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岁尾和年初，是越南北方的雨季。大部分天气都处在阴雨连绵和迷雾笼罩之中，闷热的气温加上千篇一律的学习、战前训练和防空演练的单调生活，使战士们产生一种平庸和厌倦情绪。守着大炮和伪装好的阵地没仗打，心里真不是滋味儿。所以，进山拾柴、外出拉水、帮助越南老乡做好事，成了干部战士争抢着干的工作。这一天，又是阴雨连绵，云层厚能见度差，敌情通报仍然是无仗可打。连长张国珍为了缓解一下战士们的情绪，找来两位副职商量说：“只要没有仗打，每天各炮班轮流抽调两名战士，派出一辆嘎嘶车，由救护组彭胜义同志带领，分批进山砍柴和采中药，让战士们轻松轻松，他们的战斗位置由我们干部和后勤人员顶替，确保临战状态不变，你们看怎么样？”两位副职表示赞同，张国珍马上叫副连长去安排，。消息传到各班，战士们高兴得都跳了起来。刘建列手舞足蹈的说道：“咱们连长就是懂得我们战士的心，咱们想干啥，连长就叫咱干啥。”高大清接过话茬说：“看把你美的！我看你想上天，连长可没法批准你。”刘建列笑嘻嘻的看着高大清，晃着脑袋说道：“你说的那是没边儿的话，违犯原则的事咱不能想，咱们想的都是组织纪律允许的。我早就想上山轻松轻松，连长就批准了，可惜你那击发的脚没人换，别着急，等我学会击发再换你。”高大清一下揪住大刘的两只耳朵，一边摇晃一边说：“我来替你晃，晃你个半身不遂，叫你上不去山。”晃得大刘直喊班长，叫班长解围，逗得全班哈哈大笑。班长徐书贺收住笑容说：“轮班上山换换环境，这是连里首长对我们身心的关怀，我们的战斗意志决不能减，为保卫世界和平而杀敌立功的决心不能松懈。今天，刘建列和高大清去，击发手由我顶替。”大刘一蹦高跳到高大清身边，揪住他的两只耳朵高兴的边摇边说：“我也摇你个半身不遂-----”两个人给班长敬个礼，飞快的向连部跑去。
彭胜义接受任务后，把十多名战士分成两组。他和许竟然带领一组，杨德顺和康万银带领一组，乘坐连长派的一辆嘎嘶车，进了深山。下车后，彭胜义要求两组不要相距太远，人员不能离散，互相用呼喊保持联系。又提出不要让毒蛇、毒蜂咬伤和蛰伤，保证安全返回，之后，大家按着他指定的方向，向山上爬去。他们每人带一把砍刀，在杂草缠绕密不透风的灌木丛中，砍路穿行，把落地的朽干和树枝堆积在一起，同时，在卫生员的指点下，识别和采集着各种有用的中草药。刘建列和高大清分到了杨德顺这一组，他和杨德顺两人的性格相投，一到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他象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紧跟着杨德顺问这问那。他手里采了一把不知名的花儿，问到：“张班长！（战士对卫生员的尊称）你看这些花儿是不是药材？”杨德顺拿过来一看，惊喜的说道：“哎呀我的老兵，你真能，这都是药材的花儿。这是七叶一支花儿，这是葛藤花儿，这是细身花儿，这花儿是------？”小杨一棵一棵的给大刘解释。当他看到一支很特别的花儿时，觉得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懵住了。只见这支花儿是一根光秃秃的草棍儿，靠上半截四周挂着不大的黄白色灯笼花儿，向顶尖延伸越来越小。看到这里，杨德顺猛然想了起来，他马上问到：“我的迷糊老兵，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支花儿？你一点也不迷糊，这是比较珍贵的药材天麻的花儿，这种药材非常难采，它寄生在乱木根子里。在我国北方的深山里，地一化冻它就发芽，钻出地面一二尺高形成一根草棍，四、五月份开出这样的小灯笼花儿，到六月份地上部分全部乱掉了，不留任何痕迹，到九月份才能采收地下成熟了的果实。要采集野生的天麻，必须在春末夏初到深山里发现它的花儿草留下记号，到秋后才能准确的采收到天麻。这里的气温高，所以它开花儿早，今天叫我们的刘老兵意外发现了，真是老美！”“哎呀我的乖乖，”刘建列听完长出一口气继续说道：“今天采到宝了，真幸运。”他又大声喊到：“同志们，仔细瞧，说不准还能采到老山参呢！”高大清在前面高声回应到：“老山参只能做药材，改善不了伙食，这里有改善伙食的宝贝，快过来帮帮忙！”听他的声音很近，就是看不到他，后面的几个人急忙向喊话的地方砍过去。相距不远，可花费十多分钟才砍出一条绿色通道。来到高大清身边一看，他已把湿透的外衣脱下来平放在草地上，正在往上面检着蘑菇和木耳。黑色的木耳个个都有碟子大小，银白色的蘑菇腿顶着金黄色的蘑菇盖儿，它们生长在朽干的下面，一撮一撮的即新鲜又好看，馋得大家真想生吃一口。老高在几棵横七竖八卧在那里的、又粗又长的朽树中钻进钻出，弄得满身泥水。看到大家来到，高兴的说道：“请张班长检验一下有毒没有，我看没有毒，今天没白来，回去交给炊事班，今晚可以改善一下伙食。大家一听，都七手八脚的跟着干起来。杨德顺蹲下来仔细翻看着蘑菇和木耳，发现上面都有蚂蚁窜过的痕迹。就说：“没有毒，能吃。这里的野生菌类我们不熟悉，一定要多加小心，长得好看的、没有虫子吃过的菌类，是有毒的，不能采。老高发现的这些，真是没有毒，带回去没错。”大家把看到的蘑菇木耳一扫而光后，继续向纵深前进。尽管每个人的衣服都被汗水和露水寝透了、呼呲呼呲的喘，可是谁也没有感觉累，反而个个精神爽快，干劲十足。因为紧张单调的防空训练确实把大家憋坏了，难得出来一趟，体会一下在深山老林里的旅游生活。每当想到这里，同志们又想起了连长的关怀，心里就觉得热乎乎的。大家边走边采，有说有笑，康万银停下来喘口气，等到杨德顺走到跟前说到：“我的张大首长，大伙儿想听一听你的河南豫剧，给大伙儿来段儿‘朝阳沟’怎么样？”“去求！气都喘不来，我不行，还是你给大家唱段儿东北二人转吧！”杨德顺喘着气回敬了一句。刘建列紧跟在他的身后，也随口说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心血来潮想唱歌，让我们老高给大家唱支山歌怎么样？”“好——好——！”大家齐声欢迎。正在这时，飞来一群腊梅鸟，落在头顶大树上，吞云吐雾的哨起来，给兴致勃勃的战士们唱起了空中交响乐。大家抬着头张着嘴，看着听着天上飞来的“歌唱家”那美丽动人的歌喉，简直惊呆了。高大清站在那里耍起怪态，又是鞠躬又是做揖，嘴里念念有词：“这是哪路神仙，派来这些歌唱家，给我解围，我这里有礼了，谢谢了、谢谢！”杨德顺马上接道：“可是呢！一叫你唱歌，这帮鸟就飞过来，比我们唱得都好，真是老捣蛋！”刘建列余兴没减，抬着头仔细查看鸟的模样。突然，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特大的果实，指着它向大家喊到：“快来看，那是个什么家伙？这果子怎么长的这么大？”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一个高大的树枝上挂着一个大绿球，椭圆形，有一米来高，半米多宽，谁也不认识。康万银走过来说道：“我听康所长讲过，那可能是一个蚂蚁窝，不能动它，否则，能把你吃了。”大家半信半疑，朝着绿球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就发现不远的前方有一条黑线，穿梭在绿色的屏障里，由下面顺着挂绿球的大树干，一直通到大绿球。走进一看，这条黑线完全是由黑色的大蚂蚁组成，数不清的蚂蚁急急忙忙、来来往往的穿梭，象是一个庞大的军团，有组织有秩序的执行什么任务。见此情景，杨德顺说道：“还是我们康首长说的对，是蚂蚁窝。”刘建列又惊叹的说道：“我的乖乖，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好家伙，天下还有这样的蚂蚁窝，真是头回看到！”康万银对杨德顺说道：“别开玩笑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要不然，等蚂蚁一上身，就完蛋了。”说着，他快步的带领大家离开此地，继续收寻可以用做烧柴的枯木朽枝。时间已过正午，每个人的肚子打起架来，大家才觉得有些****。杨德顺走到康万银跟前和他商量道：“我们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吃点儿干粮喝点水，填饱肚子再干。”康万银说了一声“好！”就高声的喊到：“同志们休息了——！打牙祭了——！”大家听到喊声，不大工夫，就汇集到一起，坐下来取下各自的水壶和干粮，开始吃午饭。大家一边吃着，一边谈论着在深山老林里的所见所闻。正说得高兴，忽然听到附近有响动，都静下来细心的听着。只听到踏、踏的脚步声和飒飒的穿梭声。杨德顺大声喊到：“老彭——！”没听有回音。又喊了一声：“彭班长——！”还是没有回声。康万银说道：“不像人的动静，离我们很近，要是人的话，早答应了，很可能是动物。”刘建列说：“我去看看！”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走过去。“慢！”杨德顺用手一摆说道：“我们大家一齐行动，从四面包抄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动物？争取把它抓住。”大家按着他的吩咐，一手拿着一根棍子，一手拿着砍刀，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从四面包抄过去。只听那声音越来越近，连晃动的树枝都看清楚了，就是看不见是什么动物。刘建列走得快，他走到晃动的树枝跟前，看准了晃动的草丛，一棍子打下去。只见“嗖——”的一声，从草丛里窜出一只动物来，晃晃悠悠的向高大清跑过来。高大清来不及反应，照着这家伙的身上就是一砍刀。只见这家伙全身立刻缩成一个球，顺着山坡向下滚去，大家急不择路的跟着向下追。一堆灌木丛挡住了它往下滚的去路，停在那里，当大家赶到时，看到它仍然是一个球，一动也不动。杨德顺上前用棍子敲了敲，当当作响，发出响脆的声音。他蹲下身子仔细一瞧，发现这家伙满身长着铜钱大小的鳞甲。“是穿山甲！”杨德顺毫不犹豫的说道。“是么？我的乖乖，又逮着宝物了。这玩意咱没见到过，听说它一个鳞片值不少钱呢。”刘建列擦着脸上的汗水，高兴的说道。杨德顺看着康万银说：“怎么办，是带回去还是放了？”康万银说：“先看着它，等彭班长来了再说。”杨德顺看了看刘建列，用商量的口吻说：“迷糊老兵，你来看着，行不行？”刘建列愉快的答到“保证完成任务！”杨德顺又说道：“这家伙好看，只要你常敲它，它就不会动。”说完，他和康万银领着大家，又钻进了灌木丛。刘建列留下来，每隔一、两分钟就敲一下穿山甲，很怕它跑掉。后来，他发现它一动不动，索性把它抱了起来，回到方才休息吃饭的地方，想把它的身子搬开，喂它馒头吃。可是，任凭他想尽一切办法，除了摸着它光秃秃的满身磷甲外，就是无从下手，怎么也搬不开。杨德顺领着大家在深林里又干了两个多小时，觉得时间不早了，就来到康万银身边说：“差不多了，我们应该收拾东西，把柴火往山下运，准备往回返吧。”康万银也说：“对！不过，我们先和老彭联系一下，一起行动为好。”两个人正在说话，就听到远方有喊声，仔细一听，是彭胜义他们。两个人马上大声喊起来：“喂——！老彭——！我们在这里——！”对面立即有了回声。很快，两支队伍会合到一起，互相一看，一个个都成了“泥水”人。彭胜义他们也是收获丰厚，许竟然抱着一大捆草药，孙景山穿着衬裤，把外裤脱掉，扎紧两个裤腿，里面装满了蘑菇和木耳，挂在脖子上。王树石用手提着用上衣包好的大包袱，里面装着各种果子，还有许多红色的小辣椒。彭胜义看了看大家说：“怎么样，太阳快落山了，大家饿不饿？”王树石带头说到：“不饿！我这里有吃不完的果子，还能饿着？！再说了，我们都带了干粮，中午都吃过了。”高大清说：“像这样的活动，再叫我干几天也不会感觉饿，太有意思了！”杨德顺和康万银走到彭胜义面前说：“老班长，我们抓到一只穿山甲，不知道怎么处理好，是放了还是带回去？等着你做决定”彭胜义说：“在哪里？走！我们去看看。”杨德顺领着大家，用呼喊声和刘建列取得联系，又回到他们中午休息的地方，看到刘建列还在抱着穿山甲，试探着怎么搬开它的身子。彭胜义走上前仔细的看着穿山甲，用手又摸了摸说道：“这是一只成年穿山甲，非常珍贵。用它的鳞甲做药，可值上万元人民币。但是，我们不能带回去，它是越南人民的山珍，还是留给越南人民。”同志们一听，都觉得有道理，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是，为了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还是坚持放掉穿山甲。高大清抱着穿山甲走到高处，顺着陡坡往下用力一甩，穿山甲那圆溜溜的身体，快速的向山下滚去，一直滚出了战士们的视野。彭胜义回过身来招呼到：“来！都过来！我们先休息一下，然后把堆好的柴火往山下运，装满车后，我们就返回。”说完，他往草丛里一坐，打开军用水壶，递给孙景山。孙景山取下自己的水壶说：“我这里还有水，你自己喝吧。”彭胜义又看了看大家，一看大家也都有水在喝，就大口大口的喝起来。大家补足了水，休息一会儿，在彭胜义的指挥下，开始往山下运东西。粗的、细的、干的、湿的树枝，一捆一捆的足足装了满满一车。同志们上车后，高兴的唱起了歌儿，“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汽车在愉快的“打靶归来”的歌声中，向着营地飞奔。
连续几天没有战事，战士们基本都轮流一次进山。大家的情绪又焕然一新，整个连队团结战斗的气氛，有增无减，这不能不说明连长张国珍的领导艺术高出一层。张国珍心里想：带兵就得爱兵，爱兵就得懂兵，就得了解战士每天都在想什么。党把这些年轻的孩子交给连队，他们远离父母和亲人，在异国他乡执行作战任务，用鲜血和生命换取世界的和平。我们作为连队的带头人，就应该象父母一样去关怀和爱护他们，取得他们的信任。这样，才能把他们单纯幼稚的心灵，循序渐进，引导到正确的轨道上来。只有在这种基础上，引发出的战斗力是坚强的；建立起来的团结是牢不可破的；对党和上级的信任是真心的；遵守纪律和执行命令是自觉的和坚决的；抛头颅洒热血是心甘情愿的。而光靠空洞的政治口号和强迫的行政命令去发号司令，是不能带好连队的。即使是服从和执行，也是口服心不服，就不可能把连队建设成一个冲锋在前、敢打必胜的战斗集体。所以，在目前这种非常艰苦的战争环境里，他时时处处都把战士们心里的苦辣酸甜放在心上。即坚决的执行好首长的决心，出色的完成作战任务，为“五个伟大”争光，又要在最大的限度上减少不必要的牺牲。他带领全连，在有利于对空作战的基础上，把阵地隐蔽得贴衣无逢。同时，他还在阵地周围，用树干做大炮，用树枝和杂草假伪装，设立假阵地，以迷惑敌人。平时，他即注重伙食的调剂，又关心战士们的文体生活。亲自到炊事班帮厨，指导伙食的改善。他在完成常规训练任务后，在没有空情的情况下，组织大家打篮球、排球，编排各种小节目。现在，他觉得战士们对单调的训练和防空有些厌倦，除了耐心的讲道理和细心的说服教育外，还想到借拾柴采药的机会，让战士们轮流上山换换空气，这是战士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没敢想的事情连长给想到了，战士们打心眼儿里敬重连长，每个人都暗下决心，只要连长一挥手，指到哪我就打到哪。
不管你官多大，只要你做出一个决策，不可能得到百分之百的赞成和支持，总是有三种意见跟着你，真正支持你和真正反对你的都是少数，随大溜的是多数。对张连长让战士轮流进山换换空气，虽然得到了全连战士的拥护，但是，在全营干部中却引起了不同议论。有的说这是目无领导的违纪现象，事先不请示就放人上山，万一敌机来袭贻误战机，这可不是小事，这个责任谁来负。有的说为了调动战士们的积极性，这样做也是有心可原。而多数人模棱两可，处于观望态度。教导员郑若杜听到这一消息，火冒三丈，朝着通信员一拍桌子喊到：“乱弹琴！给六连长打电话，叫他马上到我这里来！”张国珍接过电话后，不敢怠慢，一路小跑来到营部。见了教导员敬个礼，坐在教导员的椅子上，拿出老旱烟，一边卷着一边问道：“老领导，啥任务？”郑若杜一见到张国珍，气就消了一半儿。这位和他朝夕相处的老连长没有给他添过任何麻烦，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张国珍是他当排长时亲自接来的河南兵，由于根红苗正，表现又突出，一到连队就当了班长。以后，他当了连长，他就当了排长。现在，他又在他的手下当连长。两个人朝夕相处，情同手足。本来想狠狠的批评他一顿，可现在，一肚子气话都咽了下去，只是轻轻的问一句：“听说你放战士上山了？”“哎呀我说我的老领导，哪是放啊，这话多难听，是有计划的安排。”“还不都是一样！”“不一样！老领导，你听我给你汇报汇报。”“说说看，你这个连长是怎么考虑的。说得有理，我饶了你，说的不在理，你就得做检查！”“好，既然大家对这件事有反映，我就好好给你汇报一下！”张国珍把如何轮流安排战士上山、并且保证临战状态不变的真实情况，向他的老领导叙述一遍。听完连长的详细汇报，郑若杜的火气全消了，特别当他听连长说“我首先要考虑的不是责任问题，而是如何在目前这种艰苦的环境下怎样打胜仗、打好大仗和恶仗，打出军威和国威。安排战士们轮流上山，也是为达此目的。我不怕负任何责任，也不能给你老领导添麻烦，所以事先没有给你汇报这件事。”之后，更加理解张国珍的所作所为。所以，他坚定的对张国珍说道：“你做的对，不用做检查，别听他们瞎议论，有什么问题我顶着。”张国珍说：“详细情况大家不了解，也难怪说东道西，我根本不往心里去，都是为了革命工作吗。”“你能这样想就好，我就不和你说更多的了，回去吧。”郑若杜安慰老张，实际上也是在安慰自己的说道。
张连长离开营部回到自己的宿舍，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闷闷不乐坐在床上抽起了老旱烟。梁长志、董焕发和一排长邱占彪都以为连长接受了新的任务，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一看连长回来沉着个脸一句话不说，知道有了麻烦，就问连长发生了什么事？张国珍抽了几口烟，看了看三个人，微笑着说道：“没啥大事，有些干部对咱安排战士上山有些看法。”“挨批了？”几个人问到。“没有，教导员把我叫去问问情况。”连长回答，他还是微笑着，微笑中带有几分自信。副连长梁长志一听，气愤的说道：“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不把精力用在干好本职工作上，而专门找别人的毛病，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邱占彪也不满的站起来说道：“找毛病找的不是地方，我们连长这样做，比谁都英明。叫他们来看看我们战士的精神状态和战斗气氛，不服不行！有本事，战场上见，别在那里指手画脚的瞎议论！”连长听完两人的话后，安慰的说道：“不能这样看问题，十个手指头还不一般齐，工作和生活中总会遇到各种不同的意见。有意见是好事，它能使你少犯错误。对各种意见我们都要从不同的角度去看，正确的意见我们要接受，不正确的意见，我们也要从中找出有益的因素来吸取，把不利因素变成有利因素，才能使你立于不败之地。”这时，通信员高兴的跑进来，大声的嚷到：“连长！连长！指导员回来了！”张国珍一听，惊讶得站起身来问到：“这是真的吗？在哪儿？赶快迎接！”说着就要往外走。通信员说：“还没有到，团里打来电话，说他们正在路上。”张国珍的脸上乐开了花，马上指着一排长说：“邱占彪，快去告诉炊事班，加四个好菜，把我的“凤城老窖”拿出来，给指导员接风洗尘。老梁，老董，快去安排一下，晚上召开全连欢迎大会！”三个人接受连长的指示后，都带着喜悦的心情离开宿舍去分头落实。一听说指导员回来了，全连上下就象烧开的一锅水，沸腾了。指导员自从“1，29”战斗负重伤后，离开连队已有两个多月了，战士们每时每刻都在想念他。听说指导员已经完全康复，马上就要回到连队，真是欣喜万分。大家奔走相告，都盼着马上能见到指导员。
晚上，在连部的会议室里，点亮的两个保险灯还怕不够亮，又增加了几支蜡烛。除了值勤人员和哨兵外，全连指战员都集合在这里。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坐在前面的指导员，见他身体有些消瘦，面色略显苍白，但精神头却非常十足，就象没受过伤一样，正在和身边的连长亲热的交谈着。他的身旁还坐着一位面孔生疏，神情自若的战士。宽厚的嘴巴托着一副方形面孔，浓眉大眼炯炯有神，两肢粗胳膊护着宽宽的肩膀，显得威武有力，他就是前来参加战斗的杨军辉。卫生科来的四名卫生员也被请到前面，参加这个欢迎大会。这时，连长站起身来说道：“同志们，我们英雄的指导员已经完全康复了，他不但能战胜敌人，而且也能战胜死神，现在，胜利的回到连队，又能和我们并肩战斗了。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指导员给我们讲话！”王克京一站起来，还没有讲话，两行热泪已夺眶而出。他和死神擦肩而过，又回到朝思暮想的连队。今天，他又看到和他朝夕相处，这些可爱的、欢蹦乱跳的战士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的情感也牵动了战士们的心，许多战士也跟着流下激动而又高兴的泪。班长徐书贺擦着眼泪，激动的站起来振臂高呼：“打倒美帝国主义！杀敌立功！为指导员报仇！”大家也随着呼喊起来，整个地下会议室里顿时掀起了群情激愤的杀敌浪潮。王克京用手势让大家静下来之后，轻声的说道：“同志们，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因为我太想你们了。党和人民给我第二次生命，野战医院的同志们从死亡线上把我救回来，使我又能和你们生活、战斗在一起，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无法用语言形容。千言万语我就一句话，我要用实际行动来回报，请党和人民、请同志们在今后的工作中和战斗中考验我。”王克京又有些激动，他停了停，继续说道：“实际上，我什么贡献也没有，和你们无法比。在我住院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你们在上级首长和连长的亲自领导下，做了很多工作，尤其在三月十号，你们打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大胜仗，打出了国威和军威，为‘五个伟大’争了光，为越南******了仇。我听了之后，恨不得马上出院，同大家共庆胜利，无奈，身不由己。现在好了，我和大家在一起，准备迎接新的战斗，取得更大的胜利。”战士们听指导员说到这里，都热情的鼓起掌来。指导员喝了一口水，收住笑容，心情沉重的继续说道：“师团首长指示我们，一定要做好打大仗、打恶仗的准备。老美在三月十号吃了大亏，他们不服输，一定要前来报复。他们再来轰炸我们，决不会还象上次那样把攻击方向、攻击批次、进入高度都告送我们。而一定会采取多方向、多批次、多层次、同时进入和连续攻击的战术。这就给我们对空防卫带来困难，集中火力是不可能了，这就需要我们每个炮班在统一指挥的原则基础上，采取激动灵活的战术原则，来应对复杂多变的敌情。决定战争胜负的基本因素是人，没有人什么战争也打不了。所以，在任何艰难困苦的情况下，只要我们调动和发挥好人的因素，夺取胜利就有了基本保证。人的因素发挥的好坏，取决于每个人的聪明才智，而在战斗中的聪明才智就是靠勇敢，靠不怕死！”王克京讲到这里停顿一下，用目光扫了扫大家的面孔，以加重“勇敢、不怕死”的分量。接着说道：“才能得到最好的发挥，才能创造战争的奇迹。同志们！今后不管遇到多么残酷的战斗，我们都随时准备着，用我们的鲜血和生命，夺取战斗的胜利，不辱我军的光荣使命。”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徐书贺又带领大家喊起了口号：“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口号一停，就听到后面有人说道：“说的好！”大家齐往后面望去，一看，是教导员和康所长也来到会场。他们二人没有惊动大家，一直听完指导员的讲话，才边说话边向前面走过来。全体指战员立即起立鼓掌欢迎，排长邱占彪跑到前面刚要整队报告，教导员向他摇摇手说道：“免了，免了！大家都坐下，不用客气。”说着，他同康所长走到指导员身旁，握着他的手说道：“我早就说过，不怕死的人死不了，你看你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说得大家都笑起来。教导员和康所长坐下来后，连长站起来说道：“教导员和康所长也来参加我们的欢迎会，这是对我们连最大的鼓舞和鞭策，也是我们的光荣。下面，请教导员给我们做指示！”郑若杜在热烈的掌声中站起来，微笑着说道：“同志们，我今天和康所长到你们六连来，不是做指示来了，是给你们报喜来了！”大家为之一震，瞪大眼睛静静的听教导员说道：“今天你们六连是双喜临门。第一，你们的指导员大难不死，又回到连里，和大家一起，迎接新的考验。最近，根据确切消息，美帝国主义新的作战计划已准备就绪，随时都有可能对我们实施报复行动，王指导员回来的正是时候。相信你们在连队党支部的正确领导下，一定能胜利的完成更艰巨的战斗任务。第二，我们给你们申请的“集体三等功连”，已经批下来了。”听到这一消息，全连一片欢呼声，都不自觉的鼓起掌来，打断了教导员的讲话。徐书贺又领大家喊到：“感谢首长的关怀——！谦虚谨慎——！戒骄戒躁——！英勇奋斗——！再立新功——！”郑若杜衬着大家兴奋的心情，高兴的继续说道：“你们连在“1，29”和“3，10”两次战斗中，表现突出，战绩辉煌。打出了我军的气概，打出了国威，为‘五个伟大’争了光。实践证明，我们这些娃娃兵不辱使命，不怕任何强大的敌人，一样能打败美国佬。”说道这里，郑若杜坐下来，从兜里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张国珍早把火柴准备好，迅速点着，转过身来看看大家，坐下来也掏出老旱烟，一边卷着一边继续听教导员往下讲。郑若杜猛吸了几口烟，降低嗓音用平稳的口气说道：“入越前，上级首长对我们这些在红旗下长大、和祖国同龄的娃娃兵有一种担心。担心没有见过战火的这些年轻人，到了战场上，同当今世界上头号的敌人较量，能否打得赢？事实证明，我们这些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革命战士，是不可战胜的，是党中央毛主席和全国人民放心的好战士。但是，同志们，我们必须牢记毛主席的教导，不要被胜利冲昏头脑。‘3，10’战斗的胜利，来自于敌人的轻敌。他们错误的以为，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是武器而不是人。他们自以为用现代化的先进武器来对付我们落后的武器，就能稳操胜卷。所以，他们把进攻的机密公布于众，犯了兵家大忌。这一方面；表现出他们嚣张的本性，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他们在战术上的无知。这样，就必然逃脱不出彻底失败的命运。在古往今来和古今中外的战争史上，都证明了一条真理，这就是：人的因素和武器的因素是缺一不可的，它们两者的关系是相依互补的关系。然而，人是决定因素，武器是保证因素，因为武器是由人去掌握的。在一般情况下，只要有了先进的人掌握了先进武器，就一定会取得战争的胜利。这里还必须具备一个重要条件，这就是‘正义之战。’”郑若杜停顿了一下，喝一口水，吸了几口烟，又继续说道：“这些道理他们不是不懂，是现代化的武器助长了他们狂傲的心态，狂傲的心态使他们犯了兵家大忌，导致他们的失败。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接受这次失败的教训，实行反扑，对我们进行报复。所以，今后的战斗是非常残酷的，我们每个同志都必须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说道这里，他又猛吸了一口烟，用力掐灭剩余的烟头站了起来，用沉重的目光看着大家，坚定的说道：“战争就意味着流血和牺牲，我们大家都要向指导员王克京同志学习，为了越南人民的独立和解放，为了用战争消灭战争以达到保卫世界和平的目的，为了世界人民的和平和解放，不怕流血牺牲。不管是多么残酷的战斗，我们都要准备随时用鲜血和生命去夺取战斗的胜利，为‘五个伟大’争光！”他用举起右拳的有力动作结束了讲话，会场上又响起了激奋的掌声和口号声。康所长本来不想讲话，无奈于连长的反复邀请，只好在热烈的掌声中站起来，面对一张张活泼可爱、闪耀着青春活力的笑脸说道：“亲爱的同志们，我没有什么好讲的。方才听了教导员的讲话，他讲的非常正确，使我很受教育和鼓舞。在朝鲜战场上，我们用小米加步枪，战胜了美国的飞机和大炮。战争的决定因素是人，不是武器，武器是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没有也不行。只要我们勇敢不怕死，掌握好正确的战略战术原则，使用我们现有的、比较落后的武器，也可以打败强大的敌人。但是，我们不可骄傲，不可轻敌。轻敌了、骄傲了，假老虎就变成真老虎。我们遵照毛主席的指示：‘在战略上，我们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我们要重视敌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医务工作者，来到连队，就是一名战斗员。要很好的向战士们学习，和战士们团结在一起，战斗在一起。在最大限度上，保护好我们的战士，抢救好伤员，一定减少不必要的牺牲，就是牺牲我们自己，也要保护战士们的生命。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只要我们为人民的利益而死，就死得其所，就死得比泰山还重。’我们一定要牢记毛主席的教导，向革命先烈那样，用鲜血和生命打出一个新世界。”康所长做了简要发言后，连长又用响亮的口语说道：“同志们！为了加强我连的救护力量，野战医院也给我们派来了医疗骨干。”他指着杨军辉说：“这就是护士杨军辉同志，他在抢救我们指导员的过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们感谢他，也通过他，感谢野战医院的全体同志！”大家用热烈的掌声表示真诚的谢意。连长接着说道：“今天，他又带着野战医院的首长和同志们的深情厚意，来到我们连，加强我们的医疗救护工作，我们表示热烈的欢迎！”杨军辉立即站起来，给大家敬个礼，又马上坐下来。连长也想叫他说两句，他说什么也不敢，一个劲的朝连长摇头摆手，急得他脸通红。大家见这位憨厚壮汉的朴实举动，都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敬意。接着，各班代表先后发言，向党表决心，最后，连长做了总结，欢迎指导员的大会在喜悦的气氛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