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我伏在他身边,轻轻吻上他已微微泛白的嘴唇,视若珍宝般不敢用力,只那从唇间传来的冰凉让人心窍也冰凉,半夏身上淡淡的清香,也仿佛被冷冷凝滞在空气中,这不会是死亡的味道对吗？我尚未尝过你唇齿深处的甘甜。r
“二皇子,明无忌已经抓住!”r
明无垠肃然道,“我们快些送他们回营地,请军医好生看一下吧!”r
“泽禾,也许半夏只是失血过多,或是方才明无忌那几下伤了他的心气,快些找了大夫,说不定还有机会!”r
宿人任手臂仍血流不止,紧锢我双肩的臂力却坚定而不容拒绝,我双眼几近合上,只在还存有最后一丝清醒之时,嘱托宿人一句“定要救活……苏,半,夏。”便再也不省人事。r
穿越之后,我好像频频受伤,不然便是体力不支昏迷不醒,看来我真是不该来此,真不省心。r
醒来时发觉身处帐篷之内,看着榻边简单实用的摆设,正中虎皮铺地,若要让我猜,我定会认为这里是大西北,而不该是西南寒噤之国。莫非真是大西北？r
起身一如既往的痛苦,新伤旧伤加在一起,我暗自苦笑,来这之后就没有一次睡觉醒来能慵懒舒爽地伸个懒腰,每每睁眼,便是周身痛得翻不过身。r
“半……半夏……”突然想起昏迷前的场景,危机形势还历历在目,半夏冰凉的身子……便再也顾不得什么疼痛,睡了一觉还总算填补了一些力气,裹着被子的身体跌在地上,虽有被褥缓冲疼痛,却也忍不住皱了眉头,渗出汗来,“半夏!”嗓子沙哑,像是刀刮一般地钻心疼。喊不高声音,但还是引来了帐篷外的吕文大哥,闻声匆匆进来。r
“怎么会滚到地上去？有没有哪里伤口特别痛,旧伤才上了药,可别再裂开!”r
“吕文大哥。”见他一位血性汉子此刻百般温柔,我忍不住当他作亲大哥,放声哭了出来,声音发颤,沙哑得难听,“吕文大哥,苏半夏,苏半夏……”r
“苏公子没有死!”他见我这般痛苦,只差也流下泪来,一面抱我上塌,一柔声面安慰我,“苏公子没有死,二皇子请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药,苏公子他,还有一口气在!”r
我才想舒一口气,却听他这一句“还有一口气在”又猛地心里一紧,还有一口气的意思,难不成还未救过来,只是留了最后一口气,呼出来难不成就会死？越想越慌神,死死盯着吕文丑,用手不停摇他的胳膊,喉咙发不出声,只好苦苦摇晃他让他说个明白。r
“苏公子仍然昏迷不醒,虽未死,但……大夫说不知还醒不醒得过来……”r
“怎么,怎么,啊……”一着急牵连了前胸伤口,撕心裂肺的疼痛。r
“王爷丫头,你别着急,先把伤养好,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苏公子,你小心自己的身体啊!那里有大夫照顾着,会没事的!”r
“现在就带我去。我要见他,我要守在他身边,万一他醒过来没有看见我,一定又会发小脾气,苏半夏的脾气不像他外表看着那么温文尔雅,可是很计较的呢,呵呵,你们哪儿能照顾得好他,还是我去……”r
“王爷丫头!”r
“带我去,我现在就要见他!半夏……我的半夏!”r
“王爷丫头!”r
“苏半夏!没有我的允许,不允许……”我说得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不容置疑。r
“王爷丫头,不要再动了,我现在抱你去,不要乱动了,你要是再受了伤,大夫是顾着你好还是顾着苏公子的好？”吕文丑一把将我从地上托起,朝帐篷外走去,“苏公子样子有些憔悴,气脉虽还平稳但……一会儿若是苏公子醒来,丫头切记不要让他多说话。”r
“好……”r
“到了。”我们在一顶帐篷外停下,吕文大哥询问我是否要与我一同进去,我摇了摇头,心里满是忐忑,掀起帐门,独自进了屋,榻离帐门有一段距离,我沿着帐篷的边缘,一步一步,撑在沿途的桌椅上,眼神从未离开过榻上那个安静呼吸的身体。r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字句哽咽在喉中,美人无生机的惨败脸庞,瘦削的面颊,嘴角尚未擦净的血迹,“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咳咳,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仿佛走过天涯海角,终于支撑到了他的床头,却无力俯下身触碰他,生怕他一碰就碎,“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这首诗最动情的一句,我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音,半夏,苏半夏。r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r
“王爷丫头,大夫来了,现在在外头等着呢,可以进去吗？”帐外传来吕文大哥的声音,我手背抹了抹眼泪,深呼吸,“快请进来!”r
吕文丑领着大夫走进帐来,我背靠在榻边,冷眼旁观大夫掀开盖在半夏身上的棉被,半夏半身赤裸,锁骨分明,白瘦得让人心疼。为何我平时只注意到他的孩子气,为何我总强调他的沉闷,为何我不在他耳目清晰时对他说爱,非要待得此时此刻,他冰冰冷冷躺在榻上,任我再泪眼婆娑,也不回我一丝半分的安慰,我才满意么。r
狠狠拽着自己的头发,只恨自己太自私,眼里只有那个对我情感未知的未歆暮,却一直忽视身旁的真心待我的人。r
大夫一针一针扎入半夏的身子,我在不忍看下去,不知何故瘫倒在地,忍不住作呕。r
“王爷丫头,你怎么了？怎么会想吐？”吕文大哥吓得手忙脚乱,扶住我微微战栗的身子,让我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倒了一口温茶递来。r
“胃里难受……”r
“哎呀是我糊涂了,你这都几天没进食了,醒过来我居然没有给你准备吃的,我去找人,你等我一会儿。”他说着便要出门,见我蔫蔫伏案而坐,又怕我摔下去,再跑回来,把我的两条胳膊放回桌上头枕在手臂上,叮嘱再三不要乱动,他一会便回来。我任他摆弄,只在他一步三回头又要出帐篷时,低声说了一句,“吕文大哥,宿人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