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苏半夏,你是聪明人,我多管闲事只这一次,你若有了其他打算,也不用在意和我的约定,那本就是说着玩玩,我自求多福便是。”r
“玩笑？”r
“恩恩,朋友之间,不用介意这么多。”说话间我已有了些睡意,椅子靠背和扶手圈了个圈,范围虽小,但困意袭来,也多少凑合。r
“若你是这般想法……又何苦救我出来？”r
“唔唔……明儿说,明儿说,你也早些睡。”只是今天来去都累了,加之身子不爽,下腹不适,只觉着浑身力气都快用光了,明儿再接着给他说教,彻底入睡前还嘀咕着苏半夏的小家子心性,“大好青年,肠子一道一道的。”r
“是啊,我尽作这无用功,多番麻烦了人家,早早就让人家嫌弃了也未可知……王府不留,苏家不留,天地之大,怕是只有青山古寺能容下我撞钟泊舟,不扰他人罢!”一阵冷冷自嘲笑叹。r
我睡意难挡,只在最后一刻,全全听了个真切,却不知是梦魇还是现实,换个姿势又睡去了。r
在椅子上蜷缩着实在睡不踏实,我看天已全亮,自己又实在经不起这腰背酸疼的折腾,待打了几个哈欠,揣了一肚子的不舒服,想做些伸展运动,却见边上床铺整齐,铺盖叠得方好,最上头铺了一张纸,有用一个眼熟的东西压着。r
我走近了,才见是“庶子劳心”,通体纯白,五方形状,可不就是当日我送给苏半夏的那块玉？可这纸又是什么名堂？我虽心里忐忑不安,又猜出了七八分,却也不相信似的拿了纸看。r
白纸一张,竟无一字!r
你知我不认得古字,就当真半墨不留!既要走,留这玉作什么,让我看了白白生气不说,你就当真一点杂念都不想留下么？r
苏半夏,我昨日一两句话是太直接是有些埋怨,但我并未嫌弃你的意思,牵绊太多,情事纠结,浪费在我一个不属于此处的人身上太过不值!我说的明白就是不想今后相处还有什么暧昧不清。一直敬你腹有经纶,心有城府,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定是聪明人,枉我苦心救你出那下注自由的牢笼,你倒好,是聪明到看破红尘了,古寺撞钟也是你个迎风倒的书生公子做得的!r
见过笨的,没见过精明到笨的境界的。我救你苏家一次,抢你逃婚一次,你留这!r
我心里恨得直冒火,加上又没睡饱,一脑袋起床气,见那温文儒白的玉犹如见了那温文儒白的人,抬手想摔上墙去却又止住力气。出了屋子,见到正打着井水的那位大姐,便询问这苏州城有些什么寺庙。r
“姑娘,苏州寺庙可有些呢,我知道的就有圣恩寺,治平寺,保圣寺,报国寺,罗汉寺,还有寒山寺。”r
“寒山寺？”我心里不由想起张继《枫桥夜泊》,整首诗一味得渲染这寒山寺的清幽寂寥,苏半夏,你要清幽寂寥,撞钟泊舟,你定会挑这个地方!r
“姑娘,你这莫不是打算去寒山寺？”r
“是啊,大姐,我昨儿那朋友不辞而别,只留了一张白纸,还把一干行李都留了下来,我觉着他这是看破红尘了,便跟您这打听!”r
“我五更不到就起来干活了,没见着他人影啊!莫非是夜里就走了？姑娘,这寒山寺好找,虽然这些天暑气未褪,但去寺里烧香的老婆子还是有好些的,你且往西走,到了运河畔枫桥镇,见到好些人群去往的地方便是,若再找不到,就沿途问问路人!”r
“姑娘,这前头的路走不得!”一位拎着黄布袋子的大娘拦住我的步伐。r
“为何？前面不就是寒山寺了吗？”我瞧着前头好些人再往回赶,心里正奇怪着,这时又被人拦了路。r
“姑娘有所不知,老婆子我刚打那过来,眼见着一处山石就这么轰的滑落了,连着带下来好些山土,上山的路是彻底堵住啦!姑娘求签请愿等过些天吧!”r
“泥石流？塌方？这么巧？”r
“前些天阴雨不断,才见了两天晴,想来进个香,没想到山发了怒,拦了我们上山的路啊!阿弥陀佛,定是警告前些日子因为贪污被抓起来的那几个狗官!”r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我心里惴惴不安,总有些害怕,可千万别巧得刚好埋了苏半夏。r
“就约莫着一刻前吧!老婆子见过这山神发怒,刚走几步觉着听着声响不对,又接连滚了几颗碎石下来,便知道要出什么事儿了,喊了大家往后逃命,老婆子我亏得命大!”r
“这……我今日必须上山啊!”听是刚才的事,苏半夏又定是待我睡后不久就趁夜离开,想来他已然是上了山,安全的。r
“哎,这佛缘求不得一时啊!这路刚被山泥埋了个严实,进出不得通,情理出来怕是还要个三五天,姑娘家,若是求姻缘,也等得起!”r
“您是不知道,我今儿若不上去,我家那口子就出家啦!”我看这古人一个比一个人心肠,倘若我这梨花带雨哭一趟,这大娘心一软,必会想着法子帮我。r
“哎哟,原来是嫁了人,相公跑来做和尚了,那你可要赶紧啊,我听说这寒山寺每逢月十五才会给人剃度,你相公可不要这么赶巧,正好凑上今天这一拨哦!”先是苏半夏大半夜不告而别,再是恰恰碰上塌方,上山的路没了,这又给我撞上一月一度的剃度,我若今天买了彩票还不自此衣食不愁了？r
“敢问还有什么路可以上山吗？不会这寒山寺只这一条路吧!”r
“有是有,就是……”大娘面露难色,这可又急坏了我。r
“您就告诉我吧!我这万一赶不上了,相公若是真出了家当了和尚,我可怎么办哟,倒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啊!呜呜呜!”我一面假作嚎啕大哭,一面斜眼瞟着那大娘,见她心有动容,定是在给我想法子,我又提高了些音量,更添了几分哀怨,还暗地里狠狠掐了一把大腿,果真憋出了一两滴泪。r
“小娘子快别哭了!哭得老婆子心都疼了!我也不是不告诉你,只是这寒山寺后山路实在危险,前些天阴雨连前边儿这路都堵了,后山不晓得都成什么模样了,小娘子这一去怕是危险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