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我顿时听见了亮点,对啊,通往山顶的路不会不止一条,若是后头有山林,要进山的必定还有路,“好大娘,快与我说说,这后山的路该怎么走？”r
“你也倒是死犟,你若真心想挽回夫君,想必佛祖观音都会帮你的!”大娘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这山后头的路本是前些年王上下令重修寒山寺时工人们暂修的,路荒,也险,又为了避过几处险地,绕了远路。”r
“能赶在晚上剃度之前到吗？”r
“来得及来得及!可是小娘子,你真愿冒这险？那路当真不好走啊!”r
“谢谢!我先过去啦!”我不多逗留,转身离了去往后山。r
几经询问,当我真正赶到后山山脚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不说这光秃秃山壁陡峭的吓人,看那盘旋而上蜿蜒扭曲的栈道,倒是也心生害怕了。r
革命道路虽然长远,我也没有带足够的干粮和水,但是乐观如我,权当旅游,这江南的风景自是好得不用说,又是雨后山林,清新的空气也让人颇为放松,我甚至一度忘记了身体的疼痛,全身心放在与大自然的亲近上,若不是有繁务在身,我多想好好感受一下这未经现代人工改造的山水间。r
只是耽搁了太久,加之身底仍是不舒适,腹里酸痛已是第二天,这古代医疗技术还欠佳,我这又是女儿家深闺里的毛病,不好明敞里求医。眼下山丘老林,又想到山顶寺院里苏半夏正等着被削头发,心下一着急,咬了牙便踏上那只一个人宽的山路。r
也许是许久没做这种长途运动,才走了半个多时辰,大腿肌肉已是见酸,捡了根短树干,压断了边上的枝丫,省不了太多力,却能保持身体平衡。抬头又看看路。算了,不看了,注意眼前脚下便是了。r
再接着,便是如机械反应般的迈左腿,迈右腿。太阳悬在正头顶上,若是这酷暑已是极为难当,身上还有两包行李,不汗流浃背都难,那灼人的阳光更是几乎晃瞎了我的双眼,我暂歇了下脚,掏了怀里的“庶子劳心”,勉强扯起嘴角自嘲一番,何苦带这己方玉出来,光它们就重得够我受了。r
庶子劳心,苏半夏。r
太阳牵引着我的影子,苦了你了,我的影子,要跟我受这罪。r
从对着影子对话,到唱起流行调子,到自言自语,到彻底失了力气,两颊酸痛,再也吐不出半字。r
腹下的疼痛难忍早已无暇理财,麻木得像个被抽了实气儿的躯壳,只是重复着向前慢慢挪着步子,我多想把自己这一步一步的艰辛记录下来,极尽世上所有可怜的字眼,却不是为了图苏半夏的同情,而是他的清醒。r
寺庙的钟声骤然响起,一锤一声,声声入耳,声声鸣心。莫不是来不及了吗？抬头看看天色,我竟是糊涂的忘记了这夏暑天里日头落得晚,只当着有太阳在头上便还来得及。攥着几乎能绞出水来的袖口,又胡乱抹了把额头。r
苏半夏,仅为我眼下如此的狼狈,你也必须等着。r
回声都已隐去时分,总算见着了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沙弥。r
“小师傅!”我唤他,却不想他一回头见着我这不堪入目的形象,吓坏了。r
“你!你!你是什么!”r
“大活人!你快告诉我,今日是否有剃度大会？”臭小子,不来扶着也就罢了,一脸见鬼的样子做什么,我虽头脑昏沉,可还清醒着一二分,可记住你这圆头圆脑的小模样了!r
“你究竟是谁？”他还是不懈得对我保持着提防。r
“小师傅!我看你脑袋长得形状好看,想必是个绝顶有佛缘之人。”孩子要哄,这不,一听我这话,小沙弥嘴都咧到耳朵根了。r
我见他警惕的样子有所放松,勉强能保持一脸真诚,又去拉了他的小手,“好师傅,您慧眼佛心,必能看出我不是个坏人。我是来找我家弟弟,他昨儿夜里离了家,来了贵寺。”说了这句,我几乎是要滑下墙角根。r
“那应该在大殿吧!施主姐姐,你是不是很累啊？”r
“带我去大殿!”r
“施主姐姐,为何你弟弟出家,你要来找他？”我由这小沙弥扶着,可看着不像他扶着我,倒像是我提着他,小家伙乖巧听话,也是善良乐助。r
“姐姐家就他一个儿子,他若出家,谁来延续香火。”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未出家,诳不诳由着我去吧。r
“施主姐姐,你到了前殿,师兄师叔们会让你进去吗？”r
“他们不让我进去我就撞柱子,你们佛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害我一命,那不亏大发了!”r
“施主姐姐不要胡说!”小孩子停了脚步,赌起气来,嘟着小嘴,活像我欺负了他向往敬仰的佛祖禅宗。r
“乖啦乖啦,逗你玩儿呢!”拉了拉他,还是不动。r
“怎么能随便逗人家玩,说话做事都该真诚发自内心,师兄们常说……”r
“小祖宗我这事儿忙着,您别闹小孩儿脾气成吗!”r
“施主姐姐,我就是小孩儿!还不是祖宗!”r
“走吧走吧!一会儿给你买糖葫芦吃!”r
“是山脚下,出了四堂子街西拐,走过两个岔口,在第三个岔口右拐,前行约二十步,东林布坊店铺边上站着的那位伯伯卖的吗？”r
“额……是是是!两串!”r
“要山楂心儿的,不要苹果的!”r
“绝对山楂心儿!”r
“好!”他顿时就乐了,眉开眼笑的,“咦？施主姐姐为何在发抖？”r
扶着他肩膀的手不自禁得颤抖。也是,一下午终于见着个人,说了两句话,神智越发清醒,浑身上下的酸痛和不适也越发清晰,直直逼着我倒下去。r
“姐姐没事,昨儿干活干多了,今天手抽抽了,小师傅快带走吧!”r
“施主姐姐,前头就是大雄宝殿,剃度大典好像已经开始了!”我和他俩探着脑袋,在一边儿避开一个又一个和尚。r
“乖孩子,就带到这儿吧,不小心被你师兄发现了,会被打屁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