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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异国情深


天下览圣,人熟为宝。阮爱妮和小谢参加手术室工作不到一个星期,就和大家处熟了。起初,由于语言不通,互相交流还有些困难。现在,哪怕是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不用说话,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又因为有小谢可当半个翻译,互相交流已不成问题。这一天上午,有一个急性阑尾炎患者需要做手术,金班长分配小吴带着小谢和阮爱妮做台下巡回,让杨军辉做台上器械护士。术者马文辉,助手卜祥谟。手术很快,只用了二十八分钟就完成了。台上台下核对完器戒敷料,开始关腹,不一会儿,就把患者送回病房。手术不大,可对阮爱妮来说,却认为是个了不起的大事。这是她头一次亲眼看到一个人活着被打开腹腔,刀子、剪子、钳子都往肚子里放,把一个小肠子拿出来扔掉,还在肠子上缝线,病人一声不吭,有时还说话,真吓人。他和大家一边收拾卫生一边问小谢说:“那个人怎么不喊疼?急性阑尾炎是什么病,把那肠子扔掉就好了吗?”小谢回答说:“被扔掉的肠子就叫阑尾,它发炎了,把它割掉病就好了。手术时间短,麻醉药也很有效,所以他没感觉疼。”小阮虽然听懂了,但她还是觉得,别看谢护士说得那么轻松,还是他们的技术水平高。这时,金班长走进来说道:“把手术下来的敷料装好,下午跟拉水车出去洗敷料。”大家一听都来了精神,红飚和龚长华高兴得跳起来说:“我去!我去!我也去!”金班长瞪着眼睛看着她们俩,她俩一瞧,吓得赶忙抬着垃圾桶溜出手术室,再也不敢吭气了。外表看她们俩是解放军战士,实际上,她们还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部队入越时,她们都是广西桂林中学里“破四旧、立四新”的红卫兵,部队在崇左整训时,她们得知这支部队是开赴越南打仗的,就再也不离开部队了,坚决要求和部队一起入越参加战斗,当一名真正的国际主义战士。得到敬爱的周恩来总理批准后,才把他们编入战斗序列。四名女同学来到后方野战医院,王萍莉和严琪在临床,红飚和龚长华两人在手术室,参加医疗救护工作。她俩看着杨军辉能出工差到外面拉水,还能摘回红辣椒,非常羡慕,早就想借机出去玩一玩。方才听班长说要出去洗敷料,爱玩的童心又复活了,就情不自禁的喊了起来。金班长历来不爱多说话,多用表情和动作来领导工作,这是他长久做护士长工作养成的习惯,因为在他看来,表率的作用胜于言语。一旦他要说话,也是三言两语就把你说住,他不善于耐心细致的讲些大道理,而是直来直去,一步到位。他的面容也和他的性格差不多,阴多晴少,满脸的严肃表情。一双三角眼分别镶在两道浓眉之下,眼角和嘴角都是“八点二十”,两道竖纹立在两眉中间暗藏神威,两个超长的耳朵挂在瘦长面孔的两边,象一尊凶悍的菩萨,特别是新来的战士,一见他就畏惧三分。其实,他面恶心善,真有一颗菩萨心。他非常理解年轻战士们的想法,下午出去洗敷料,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把大家都放出去换换环境散散心,缓解缓解长期闷在小山沟手术帐篷里工作的空气,连在临床工作的两个小红卫兵严琪和王萍莉,也得到照顾,她们带着病房要洗的被服和敷料,一同前往深山老林。

拉水车出山沟上了公路,阮爱妮和小谢坐在驾驶室里,指引着司机向着她来的方向奔驰,因为她知道哪里有比较大的河流。其他人坐在大水罐上面两侧的铁坐上,左顾右盼观看着道路两旁的山林风景。虽然满天阴云气温闷热,但是,野外的景色和飞车带来的风,使大家的心情觉得又凉快又敞亮。大家一路上指手画脚有说有笑,连最不爱说话的小生子,也控制不住愉快的心情,打开话匣子,对崇山峻岭、深林峡谷、飞鸟走兽也开始品头论足了。说笑间汽车下了公路,走不远就停了下来,大家一看,四周青山丛林环绕,中间一片开阔地,一条清澈的河流从左侧山脚下的丛林中钻出,弯弯曲曲饶到公路附近拐个弯儿,又弯弯曲曲的向右侧山林中流去。河岸的两侧,布满了沙丘和灌木丛。大家纷纷跳下车,抬着敷料,拿着水桶、脸盆、肥皂,向河水走去。司机潭容权对着杨军辉喊到:“派几个有劲的小伙子来装水吗!我自己郎个装得起?”杨军辉瞪了小潭一眼说道:“我早就安排好了,男兵装水!女兵洗敷料!你着的那份儿急?先休息一下再说。”“先休息一下”的想法受到大家的一致欢迎,同志们也不顾男女之别,脱下鞋袜、卷起裤腿,纷纷步入河水里,享受起闷热天里的凉水欲。休息片刻,大家都自觉的各就各位干起活来。男同志在杨军辉的带领下,把水车开到上游去装水,女同志在下游开始洗敷料。她们把敷料往水里一倒,浸在里面的血水很快就把河水染红了,顺着河流缓缓向下淌去,远看,象一条粉红色的飘带。一干起活来,谁也顾不上观赏美丽的自然风光,都投入在紧张的工作中。阮爱妮正站在末膝深的水中,弯着腰专心的投洗敷料,一条水蛇潜在水底慢慢的向她的脚下游来,毫无查觉的她想站起身来直直腰,一抬头觉得眼前一黑,摇摇晃晃向后退去,忽觉得右脚一阵钻心的剧痛,她惊叫一声倒入水中。这条水蛇被她一踩,咬了一口顺水向下逃去。在下游的吴痊正要前去扶助小阮,看着一条黑蛇向下游来,吓得她大喊着“长虫!长虫!------”慌慌张张的向岸上跑去,几个女兵也跟着四散躲逃。杨军辉在上游全都看在眼里,飞快的向小阮跑过来。他把小阮拖上岸,看到她右脚外踝处鲜血直流,知道是被蛇咬伤,他立即用手把血一抹,发现伤痕,用嘴对着伤口吸起来。小生子也急忙找来急救盒,递给杨军辉。杨军辉连吸带挤后,又取出一管儿季得胜蛇药片儿,送给小阮五片,帮她马上服下,把剩余的扔进自己嘴里嚼碎后,敷在伤口上,用纱布包好,这一连窜的动作只用了几分钟。他站起身来看到大家都围在一旁,便问到:“水车装满了没有?”小谭答到:“基本满了。”吴痊也接着说道:“敷料都洗完了,还剩一点没投。”装车!立即往回返!杨军辉命令到。小阮一滴眼泪也没掉,她静静的看着杨军辉熟练的急救动作,完全忘记了疼痛。当听说为了她要往回返,急忙说道:“不行,敷料洗完再走,不能因为我当误工作。”杨军辉说道:“小阮同志,你就不要再给我填乱了,这多亏是一条无毒蛇,否则,你的小命早没了,回去不枪毙我也得判刑,你现在不马上回去急救,还有生命危险!”说完,他弯腰就抱她上车,大家也过来要抬她,只见小阮一挺身,强引疼痛站起来,一瘸一拐向汽车走去。大家搀扶着她上了驾驶室,装好东西,原位坐好,乘车飞快往回赶。

因为是无毒蛇咬伤,经过几天的急救治疗,阮爱妮很快就恢复了健康。她又一次领受到了中国军队的温暖,尤其是杨军辉的所作所为,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越南未婚女青年的心目中,如果有哪一位男青年救过她的命,她就会以终身相许,哪怕是异国他乡,也照样如此。在她看来,是上天给她送来了“白马王子”,让他两次救了她的命。她要求来手术室参加工作,除了为祖国人民的独立解放事业做贡献外,还有她深藏心底的美好打算。所以,在手术室日常工作中,杨军辉的一举一动,是她最关心的和最爱看的。当听说金班长命令杨军辉负责重点保护她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可是,杨军辉却凡得要命。对于金班长交给的任务,他表面不敢不接受,内心却总觉得是额外负担。一看小阮她们来到手术室,心里就有一种反感,总是躲她们老远,但是,还得时刻关照着阮爱妮的行踪,深怕出什么意外挨班长收拾。这次小阮被蛇咬伤,由于他现场救治及时得当,不但没受到收拾,还受到了表扬,他暗自庆幸躲过一劫。打这以后,他越是躲着小阮,小阮越是找他问这问那,几乎达到形影不离,使他有怒不敢言、有气不敢发,还得强装笑脸回答她提出的各种问题。

有些事情就怕时间的磨练,时间一长,杨军辉在小阮身上发现了很多优点。他发现这个异国的小妹妹很有性格,她热爱自己的祖国和人民,把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同国家的独立解放事业联系在一起。她有很高的知识水平和道德修养,对中国军人非常有礼貌,谁分配工作她都愉快的接受,每项工作都完成得非常漂亮,还主动去做力所能及的其他工作。轻活重活、脏活累活她都抢着干,根本没有学本事找出路的意思。每当想到这里,杨军辉就觉得内疚,是他错怪了她。现在,杨军辉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小妹妹了,经常主动的教她做这做那,认真的、耐心的解答她提出的各种问题。接触时间一长,相互间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对他俩的风言风语也就随之而来。尽管在手术室这个小集体里,充满了活力,呈现出一派团结向上、生机勃勃的喜人景象。爱学舌多事的人总是有的,他们总是热衷于灰色的传闻,惟恐天下不乱。但是,人世间存在着一个真理:一个善良淳朴、真诚而美好的心灵,在短时间内,很可能遭到误解和反对。经过长时间的磨练和考验,一定会被善良的人们所接受,时间和实践能化解一切。

对于小阮的进步表现,院、所两级领导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对于那些灰色传闻,却各有不同意见,褒贬不一。经研究决定,把她对中国军人的感恩之情,要积极引导到她对祖国和人民忠诚和热爱的情感上来,避免她过深的陷入私人感情中去。明确告送金班长,撤消小杨对她的特殊监护。为了这件事,金班长多次找院、所领导说明杨军辉阶级立场的坚定性和思想上的正派性。本想通过替小杨“解围”,证明自己分配工作没问题,却受到了政委的批评。政委对他说:“青年男女在一起时间长了,容易出问题。我们还是防微杜渐、未雨绸缪、防范着点儿好,万一要出了问题,那可是国际关系的大问题。”金班长分辨说:“小杨是我亲自接来的兵,入伍后,一直在我身边工作和学习,工作积极,思想正派。尤其是在男女关系方面,界限非常分明。他和小阮接触密切,是我交给他的任务。”政委不高兴的反问说:“有好几个女兵在她身边你不分配,为什么偏叫一个男同志照顾她?”“政委同志,请你让我把话说完!”金班长的牛脾气一上来,谁都不怕,他板着面孔继续说道:“你们不要听风就是雨,应该详细调查情况后在批评我们。你们批准小阮到我们手术室参加工作,这是你们交给我的政治任务。********指示我们:抗击美帝空军轰炸,保卫太原地区工业基地安全,打好军事仗;做好友谊工作,增进中越两国人民团结和友谊,打好政治仗;夺取军事、政治双胜利。所以我必须认真对待,可杨军辉反对。他说一个女病号不好好养病,到这里学技术找出路,是来添乱来了。我当时就批了他,并明确指示他,不但要以积极的态度欢迎她们来这里工作,而且要保护她的健康和安全,出了问题我要收拾他,根本不是什么专门派个男同志照顾她,是为了圆满完成任务和工作的顺利开展才这样做的。”金班长一口气把事情的原委全道了出来,以表达对那些瞎议论的不满之情。院长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的谈话有点儿火药味,便接过话茬说道:“老金同志,你先别生气。我们根本不听那些议论,是从今后的工作考虑。你们的工作做得很好,基本达到了预期目的。但是,为了通过阮爱妮同志,做好两国人民的友谊工作,一定要考虑到方方面面,做到善始善终。具我们观察,杨军辉同志本质很好,各方面表现都很突出,决不会在男女关系方面出现问题。可是,这个小阮很单纯,又很年轻。通过前来我院治病的前前后后,她对我们的感恩之情很深。越南女青年有一种风俗,对于救过她的命的男青年,可以身相许。她现在对小杨情有独衷,感情很深。我们现在采取一些措施,就是防止将来感情陷得太深,以防意外的出现,并没有说谁有问题。”听完院长一番话,金班长不但消了气儿,还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他半红着脸笑着对政委说:“你看我这个坏脾气,也不顾场合,政委您别生气,你们说的都对,我回去一定注意,做好工作,保证不出问题。”政委也笑着说道:“把情况说清楚,也是好事。便于掌握战士们的思想动态,根据实际情况做好工作,以免发生问题。这是我们大家共同的责任,希望我们互相配合,把工作做深做细,圆满的完成各项任务。”金班长离开院部往回走,边走边思考如何向杨军辉说明,即不能造成误会又不能影响他的工作情绪。

杨军辉早就听说到有关他的传闻,可他从没当回事。他的心里想的是,“脚正不怕鞋歪,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嘴长在别人的脸上,爱说啥就说啥,管他呢!”所以,他对小阮的关爱比以前更加负责任。当金班长刚一提起这件事,他马上说:“班长同志,请不要多说,我全明白。不就是怕我出现生活作风问题吗!请放心。一开始,我反对小阮来咱这里工作,现在我想通了。我一定关爱和照顾好阮爱妮同志,用我的实际行动,增进中越两国人民的友谊,落实好上级有关‘打好政治仗’的指示。”

杨军辉和阮爱妮的关系并没有因此而疏远,相反,越来越密切了。杨军辉在心里蹩着一股劲,越是有人在背后瞎议论,他越是表现出对小阮加倍的关爱,打到院里的小报告也越来越多,金班长和小杨对此呲之以鼻。在杨军辉的心里,是一点私心杂念也没有。可是,小阮的心里却是另有初衷,在她看来,杨军辉不象以前那样对她横眉冷对了,也不老是躲着她了,而且对她的关心越来越主动了,她错误的认为小杨已经爱上她了。她已暗下决心,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杨军辉,并为自己未来的日程打起了美好的小算盘。她想,等打完了仗,她和中国军队一起返回中国,到中国去读清华、北大,然后就在中国就职,和杨军辉建立一个幸福的小家庭,生儿育女,和平幸福的过日子……。因此,她对杨军辉更加关爱和体贴了。对于他们俩的关系,在全院已是明朗化,说三道四的诽闻越来越多。为了平息议论,防止发生问题,院里专门研究,想办法把他们俩分开。根据上级关于医疗机关要派人下部队,加强战斗连队医疗救护力量的指示,决定杨军辉同志和下部队的人员一道,参加战斗连队的医疗救护。消息一传出,整个医院一片哗言,议论纷纷,杨军辉却非常坦然。为了支援世界革命战争,他早已把个人的利益置之度外。党的利益高于一切,只要革命需要,党把我安排在什么地方,我都要毫无条件的服从,他以一个共产党员的姿态应对一切考验的来临。阮爱妮听到这一消息后,思想上和精神上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她万万没有想到,正当她陷入甜蜜的爱河情感中而不能自拔时,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就要离她远去,到生命未卜的战斗第一线去,万一要出现意外、牺牲在战场上,她那将来美好的打算就要化为泡影。她有些想不通,急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夜间躺在床上暗自流泪。小谢看出了她的心思,悄悄的和她说:“小阮,你喜欢我们张护士我知道,但是,这只能建立在阶级感情的立场上,保持在同志加兄弟的界限以内,而不能成为恋人。”“为什么?”阮爱妮瞪大眼睛不满的反问到。“因为我们不是一个国家的人。”小谢回答。阮爱妮一听,马上说道:“这不成问题,战争一结束,我跟你们一同回到中国去加入中国国籍,不就可以了吗。”小谢说:“这可不行,这涉及到两个国家的外交政策问题,得通过国家有关部门批准才行。”阮爱妮听完后,用肯求的眼光看着小谢说:“小谢姐姐,求求你了,请你帮我个忙。给我想想办法,让我能加入你们中国国籍,怎么样?”小谢看到阮爱妮那可怜的眼神儿,无奈的说到:“这个问题我无法解决,你应该亲自去找我们院领导,把你的想法向院领导详细说明,求得院领导的同意和支持才行。”“那你陪我一起去,行吗?”阮爱妮自从来到医院以后,深受中国军人的关怀和爱戴,她不知不觉的已经和中国军队融为一体,在她的内心已感觉到再也离不开中国军人了。所以,她决心早已下定,一心一意要去中国度过自己的一生。听小谢说只要得到院领导的同意和支持,就能如愿。便马上要去找院领导,并要求谢护士和她一同去。小谢毫无办法,只好和阮爱妮走出病房,两个人肩并肩、手拉手朝着院部的方向走去。

院领导对阮爱妮提出的问题非常重视,一致认为这是一个严肃的政治问题,马上向师党委做了详细汇报。师党委经过认真研究,给院党委做了明确答复。师党委认为:野战医院通过对越南女青年阮爱妮的抢救与治疗工作,把军委关于要打好政治仗的指示精神落到了实处,增进了两国人民的友谊,用实际行动为“五个伟大”增了光。对于越南女青年要加入中国国籍的问题,不能给予答复。因为这是关系到中越两国关系的大问题,只能放在作战后期,通过外交手段来解决。但是,一定要做好越南女青年的工作,防止出现问题。对于已经建立起来的两国人民的友谊,只能加强,不能削弱。院领导接到这一指示后,认真的做了安排。一是向阮爱妮讲清,改变国籍是涉及两国政府的政策问题,只能通过正当渠道办理,上级正在想办法,让她耐心等待,稳定她的情绪,让她安心养病。二是让下部队的人员集中起来加紧训练,提前下到连队去,淡漠阮爱妮和杨军辉之间的关系。

江山易改,情感难移。人与人之间一旦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特别是异性之间的感情,实在是难以淡漠。自从把杨军辉调离手术室去集中训练后,阮爱妮象丢了魂儿似的。虽然和小谢照常到手术室去工作,可是,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不是丢东就是忘西。小谢看在眼里,同情在心里。她因为有陪护任务,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指导员了,在她的心里也时常牵挂着王克京,好在是一国同胞,又都在院里,早晚会见面的。一这样想,她就会得到一些安慰。她看到小阮有些魂不守舍,就暗自给她出主意说:“小杨集训的地方离这里不远,现在没事,我们可以去看看。”一听这话,小阮直愣愣的看了小谢一会儿,一头扎在小谢的怀里,两眼又流出幸福的泪花。其实,小谢也有自己的打算,她也想创造机会去看一看王克京,两个人开始做准备。小阮从小谢那里要来纸和笔,偷偷的写了一封短信,悄悄的放入衣兜里后,坐在小镜子旁开始整理自己的仪表。小谢也把看完的几本书装在挂包里,和金班长请好了假,她们一同向病区走去。

杨军辉经过几天训练后,各项要求都优秀,再有两天,就要随同小分队下部队了。这天下午,训练一结束,他就要求回手术室同班长和战友们告别,特别是那位异国他乡的小妹妹,他一定要和她说清楚,不是丢下她不管,而是服从上级命令去到一线阵地参加战斗,这也是他梦寐以求、盼望已久的事情。他一定要向大家表白,一个中国军人,就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要树立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英勇战斗,争当一名战斗英雄。他整理好行装,大步流星的朝手术室的方向赶来。过了急救病房,正好和阮爱妮、小谢她们两人相遇。互相打完招呼,小谢抢先问杨军辉说:“你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去?”杨军辉回答说:“后天我们就下部队了,我回去和大家道个别。”小谢看看小阮,又瞧瞧杨军辉,笑着说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小阮也正要去看你,正好你们在这儿先说说话,我到急救病房去等你们。”说完,她快步向急救病房走去。小谢走后,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杨军辉看着小阮两眼滚动着泪花,把头低下去,就先开口问到:“小阮同志,这些日子手术室活儿多吗?你的病情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小阮点点头没说话。杨军辉接着说道:“你要适当的参加工作,不要累着,应该注意养病,争取早日康复出院,不应该到处乱跑,更不应该跑到这里来看我。”小阮抬起头,用忧郁的眼光看着杨军辉,嘴唇动一动,想说什么没开口。“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杨军辉又追问一句。小阮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涌出眼角,她顺手从衣兜里掏出用纸包好的一封信,迅速塞进杨军辉的衣兜,说了一句:“到连队再看!”边擦着眼泪,边向急救病房跑去。杨军辉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沉思片刻,摇摇头,转过身来,继续向手术室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的说到:“真是个好姑娘,就是太单纯了,太单纯了!真拿她没办法。”

小谢来到急救病房门口,刚要开口喊报告,看到王克京正在病床旁边做体操,刘护士也不在,就没有惊动他,悄悄的走进病房,把送还的几本书放在床上,静候在那里。王克京正在聚精会神的做体操,觉得好象有动静,转过身来一看是谢护士,马上高兴的说道:“哎呀,是你呀!小谢同志,你好——你好——!好久不见了,怪想的,快请坐,”边说边把椅子搬过来。小谢忙给王克京敬了个军礼,说道:“指导员好!”“不客气,不客气,快请坐!”指导员把椅子放在小谢身旁。小谢坐下来问到:“指导员,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王克京站在那里又伸胳臂又踢腿,对小谢说:“你看怎么样?我完全恢复了!”小谢高兴的说道:“太好了,恢复得这么快,这与你的坚强性格分不开。”“哪里——哪里,还是你们医院的医疗技术水平高,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我非常感谢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这时,刘德珍拿着血压计和听诊器走了进来,一看到谢护士,也高兴的说道:“小谢你真不够意思,这么长时间也不过来看看,把我们想坏了,是不是把我们忘了?”小谢赶忙接着说:“瞧你说的,有任务在身,官身由不自己,难得出来一回。再说了,有你刘护士在为指导员护理和治疗,大家都放心。”两个人说笑着转入正题。刘护士告诉小谢说:“指导员的伤情基本恢复,药物治疗已停,现在主要是饮食治疗和加强功能锻炼。所以我现在很轻松,量血压脉搏是主要工作。上级领导多次打电话,问指导员什么时候能返回连队,指导员也多次要求出院,院里正在研究指导员出院的问题。”王克京说:“我现在已具备出院的条件,争取马上出院,回到战场上多杀敌立功,来回报全院同志对我的关爱。”“院里同意你出院了吗?”小谢急忙问到。王克京说:“我认为能够批准,院领导要是为我能尽快恢复健康考虑,一定会批准我的,因为一回到连队,我就会精神焕发,心情舒畅,和战士们在一起生活,我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健康的人。”小谢又问到:“在这里就不舒畅吗?”王克京回答说:“在这里也舒畅,但这种舒畅是有压力的舒畅。回到连队,我可以发挥我的作用,为别人服务,为支援越南人民的抗美救国战争做贡献,再也不用别人照顾自己了,我的精神世界就会得到解放。其实我什么贡献也没有,就给组织上带来这么多麻烦,我欠人民的太多了。”小谢和刘护士用钦佩的目光看着指导员,再也没有说什么。这时,阮爱妮突然跑了进来,两眼红红的,一看指导员和两位护士停止了谈话,都在注视着她,她急忙给指导员鞠了一躬,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我来找谢护士,没打招呼就进来了。”指导员马上说道:“没关系,没关系,快请坐!”刘护士也热情的把椅子送到小阮面前。指导员也坐下来,以关爱的心情询问阮爱妮病情的治疗情况和好转程度,阮爱妮都一一做了解答,小谢也做了一些补充。小谢觉得出来时间不短了,该回去了。就和小阮起身告辞,指导员和刘德珍有意挽留,也觉得不好,就把她们二人送出门外。临走,小谢对指导员说:“指导员你下部队时,请告诉我们一声,我们来送你。”“一定,一定!”王克京一边回答,一边向她们招手送别。

两天过后,下部队的同志们就要出发了,英雄王克京也和小分队一同归队。临行前,全院召开动员大会,王克京和下部队人员被请到台前,每个人都带上了大红花。院长首先做了鼓舞人心的发言,他说:“同志们,我们代表‘五个伟大’来到越南战场,支援越南人民的抗美救国战争。但是,因为我们是医务工作者,亲临第一线参加战斗,是很难得的机会。今天,我们派出小分队,代表我们全院指战员,和我们的英雄指导员王克京一起,去到英雄的连队,和英勇的战士们一起,参加痛击美帝的战斗,这是我们的光荣,也是********和上级首长对我们的最大信任。我们决不辜负他们的希望,向英雄学习,杀敌立功,争当英雄。用实际行动向党中央,向毛主席汇报!”“向英雄学习——!杀敌立功——!争当英雄——!用实际行动向党中央汇报——!向毛主席汇报——!”全院指战员高呼口号。杨军辉代表下部队人员表了决心,他说道:“我虽然是一名医务工作者,但我更是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当兵打仗,名副其实!我到前线去,坚决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最大限度的歼灭敌人,最高效率的保护战友,当战斗的胜利须要我用生命去捍卫,我在所不惜。如果我牺牲在战场上,请告慰我的亲人,我是为了正义的事业而献身的,所以,我永远含笑在九泉!”阮爱妮在下面的人群里,静静的听着他的发言,当听到这里时,她又偷偷的抹起眼泪来。杨军辉讲完话,王克京在热烈的掌声中走上台前,他说:“亲爱的院领导,亲爱的全院指战员,同志们!在这里,我不给大家敬礼、我给大家鞠躬了!”他弯腰九十度,真诚的向台下鞠了一躬,接着说道:“感谢党,感谢部队,主要是感谢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在第一次战斗中就负伤住进了医院,什么贡献都没有,党和首长给我这么高的荣誉,我非常惭愧。现在,通过你们精心治疗和护理,我已经完全恢复健康了。回到连队后,我要加倍努力,带领全连,勇敢杀敌,多立战功,用鲜血和生命保卫越南国土和人民,用实际行动为‘五个伟大’争光,用优秀的战绩来回报党和人民,来回报你们对我的关爱和治疗!”小谢和大家一起对王克京的讲话报以热烈掌声,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指导员,希望还能看到指导员对她那种依恋的眼神。各方代表先后讲话发言,最后,政委做了总结发言,动员大会宣告结束,下部队的同志各就各位,开始做当夜凌晨出发的准备。

自从听到杨军辉要下部队的消息,阮爱妮一直心神不安,她总想和杨军辉单独见面说说心理话,没想到上次一见面,却挨了一顿批。她抹着眼泪把信塞进小杨的衣兜后,就不想再和他见面了,她想,她唯一思恋的亲人却不理解她的心,她懊伤得很,觉得身边亲人一下失去很多,只有小谢是唯一能理解她的亲人了。但是,在她的心里怎么也抹不掉杨军辉的身影,她就把心里话全都倾诉给小谢。她说:“你们中国男人不懂得爱情,他一点也不懂得我对她的一片心意。上回我要和他说一说心里话,他说我不应该和他见面,还说我不遵守纪律到处乱跑,真不可思议。”小谢对她说:“我们中国男人感情非常丰富,也非常懂得爱情。因为小杨同志有很强的组织纪律性,他只把你看做是他的小妹妹,以大哥哥的身份关怀照顾你。他这样做,在他的思想当中,只认为是在完成一项政治任务,而根本没有考虑爱情问题,你应该理解他和原谅他。你要是真心的爱他,你就应该如实的象他表白。爱情问题必须是双方同意,互相建立真挚的、深厚的、牢不可破的感情,才有可能成为现实。”阮爱妮听完小谢的话,两眼发直,自言自语的说道:“原来他不爱我,是在耍戏我的感情。”“你说的不对,你理解错了!”小谢急忙接过话题,继续说道:“他是非常喜欢你的,但是,他决不敢往爱情方面去想,就因为我们不是一个国家的人。”听到这里,阮爱妮一激动,两行热泪又夺眶而出,她看着小谢说:“今晚我还要去找杨军辉,把心里话全说个明白。”小谢微笑着朝她点点头,两个人都会心的笑了。

晚饭过后,杨军辉正在做出发前的准备,阮爱妮突然来到他的身后,喊了一声:“报告!”把他吓了一跳,他回身一看,只见阮爱妮含着眼泪、面带羞涩的微笑,正在注视着他。杨军辉慌忙用手把床平一平说了一声:“快请坐!”阮爱妮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他的床上,说到:“纪律性很强的杨军辉同志,我想和你说说话,不会影响你中国军人的伟大形象吧?!”杨军辉眨巴眨巴眼睛、愣一愣神儿,马上说道:“不影响,不影响,你说吧、你说。”阮爱妮红着脸低下头小声说道:“我给你的信看了吗?”杨军辉早把这事忘到了脑后,一听,马上想起了这件事,他急忙往兜里一摸,发现信还在,不好意思说道:“你让我到连队后再看,所以,我没敢看。”阮爱妮一听,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心里想,他还真听话,便说道:“那就先不用看了,我现在还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并有话和你说。”杨军辉虽然心粗,但他也是非常懂感情的人。在和小阮接触这段时间里,早已摸透了小阮的心。她长得年轻漂亮,又有文化和才气,在本国会有美好的前途,但她却放弃这一切,真心的追求一个异国青年。他对阮爱妮对他的感情非常清楚,只是奈于两国之分,又因为我军有严格的纪律,不可能和异国他乡的女孩儿结为百年之好。因此,他把阮爱妮对他的爱恋之情只能单方面的看做是阶级感情和兄妹感情,而不能跃雷池一步。当听说阮爱妮在送他一封信之后,又要送他一件东西,他已明白所送的东西的真正意图。所以他对阮爱妮故意以不太明白的口气说道:“小阮同志,对你的关心和爱护,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用不着给我送纪念品,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会全力的帮助你。”阮爱妮听完他的话,沉默下来,陷入沉思。过了一段时间,她鼓了鼓勇气,把带来的礼品塞到杨军辉手里说道:“给你看吧,这根本不是纪念品!”杨军辉一看,放在他手里是一个用手绢包得很整齐的小包。他慢慢打开,发现里面包的是一件丝织品,蓝地红边,上面是用彩色丝线刺绣的鸳鸯戏水图,嫩绿的荷叶托起两朵粉红色的并蒂莲,荷叶下,两只鸳鸯并肩戏水畅游。这是一件丝锈上品,无论是在刺绣工艺上,还是在图案设计上,都无以伦比。杨军辉看得惊呆了,半晌没说出话来。阮爱妮看着他的表情,感到又好笑又委屈,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都倒了出来。她说:“这是我姥姥和我姥爷的定情之物,在我母亲出嫁前,姥姥又送给母亲做定情物。去年,我考入大学,远离家乡去河内读书,母亲又把她的心爱之物给了我,告送我要把它送给我心爱之人。这是我们的传家宝,现在送给你,难道你真是木头一块,不懂好人心吗?”她带着满肚子委屈,流着泪水,向杨军辉诉说她的一片真情。杨军辉听到这里,坐下来底下了头,两行泪水再也引不住了,夺眶而出,这位坚强的男子汉,被眼前的异国小妹妹天真无邪的真心感动了。他擦去眼泪,注视着阮爱妮,有心把不可能成为恋人的现实情况讲给她,看着阮爱妮热泪横流的委屈样子,面对她的一片真情,他又没了勇气,把话又咽了下去。阮爱妮停顿一会儿,看出杨军辉想说什么又没张口,就接着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因为我不是中国人,你们部队又有严格的组织纪律,还有那些不负责任的瞎议论,你就敷衍我的一片真情,并且,用我的真爱做映衬,去维护你那伟大中国军人的形象,把我的一片真心打入冷宫,而我却怀着一颗火热的心,在冷宫中追寻你的温暖,你就不觉得你的伟大是非常自私的吗?”杨军辉看着阮爱妮,耐心的听完小阮的话,嘴角动了动,还是没说话,因为他现在是无话可说。他心想,原来小阮什么都知道,就是一心一意的追求自己,而且光明正大、毫不隐晦。此时此刻,他觉得小阮的心,象一颗玉石,洁白无暇,再也无法拒绝这颗真挚纯洁、天真无邪的少女之心。再原则的男子汉,再刚毅忠诚的红心,此时此刻也无法称雄,杨军辉含着眼泪对阮爱妮说道:“小阮同志,谢谢你对我的真爱。其实,在我的内心,非常敬重你的为人,要说我不爱你那是假话,两国人民相亲相爱可以,两国男女之间相亲相爱,在目前的国际社会中,毕竟受到国际法的制约,只要你加入中国国籍,我非你不娶!”阮爱妮一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感情,她从床上跳下来一头扎在小杨的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不断涌出的泪水全都抹在他的胸襟上。杨军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左右看了看没有人看见,急忙把小阮推开说道:“小阮同志,我们没有这种礼节,咱们还是握握手吧,你也该回去了,希望你等待我立功的消息。”阮爱妮用双手紧紧握住杨军辉那肥大宽厚、满是老茧的手,用力的摇晃着说:“你一定活着回来,我等着你,等着和你一同回到中国去。”两个人用依恋不舍的目光,互相目送着,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