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军事 > 人间真爱没国界全文阅读 > 第16章 把生存让给他人 把死亡留给自己

第16章 把生存让给他人 把死亡留给自己


金班长和大家送走了杨军辉,又收下了卫生科送来学习的李向东。因为李向东在陪护彭胜义住院期间,常到手术室来玩儿,所以,大家并不陌生。尤其是金班长,除了特别喜欢部队送来的同志外,对上级交给的各项任务,从来都是认真对待。在他看来,部队送李向东到手术室学习,这是部队机关首长对他的信任。他必须尽快的、毫不保留的把手术护士的工作技术教会李向东,让他早日能独当一面,独立完成手术室的工作程序。所以,不管是在工作中,还是在休息时间,他都把李向东带在身边,经常言传身教,不断提高小李的理论水平和医疗技术水平。李向东即聪明又好学,接受新鲜事物非常快。当兵两年来,比较熟练的掌握了临床治疗护理技术和医用化验技术,对四项战救技术的学习和掌握也是首屈一指,惟独没有学习过手术室的工作程序和配合手术技术。来到手术室以后,他抓紧时间看书学习,不懂就问,虚心求教。在金班长的重点培养下,很快就掌握了各种技术。在做台上器械护士、台下巡回、术前准备、术后消毒和掌管手术室全面的工作程序等各方面,都能独立组织完成。时间虽然不长,他已成了手术室里的一名骨干力量。

自从送走下部队的人员以后,前方阵地上的风吹草动时刻牵动着野战医院人们的心,特别是手术室的同志们,每时每刻都在思念下部队的战友们。金班长和阮爱妮都在时刻想念着杨军辉,谢护士暗暗的惦记着王克京,李向东却想着他四班战士和彭胜义同志。可他们想念的本意并不相同。金班长希望小杨杀敌立功争当英雄,带着立功喜报返回手术室,为手术室增添光彩,杀一杀瞎议论、乱打小报告者的威风,平一平心中的气愤。阮爱妮和谢护士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希望她们的心上人不要伤着皮肉活着回来。李向东想的是,自己虽然没有能够到前线去,失去杀敌立功的好机会,但全班战士在前线阵地杀敌立功,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但愿他们多立战功,胜利凯旋,到一起再叙往日的友情。特别是阮爱妮,自从上次和杨军辉见面后,她把自己的定情珍品交给了杨军辉,杨军辉也当着她的面明确表态:只要她加入中国国籍,他就非她不娶。使得她在精神思想领域里得到了极大的安慰。所以,她又焕发了新的青春,和刚到手术室一样,平时有说有笑,工作起来热情高涨一丝不苟。谢护士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在替小阮暗暗高兴之余,也时常挂念王克京的安危。可是,听说最近要打大仗,她们俩又都忐忑不安起来,各自担心自己的心上人会遇到什么不测,为此,她们都在私下里默默的为各自的恋人祈祷,盼望他们能平安的早日归来。

今天上午,战备警报一响,全院除了值班的人员外,为了防备敌机轰炸,同住院病人一起,走出驻地进行防空。金班长带领大家把各种手术包、药品和备用器戒都准备就绪后,指示大家不要走远,藏在隐蔽的地方,一边防空一边等待接受任务。大家有的藏在竹林里,有的藏在大树下,有的在草丛中,还有的躲在芭蕉叶子下面,可谁的眼睛也没闲着,都在仔细的看着天空。十点一过,阵地上警报响起,不一会儿,象炸窝的马蜂一样,乱哄哄的敌机布满了天空。它们有的摇晃着翅膀,有的翻滚打旋,有的把翅膀上下立起划着弧线,从不同的方向和不同的高度,轮番的向阵地俯冲。敌机的爆音刺耳,阵地上的炮火震天,整个太原地区在颤抖------。炮弹在天空爆炸的烟花,密密麻麻,向上看去,就象老天长了一张麻子脸,敌机在这张麻脸上,四处乱窜。有的暴光一闪,炸得粉碎,带着硝烟向下落去;有的象断了线的风筝,翻滚着掉在阵地上;有的拖着长长的尾巴,抛下求生的降落伞和驾驶员,颤抖着、哀鸣着滑向远方的山林。同志们还是头一次亲眼看到这激烈的战斗场面,当看到敌机被打碎或起火冒烟时,高兴得跳起来呼喊着“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甚至有的同志忘记了自己在防空,高兴的到处乱跑,指手画脚的高喊着“又打掉一架——!又打掉一架——!”邱院长在暗处骂到:“是谁不要命了,赶紧给我滚回去!”吓得他们缩头缩脑,急忙跑回到隐蔽的地方。正当大家沉寝在击落敌机的喜庆中时,师指挥所打来电话,说有大批伤员后送下来,让医院做好抢救伤员的准备,全院立即行动起来。战伤分类室、急救病房、手术室和病房,都各就各位,做好了一切准备。

金班长早就有思想准备,知道今天的战斗一定是残酷的,下来的伤员一定会很多,而且大部分都得上手术台,所以,他把四个手术台做了明确分工。最里间的第一手术台用于颅脑探查术,由广州军区总医院派来的专家李主任负责,李向东担当台上器械护士,红飚和小生子负责台下巡回。第二手术台用于胸、腹手术,由范世升主任负责,吴荃担当台上器械护士,龚长华负责台下巡回。外间两个手术台用于普通外科手术,马文辉和卜祥谟各把一个手术台,孙茂英和小马分别担当他们的台上器械护士,谢素琴和阮爱妮负责台下巡回,金班长照顾全面。听说伤员很快就到,术者和护士们迅速进入手术室,洗手消毒,穿戴好手术服装,做着术前的各种准备。

时近中午,几辆后送伤员的车辆先后停在分类室门前,张所长和扬医生跳上汽车,根据伤员身上的受伤等级卡,指挥大家搬运伤员。一班送下来的几个伤员,都被送到手术室,因为怀疑他们可能有脑出血,需要做颅脑探察术。范主任带领他的助手们,对所有送来准备手术的伤员做着术前检查,确定手术的分类。对于一班送来的几个昏迷伤员,他诊断确定,只有杨德顺需要做颅脑探察术,其他几位伤员瞳孔反射和神经反射正常,血压也正常,没有脑出血和内出血,送到急救病房做进一步检查治疗,不用做手术。因此,杨德顺被送上第一手术台,准备做开颅手术。李向东听说有颅脑伤员马上做手术,立即打开颅脑手术包,把方巾、筒巾、中单以及刀子、剪子和咬骨钳子等各种器械,按先后顺序摆放好,做好了配合手术的一切准备。当伤员被推进来时他一看,担架车上的伤员不是别人,正是机灵鬼杨德顺。他急忙走到跟前喊了两声小杨的名字,不见回声,他的眼泪夺眶而出。金班长问:“你认识他?”李向东哭着对金班长说:“他是我班战士杨德顺,刚派到连队没多久,想不到他真的受伤了。”他一边说,一边又想起了小杨在最后一次班务会上的发言,虽然是一句玩笑话,可现在他真的受伤了。金班长一听,马上说:“快—快—快!上手术台,赶快上麻醉,给伤员剃头,抓紧时间抢救!”生长勇和红飙他们俩迅速把伤员送到手术台上,开始给伤员剃头,麻醉护士开始全麻------。李主任早已洗完手穿好了手术衣,戴好了手套,站在伤员的头前,等待术前准备就绪。他曾经给战斗英雄麦贤德做过颅脑手术,技术水平非常高。能和这位高水平的老主任一起,给自己的战友做手术,李向东那颗着急的心稍微平静下来,担心之余又暗自替小杨感到庆幸。

这天送下来的伤员真的很多,急救病房的床位不够,就把病房的床位也让出来。不需要手术的重伤员全部上了特护,需要手术的伤员按伤重等级在病床上排队,只要手术台上的伤员手术一结束,就立即换上新的伤员。病房里二十多名护士,加上王萍莉和严琪两个小红卫兵,还显得人手不够。手术室里的气氛显得格外紧张,台上台下都在和“死神”作斗争。范主任、马文辉、卜祥谟三个人一人把一张手术台,在助手们的配合下,紧张而又认真的抢救着伤员。吴荃、小马和孙茂英,分别给这三个术者当台上护士,及时准确的应对着术者伸过来的手。小谢、阮爱妮和龚长华在外间巡回,她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五节长的手电筒,除了及时满足台上所需的器械物品外,站在一旁给术者照明。金班长统揽全局,四个手术间他全都照顾到,里里外外忙得满身是汗。手术室里的工作人员鸦雀无声,只听到金属器械的碰击声和氧气麻醉机的呼吸声。里间的全麻伤员像睡着了一样,外间的局麻伤员,清醒的一再说:“不要给我打麻药,把麻药留给重伤员!”昏迷躁动的伤员,一段接一段的背诵毛主席语录。术者们一边安慰他们,一边紧张细致的探察和治疗伤情,此情此景真是感人至深。

手术正在紧张的进行,前方又传过话来,留出一张手术床,让给战斗英雄徐书贺,他的左大腿骨折,股动脉出血,急需输血抢救,血型是“B”型。正好范主任的伤员手术即将结束,他马上决定,用这第二张手术台迎接徐书贺。手术一结束,就把这位伤员送到急救病房。金班长、小生子和红飙,把手术间清理干净消好毒,备好了器戒敷料和用品,挂好了大液体瓶和血瓶,麻醉护士坐在麻醉机旁,静静的等待着徐书贺的到来。时间一分一秒的向前走着,过了半个多小时,徐书贺还没有到,打电话向前方询问,回答说车已出发一个多小时了,而且听说是彭胜义亲自护送,大家才放下心来。金班长和大家一听是彭胜义送伤员来了,都非常高兴,李向东更是如此,大家又静下心来继续等待。邱院长一直坐在手术室的外间,现场指挥这次繁重、复杂的抢救工作。他觉得从阵地到医院,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够用了,现在伤员还没有到,一定是遇到了麻烦,就对金班长说:“手术台不能闲着,继续抢救伤员!”金班长立即跑向急救病房去接伤员。院长又对身边的秦干事说:“马上派伤员接应组前去接应,一定要找到他们,迅速把他们接回来!”秦干事转身就出了手术室,迅速通知接应组。

接应组组长李继先、副组长李铁防接受任务后,带上战救用品和随行组员,坐上救护车,争分夺秒的向阵地方向驶去。正行间,就听到前方有炸弹的爆炸声和敌机的扫射声,由于山林遮挡,往天上看什么也看不着。李继先和李铁防说:“一定是后送伤员的车辆遭到敌机的袭击,可能是彭胜义他们。”李铁防说:“对,一定是他们!司机,加快速度!”司机加大油门,车辆在山间小路上连蹦带跳的向前飞奔。他们还没有上公路,就看到对面驶来一辆车,大家喜出望外,心里想,这任务完成得这么顺利,还没有出山,就把他们接着了。等到两辆车跑到一起一看,是杨军辉抱着越南小孩儿在车上,不是彭胜义他们。李继先大声问到:“看到彭胜义没有?”杨军辉回答说:“怎么?彭胜义还没到?战斗没有结束他就把徐书贺送下来了?!”李继先一听,马上说到:“你们快走,不能当误时间,抢救伤员要紧!”实际上,杨军辉的车只是减了减速,根本就没有停下来,听李继先这么一说,一加油门,飞速向医院跑去,车上传过来杨军辉渐渐远去的回声“是的——,我们不能当误——,你们去找他们吧——!”

杨军辉让车直接开到手术室帐篷前,和刘巨良抱着孩子下了车就往帐篷里进。金班长听到汽车声马上迎了出来,一看是小杨,高兴得他大声说道:“真没想到,是你呀,太好了!”他还要说什么,杨军辉指着孩子说:“肚子打乱了,得马上手术,有空手术台吗?”听到杨军辉的声音,阮爱妮不顾一切的跑出来,看到杨军辉手里的孩子,二话没说接过来就往回走。邱院长和范主任也走出来,一看是越南小朋友受了重伤,院长和范主任说:“正好你那手术台伤员还没到,赶紧抢救孩子,由你亲自主刀。”他和范主任交代完任务,就急急忙忙向急救病房走去,让我们的伤员再等一下,并检查一下伤员的安顿和救治情况,秦干事紧随其后------。

孩子被接进手术间,杨军辉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和刘巨良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下来。这时,他觉得浑身象散了架一样,疲乏无力,又渴得要命。阮爱妮把孩子送到手术台上,没管其他准备工作,就返回外间。看见杨军辉脸色苍白,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急忙端来一杯水送到他的面前。杨军辉接过来一饮而净,接着说道:“再来一杯!”小阮又送来一杯,同时,也给刘巨良倒了一杯。杨军辉又喝了下去,眼睛没睁,话也没说。阮爱妮问道:“怎么了?你感觉那里不舒服?”杨军辉睁开眼睛看看小阮后,用手摆了摆,轻轻的摇摇头,没有说什么,又闭上了眼睛。这时,里间的台下工作已准备完,抢救孩子的手术已开始,除谢护士留下外,金班长、红飙、龚长华和小生子,全都跑出来,想和杨军辉说说话,了解了解前线打仗的情况,一看小杨脸色苍白不爱说话,金班长急着问刘巨良:“你们受伤了吗?”“没有哇,就是叫气浪弹给摔了一下,可我们离开阵地时好好的。”刘巨良很自信的回答。但是,他又想起了敌机的扫射和轰炸,紧接着说到:“还有,我们在公路上遭到敌机的扫射和轰炸,是张班长指挥着司机,躲过了敌机的多次袭击,才安全的把孩子送下来。”金班长听到这里,摇着头说:“不对,脸色苍白是失血的征兆。”他抓过杨军辉的手,摸着脉搏喊了一声:“小生子!给他测血压!”小生子马上拿出血压计,开始量血压。杨军辉说:“没事儿,我没事儿,可能是累的。”金班长问他说:“你都有什么感觉?”小杨说:“就是觉得浑身没劲儿,口渴得要命。”小生子量完血压说道:“高压七十、低压二十毫米汞柱左右。”金班长预感到不好,马上大声命令到:“准备‘低分子’一瓶,还有强心剂和升压药,马上升压、输液!”他立即指挥大家把杨军辉放到担架车上,一边急救,一边脱掉他的衣服,对全身做详细检查。小杨身上的衣服除了留下裤头外,全被脱掉了,金班长用手把他臀部前后、****和小便,连看带摸的检查一遍,也没有发现伤口。他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杨军辉,发现小杨的上腹有些涨大,他马上想到了肝脾,立即在肝脾两区详细查看。结果,在左侧软肋下一寸处,发现一个高粱米粒大小的伤口,没有丝毫血迹,不用手抻拉皮肤,根本发现不了。“脾破裂内出血!菠萝弹的钢珠粒打的!”金班长肯定的说到。由于给上了大输液,注射了强心剂,升压药也在缓缓的静脉推注,杨军辉又从昏睡中醒过来。他看着大家都围着他,嘴角微微一笑的问到:“你们不去作手术、看着我干什么?”金班长对他说:“你小子负伤了为什么不说?”“什么?我负伤了?我怎么不知道?哪儿负伤了,怎么一点也不疼?”小杨反问到。金班长把伤情对他描述一遍,并且说:“你现在是伤员,不能动,而且也要作手术,不然的话,就有生命危险。”说完,金班长又问到:“你是什么血型?”小杨回答说:“我是‘O’型血。”紧接着他又说:“班长,别大惊小怪的,没事儿!你们该干啥干啥去,不要管我,一会儿就好了。”金班长三角眼一瞪,说:“你小子别给老子打哈哈,老实听话,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是!是!听话,敬礼!”小杨半开玩笑半认真、强打精神,用嘴给班长敬个礼,带着微笑闭上了眼睛。阮爱妮一直守在小杨的头前,两手摸着他的颞动脉,很怕他心跳停下来。由于四张手术台都在抢救伤员,也没有多余的手术力量,对杨军辉不能马上实施手术,金班长心急如火。他大声的问到:“我们这里谁是‘O’型血?”手术室内外没有回声,他急忙跑出去找邱院长,要求在全院的人员中收集“O“型血原,因为,所带的‘O’型血早已用完,小杨又急需输血。范主任在手术台上听到杨军辉是脾破裂内出血,就大声的向外间的马文辉问到:“老马!你那里还有多长时间?”马文辉回答说:“二十分钟!”范主任说:“接着抢救杨军辉,迅速打开腹腔止血!”“是!”马文辉坚定的答到。杨军辉的血压稳定一会儿后,又开始下降,心跳也越来越急而浅、越来越微弱。他开始出现“危象”,但他的心里非常清楚:在后送途中,一颗菠萝弹落在车厢里,他立即站着护着孩子、挡住刘巨良。炸弹爆炸了,他觉得左肋下一振,似有刺痛感,但是,为了抢救孩子,他顾不了这些,一个心眼的指挥车辆,抢速度抓时间。赶到了医院一看,伤员这么多,怎好说出自己的伤情,让大家放下别人来抢救自己?!“把生还的希望让给别人,把死亡的危险留给自己。”这是一个共产党员和革命战士应有的气节,为了世界人民的利益,为了中国军人的荣耀,为了“五个伟大”所赋予我的使命,虽死尤荣。他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将不久,因为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阮爱妮已哭成泪人,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他的脸上。又看到小生子、小龚、红飙都在紧张的看着自己,他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只是朝大家微微一笑,就闭上了眼睛。他喘息了一会儿,又强打精神睁开眼睛,看着阮爱妮,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小阮立即把衣服送到他的面前。杨军辉从衬衣里面的一个大兜里(他自己缝的兜)拿出一个包,交给阮爱妮。小阮打开一看,是她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和她写的那封信。她流着眼泪打开那封信一看,下面多了一句话。上面是她写的:“我永远爱你!”下面是杨军辉写的:“我也永远爱你!”小阮看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放声的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你不能死——,你会好的——,你一定要坚持住——,我要等你一辈子——!”杨军辉向她摆摆手,不让她哭。小阮立刻压住哭声,哽咽着抹着眼泪,紧贴着小杨的头部,两眼紧紧的盯着他,就怕他在她的眼睛里消失。杨军辉伸出一只手,握住小阮的手断断续续的说:“祝你——得到——新的——幸福!------”小阮频频的摇着头,哽咽得更利害了,她眼巴巴的看着杨军辉又闭上了眼睛,嘴角略带微笑------。这时,马文辉在里间大声喊到:“快把小杨送过来!”原来,第三手术台的手术已结束,正在包扎清理,还没有下手术台,马主治医就急着喊起来。金班长也领进来几个人,他们都是“O“型血。可是,小生子报告,心跳微弱,血压为零。金班长说:“把担架车直接推进去,就在这上面抢救!”

担架车推到了第三间手术室,麻醉护士准备上全麻,术者准备动刀。可是,杨军辉的血压一直上不来。几个同志献出的“O”型血也输上了,升压药一直在给,强心剂也反复在用,可是,杨军辉的眼睛再也没睁开。他的热血已大部流入腹中,失去了生还的时机。这位生龙活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违反革命纪律的普通一兵,带着许许多多的遗憾,带着为别人祝福的微笑,永远------永远的离开了我们------。金班长不停的做着心脏按摩术,盼望小杨能再一次睁开眼睛。当他看到输液管里的血液和液体已停止流动,小杨的体温在慢慢变凉,无奈,他极不情愿的放弃最后的抢救。他突然弯下身躯,把嘴贴着小杨的耳朵,高声喊到:“小杨啊小杨——!你小子不应该死——!你把生的希望让给别人,把死亡留给自己,你是好样的!谁说你不是英雄?你是当代最伟大的英雄!------”金班长是一个从不落泪的硬汉,现在,他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和双眼,泪水顺着手背落在小杨的脸颊上。他停顿一会儿又大声说到:“你小子放心,安心的走好——!我们一定要给你请功!我们要给你报仇!你没有完成的事业,我们接着完成!------”手术室里,台上台下的抢救人员,都流下悲伤的泪水,从内心惋惜这位战友的离去。阮爱妮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她把脸贴在心爱人的脸上,自言自语的哭诉着说:“你是为我们越南人民而死的——!我要代表越南人民报答你——!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只要我活着,就一辈子给你守灵!------”金班长看她过度伤心,就叫小谢领她回病房休息,她说什么也不肯,一定要为杨军辉守灵。小谢说:“让她和他在一起,也许会好一些。”金班长就同意小谢和小阮一起,和大家一道,把杨军辉护送到临时的“太平间”。

手术室外,天已渐渐黑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暴雨,连成线的雨点敲打着沉睡的山林,唰唰做响,使这不平静的黑夜更加躁动不安。闪电照亮了所有角落,雷鸣震撼着天地山河,驱赶着害怕光明的牛鬼蛇神,为正义的人们公诉着心中的不平------。年高岁老的大树和凤尾竹,横七竖八的卧在地上,向人们昭示它们辉煌的过去,用它们那不朽的身躯,坚强的迎受着风吹雨打。年轻的新竹新木静静的立在一旁,借着雷雨爆放的礼花,低着头,敬慕着、悼念着、并安慰着它们的前辈。手术室内,紧张而肃静的气氛和外面相比,如同两个世界。四个纱罩汽灯喷着炙热刺眼的白光,分别光顾四个台上的“手术野”。台下巡回的护士们,在“术野”旁,换着班的站在凳子上,举着五节长的手电筒,弥补光线的不足。手术已进行到次日凌晨,大部分中等程度以上的伤员已手术完毕,还有许多普通外伤伤员和抗着“休克”的五名危重伤员在病房里等待着手术。各位术者不得不时不时的停下来,微微的伸伸腰,巡回护士马上走过去擦掉他们额头上的汗。台上护士利用术者不要器戒的一点时间,马上把双手拄到器械台上,缓解一下乏腿酸腰,眼睛却时刻也不敢离开“术野”。第一手术台的术者——脑科专家李主任,已年过花甲,长时间的劳心劳神又劳体,有些坚持不了。金班长搬来一把椅子,连人带椅子一起垫高,又在椅子上垫上军被,让主任坐着手术。李主任一坐,又不耽误手术又舒服,他回过头来用感激的目光看着金班长,连连点头。炊事班送来的冷饮和饭菜,放在外间已多时了,罗班长和炊事员小胡让了半天,谁也不想吃。还是金班长说了一句:“悲痛是悲痛,事儿是事儿,工作要干,饭也要吃,别耽误事儿,吃!都吃!”大家才勉强喝点冷饮。

彭胜义护送徐书贺的汽车,还没有跑出阵地,就被敌机发现了,三架“F—105”同时尾随而来。彭胜义看看敌机,又看看四周,眼前只有硝烟和烈火,光秃秃的没有任何隐蔽物。他护住徐书贺,大声的命令司机到:“往营救护所开!”因为他非常清楚,继续往前开,没等到公路,就一定车毁人亡全部报销,只有营部救护所的地窨子离这里最近,为了保全伤员不再受到攻击,这是唯一的办法。不知是哪个班的炮弹,击伤了第一架俯冲下来的飞机,它还没来得及扫射和投弹,就晃着膀子冒着烟,离拉歪斜的飞走了。他们来到营救护所停下车,司机跳出驾驶楼跑到后面,帮助彭胜义往下抬徐书贺。这时候,尾随的第二架敌机已俯冲下来,对着他们边扫射边投弹,彭胜义推了一把司机喊了一声:“注意隐蔽!”后,立即趴到徐书贺的身上。子弹击中了彭胜义,随后,一颗气浪弹在离汽车十多米的地方爆炸,汽车被掀翻了。徐书贺在昏迷中摔醒了,他发现彭胜义倒在自己的旁边,鲜血从他的胸部流了出来。他用尽浑身力气推了推彭胜义,并用干哑的声音喊着:“老彭——!老彭——!”彭胜义坚持着爬到徐书贺的身上,用手摸了摸徐书贺大腿上的止血带说:“许班长,看来你这条腿是保不住了,但你一定要保住生命,只要止血带别松动,就没问题,你一定要坚持住。”徐书贺说:“老彭!我没问题,你怎么样?”彭胜义说:“我恐怕不行了,我真的不想死,可是,没有我们的牺牲,就换不来别人的幸福,死在援越抗美的战场上,值!”他说完笑了笑,闭上眼睛急促的喘息着。司机被推倒在地,正好是气浪弹的死角,即躲过了敌机的扫射,也没被气浪吹着。他看到汽车被掀翻,老彭又受了伤,起来就往救护所跑,到地窨子里一看,一个人也没有,又急忙跑回到两个人的身边。看着鲜血继续从老彭的胸部冒出,他急得哭起来,脱下衣服给老彭连包带堵。彭胜义睁开眼睛断断续续的对司机说:“快去找车找人,一定把许班长送到医院,记住,止血带不能松动,这是命令,快去!”说完,他就昏了过去。

敌机跑了,炮声停了,战斗结束了。司机又开一辆嘎嘶车,拉着康所长、卫生队长陈法堂、康万银、许竟然,快速返回到彭胜义身边,无奈,由于罪恶的子弹击中了心脏,彭胜义已光荣的牺牲了,徐书贺也处于深度的昏迷之中。康所长见此情景,当即命令到:“把伤员抬到救护所,马上抗休克,先不能后送!”到了救护所,康所长把彭胜义和徐书贺的盔帽翻过来看一看,说道:“他们俩都是‘B’型血,赶快找血!”许竟然和司机同时回答:“我是‘B’型!”“先抽小许的!用200CC注射器!”康所长说!康万银立即操作。卫生队长老陈亲自动手,给徐书贺挂上吊瓶,做好输血的准备。康所长走到彭胜义身边,分开眼睑看看瞳孔,咳!了一声说:“没希望啦——!又一个好小伙儿------。”他背过脸去,偷偷的擦着眼泪。本来,他还抱有希望,做最后的努力,给他的战士救过来。可是,他看到彭胜义的瞳孔已全部散大,心跳和呼吸已停止很长时间了,体内的血已在发凝,就流下了悲伤无奈的眼泪------。给徐书贺先后输入400CC血,他从昏迷中醒来,看着四周,寻找老彭。当他知道老彭已经牺牲时,流着即悲痛又感动的眼泪说:“老彭是为了救我才牺牲的,我对不起他,我还不如先死就好了------”他哭得悲悲切切。康所长安慰他说:“小伙子,你要想对得起他,就得战胜伤病,好好的活着,他不就是为了让我们活着才献出鲜血和生命的吗!”徐书贺听完老所长的话,昏昏沉沉的又闭上了眼睛。

伤员接应组的车跑了一路,也没有看到彭胜义的后送车,一直跑到阵地,才被引到二营救护所。康所长见到他们后,握着他们的手说:“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徐书贺的伤情基本稳定,现在交给你们,得赶紧后送。”李继先问到:“怎么没有看到彭胜义?”康所长又流下眼泪,向停在一旁的担架指了指说道:“他为了保护徐书贺,已经牺牲了。”说着,他掏出手绢,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把彭胜义抢救徐书贺的经过向他们说了一遍。李继先和接应组的同志们,走到彭胜义身旁,掀开盖在他身上的床单,看了看彭胜义安详的遗容,又一齐给彭胜义敬了个敬重的军礼,告别康所长等人,护送着徐书贺立即返回。在返回的路上,李继先对李铁防说:“我们的任务只完成一半儿,伤员接回来了,可战友彭胜义却永远离开了我们,真是遗憾得很。”李铁防说:“听说他是个独生子,组织上让他留守,他向上级党委写了血书才来到越南战场的。”李继先接着说:“对,是这样的。他这个人很了不起,先是为了抢救越南小朋友负了重伤,今天为了抢救我们的战友,献出他年轻的生命,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对党和人民的忠诚。证明他是言行一致、表里如一的人。不像有的人,利用可乘之机,捞取政治资本,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一遇到风险,就成了缩头乌龟,我最烦这种人。”李铁防点着头说:“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什么单位都有,往小了说;是见风使舵、投其所好玩儿心眼儿,没有正确的立场。往大了说;是机会主义分子,是投机者。这些人轰轰烈烈有余,踏踏实实不足,但打小报告、玩弄是非,挑剔别人抬高自己却很内行。”李继先又说:“好人有时还死的早,坏人还一半会儿不死,你看那秦桧。------”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给英雄和烈士们打起“抱不平”来。这时,突然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漫天而下。救护车闭掉灯光,借着忽明忽暗的闪电,在黑夜里辨认着道路,在雨幕中穿行,凭着司机娴熟的技术,在弯弯曲曲、高低不平的山路上急速前进。汽车在颠簸着,人们的心也在颠簸着------。

接应组回到医院,已是深夜凌晨,雨也越来越小了。邱院长和秦干事查看完全院的救治工作后,来到分类室等候他们已经多时了。看着接应组的汽车开过来,两个人跳上车直奔手术室。手术室里仍然进行着紧张的救治工作,在三、四手术台上,马文辉和卜祥谟正在做着“扩创术”,第二手术台的范主任又做完一例危重伤员的手术,利用下一例伤员还没有送来的一点时间,坐在椅子上休息片刻。巡回护士帮助他吃点东西,毕竟他年岁已高。颅脑手术没有二人,李主任还得继续坚持,金班长重点保护这位老主任。他不时的走到李主任的身后,亲自为他擦汗,给他送水送饭,表现出他遵老敬贤的品德和对伤员的真挚感情。

“继先他们回来了!------徐书贺到了!------”汽车的马达声和院长的说话声,从外面传进手术室。范主任一听,站起身来说:“马上准备,在第二手术台!”他坐下来没多久,又投入到紧张的救治工作中。由于早就准备好了,很快就开始对徐书贺的手术急救。局麻成功后,范主任没有给他截肢,他先给小许的股动脉做了血管吻合术,然后进行了断骨对接和固定。他没有打石膏固定,而是仍然采取夹板固定,暴露肢体,这是想利用特护,对残肢加强人工按摩和热敷,力争保住伤残的大腿。

李继先和李铁防他们看着对徐书贺的抢救已经开始,心情轻松下来,和院长坐在外间里,喝着罗班长给倒好的冷饮。李向东在里间听到了英雄徐书贺已经送到,并已经上了手术台,而没有听到彭胜义的声音,就问金班长说:“彭胜义怎么没有来?”金班长也感觉纳闷,就来到外间向李继先询问。李继先就把彭胜义如何抢救徐书贺以及牺牲的经过,详细的向院长和大家汇报了一遍。大家听后,静静的沉默下来,都为彭胜义舍己救人的英雄行为所感动。

因为给足了血液和液体,小许的休克很快就纠正过来了,手术结束时,他已清醒过来。徐书贺先是看到了发白刺眼的灯光在上面嘶嘶做响,又看到一帮人围着自己,有的举着手电筒,有的摆弄自己的腿,他已明白了一切,就大声喊到:“先不要管我,赶快抢救彭胜义,他胸部负伤了,快!再晚就来不及了!”因为在他昏昏沉沉的记忆中,彭胜义的胸部流着血,但他没有死,还在对他微笑。当他得知老彭确实是牺牲了,便安静下来,悲痛的泪水又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