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朱屠听闻消息,才从后山抄小道赶到殿前。
“夫人!!泰山!!!”朱屠懊恼不已,声音几近沙哑!从殿前往下望去,对面武林豪强中有好多熟识的面孔,甚至连自己的姚师伯都来了,身后是杏斋的一众师弟师妹。再往下看,是遍山的尸体横陈,死状极其惨烈。
蛤蟆山遭此大劫,究其缘由也是自己试毒所致,朱屠哪怕再如何痛心疾首也已经无法挽回!
傅秒秒父女二人同时转头,看到朱屠的到来。
“夫君～”傅秒秒梨花带雨间夹杂着对朱屠深沉的爱,更显娇嗔,听得朱屠如痴如醉。
“妖女!”,“蛇蝎心肠!”“最毒妇人心!”...对面正派人士纷纷大骂!
姚智也出言相劝:“屠儿,师伯知你定是鬼迷心窍,被这假惺惺的妖女蛊惑!快快醒悟,卫道出魔,杀了这个妖女!以证清白!”
朱屠讷讷看着师伯,急切的想要将实情托出,想要让所有人知道,此事不能全怪秒秒!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的疯狂!
却情急之下,心乱如麻!到了嘴边的话如鲠在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哼!姚老头!仗着辈分高,欺负到我傅某头上来了?”傅疯眼角充斥着张狂!
“朱屠可是我傅疯的女婿!”傅疯说完大袖一挥,将不知所措的朱屠吸扯到身边,又一掌打晕了傅秒秒,将女儿塞进朱屠怀中!
姚智突然脸色大变!“老毒物!你好**诈!”
“哈哈哈哈!姚老头!江湖中人都道你功堪造化,智可弄月。。你忌惮我蛤蟆山绝技‘蛤吞毒爆’,故意使人知会我女婿前来,想要借刀杀人?哈哈!殊不知我也在等!若是我女婿不来!我毒爆之时,又能有何人护得住我的宝贝女儿呢?哈哈!”
傅疯话毕,转身用乌黑的双手拉住朱屠左臂,眼睛紧盯着朱屠怀中昏倒的傅秒秒,眼中的意思很明显:一定要照顾好她!
朱屠左臂被岳丈紧紧的拉着,突然感觉被抓的手臂一阵抖动!一股内力如同钉木桩一般钉进左臂!真气沿着手臂的血管一路涤荡!直至肩膀!整只手臂瞬间变成青黑色!锥骨扎心般的疼痛,让朱屠实难忍受!“啊!!!”的大声吼叫了出来!
一切的一切都发生的这么突然!电光火石间朱屠就感觉后背处又挨了一掌!这一掌不偏不倚,直接将他和怀里的傅秒秒二人打入殿内!
朱屠恍然间在跌落之前瞪大了眼睛!只见傅疯毛发须张!嘴巴大开到能塞得进一颗头颅!腹部高高胀起!随即便听到一声炸响!
“蛤吞毒爆!”...
姚智虽有所料,可仍来不及反应!傅疯近五十载的功力!用起自杀式的独门绝技,竟能如此毫无保留狠心干脆!还未及多想,一阵阴毒的内劲便排山倒海般袭来!
冲击的气浪夹杂着狠厉的内劲,如同密密麻麻的钢针,自毒爆点往四周迅疾散开!功力稍弱者才一触碰,便登时毙命!被气浪裹挟着往后飞出!
姚智首当其冲,感受更甚!“蛤吞毒爆”!江湖中只闻其威名,却未有人亲身见识过厉害!姚智鼓足内力,护住经脉,仍被毒浪击打的皮开肉绽!
从一开始的炸响,到慢慢的轰隆声,四周草木全部夷为平地,整座山峰都好似抖了几抖!
朱屠躺在殿内,右手搂着傅秒秒,使出养心罩,将其护在身前!
尽管朱屠使出了浑身内劲抵御毒爆,脸部依旧被透体的劲力刮的生疼。身上衣物早已破烂成丝丝缕缕。
朱屠忍不住抬起左臂遮挡一下脸颊,扭过头来,想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尘土,枝杈,树叶,残肢。这是朱屠能看到的所有。
这一刹,朱屠明白了过来。明白了岳丈眼中不舍和诀别的意味。明白了这是舍肉身化罗刹的‘蛤吞毒爆’!明白了这毒爆也仅仅是给二人创造一个逃生机会!
杏斋不愧是经得住千锤百炼的武林泰斗。独有的医者法门,可配合自身内功轻易使出养心罩。不仅可在医治内伤病人上,护住罩内经脉要害,温养其身,使行医更加从容不迫方便万分；危急时还可护全自身,抵抗外侵,堪称神助。
整个山巅刮起了一阵狂风,蛤蟆山的大殿早已在这狂风之前倒塌散落,狂风过后,朱屠再无犹豫,抱起傅秒秒就往后山方向疾掠。根本无暇顾及场中还有多少侥幸活下来的人。
姚智也苦苦支撑着,眼看着终于熬了过去。透过飞扬的尘土,突然发现衣不蔽体的朱屠,抱起妖女想要逃跑!
出于私心,姚智实在不愿意为难这个师侄。朱屠天资聪颖,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而且朱屠善良厚道,斋内人缘甚好,每半年一次的行医游历归来,都会给自己带上两坛最爱的青梅酒。
可武林各大门派来人纷纷堵在斋前讨要说法。姚智深知,朱屠师侄是绝不会做那劫杀绑票丧尽天良之事的。来人中,受朱师侄‘妙手’恩惠的不知几多,况且所有证据皆只指向朱屠的妻子,蛤蟆山傅秒秒。或许朱屠根本毫不知情!
众门派逼迫甚急,杏斋身为正道领袖,更当以身作则。姚智二话不说主动请缨。最终众人商讨之下,决议以杏斋姚智为首,上蛤蟆山!灭其山门!将傅秒秒碎尸万段!以报其劫杀众门派优秀弟子之仇,若朱屠迷途知返大义灭亲,念在他有恩于武林,或可饶其性命。
此时姚智心中左右为难,他知道此时应当立即追上师侄,以自己对师侄的心性了解,朱屠当不会欺师灭祖,或可当场斩杀妖女!
傅疯这一手舍肉身化罗刹后身死道消,美其名曰舍身取义,实则是帮朱屠选了一条路,一条与武林对立的不归路!如此浅显的道理,姚智在‘蛤吞毒爆’之前就已知晓,聪颖如朱屠又如何不知?
可这师侄还是毅然踏上了这条路。
姚智又想到了那令人神怡的青梅酒,随即缓缓倒在了地上。那酒香真真让人迷醉。
不知怎的,这傅疯好似功力大减,或许是死了老婆之后的这几年太过沉迷酒色,以致威名远播的老毒物,倾尽五十年功力的绝命招数‘蛤吞毒爆’,也不过如此,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不到半柱香工夫,众人悠悠醒来,除了功力稍差者当场死亡外,一些优秀弟子们不过受了比较严重的内伤,还不足以危及性命。至于各派领头人物,也仅是被毒爆震晕,裹挟的毒劲并不足以击破拥有强横功力护体一众高手,只有些看起来颇为狼狈的外伤而已,并不足挂齿。
姚智也慢慢起身。众人看到山顶早已没了朱屠和妖女的身影,在场人中有些也反应了过来。通过朱屠的反应和神情,可以料想他事前是不知道此事的。都知道杏斋姚智怀揣的是什么心思,可事已至此,势也已至此,一切都无法挽回!
傅秒秒这妖女残害了如此多的门中弟子,各大门派岂能轻易放过?
来人中有一位龟灵派长老黄钟,道行极深。早几年被仇家暗算,逃的性命回到山中,时有名医断言道:经脉俱损,脊骨碎裂,终生只能瘫痪在床。幸而遇到东海附近游历行医的朱屠,一双妙手下,直似脱胎换骨,仅一年光景的调理温养之后,黄长老便恢复如初,功力也已重回巅峰。
此时黄长老站在姚智身旁,拱了拱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姚智,又看了眼断壁残垣的蛤蟆殿。提高了嗓门再次拱手道:“姚神仙,您只身在前,如此猛烈的毒劲风暴,定是承受了比我等更为严重的损伤。加上朱贤侄之事,实乃老毒物所逼,我等都知道朱贤侄是您掌中宝心头肉,遭逢如此变故,常人实难接受。还望姚神仙保重身体呀!”
众人一听,皆抱拳言到:“姚神仙,保重好身体!”
姚智心领神会,又对众人感谢一番,向黄钟说道:“姚某确有些疲累,一切拜托黄长老主持大局了。”转身面向众人:“妖女丧尽天良!此行无论如何都要将其正法!至于朱屠,在此我代表老斋主宣布,将朱屠逐出斋门!我与他之间也再无师侄关系!况且老毒物害死了我们这么多同道!还望诸位莫要再顾及往日情分!除恶务尽!务必擒住妖女和妖夫!”
“杀了妖女!”“杀了妖夫!”众人齐声喝道。
姚智压了压手,“从现在起,姚某推举龟灵派黄钟做这领头之人!我们一切听从黄长老遣派!齐心协力,诛杀江湖败类!”
在场众人黄钟资历最老,威望颇高,黄钟也不推辞,向前踏了一步道:“为给诸位讨一个公道,为让死去的同仁瞑目,为还武林朗朗乾坤!老夫也就不推却了!”黄钟指着脚下:“蛤蟆山前和山下我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定让妖女妖夫逃脱不得!此时这两个孽障唯有后山一途!这蛤蟆后山通往西北最为致命的荒毒山脉,我料他二人也不敢深入!众人听我号令!伤重之人下山休养,其他人随我搜寻后山!不除奸逆,誓不还!”
“不除奸逆,誓不还!”众人大喝!
朱屠此时抱着妻子,刚逃到了后山的住所。看着与夫人双宿双栖的乐园,回首这数个月妻子对自己的照料,又想到自己不分昼夜的配毒和实验。
对这个家漠不关心后的愧疚和悔恨!对妻子倾尽所有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爱意和懊恼!对岳丈大人维护又逼迫的善举和恶行!
朱屠心理五味杂陈。
想他‘妙手’朱屠,杏斋里温儒待人,有礼有节,颇受爱戴和尊敬；江湖中巧施妙手,扶危救难,为人佩服和景仰!
那是何等的行侠恣意!风采照人!
呵呵,然而,如今。
果真,没有别的路了,只能如此了。
再无二话!朱屠回身直奔卧房,尽快收拾了一下,又到自己配毒的茅屋内,将数个月的成果,装进背篓。随后一把火将乐园点燃。抱起了以后将是唯一的亲人傅秒秒,朝着荒毒山脉,再不回头!全力,逃亡。
黄钟率一众高手赶至后山,突见前方火起,火势甚大。蛤蟆后山较为空旷,只有些稀疏的灌木草莽,火起处定是朱屠居所无疑。倏忽间,火势又转小,伴随着浓烟滚滚,直冲天际!隔着老远能嗅到空气中夹杂着的阵阵毒气,恶臭无比。
黄钟示意众人稍停,询问了一下姚智,转头对众人吩咐道:“可能有诈!我等还需小心谨慎,以防毒气入体。切记不可冒进!只等三面慢慢围困便可!若有异常,响箭示警!”
...
关于荒毒山脉,有个久远的传说。
古时有异兽朱厌,浑身皆毒,所过之处,草木枯萎,诸灵凋敝,实乃万毒之源。《西山经》曰:“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朱厌横行无忌,以世间万物为臣工。有一日闲逛,路过泰水。见一锦鲤,离自己身侧五丈而不退,甚奇,下水捉之。时值镇水神兽蚆嗄距此不远。因朱厌污了泰水,蚆嗄怒而击之。
镇水蚆嗄是镇压水妖水怪的上古神兽,生就一个蛤蟆头,常匍伏在地,无精打采,水中妖怪却都怕它。传说蚆嗄曾经用巨大的脚掌,一口气拍死了九条兴风作浪的恶龙。
朱厌不是镇水蚆嗄对手,重伤后将蚆嗄引至西北石林,集金石之戾,抗水神之能。战至百年,朱厌力竭,蚆嗄毒发,双双身亡。
朱厌之身便化作此时的荒毒山脉。镇水蚆嗄为金石所埋,仅余头颅露在地面之上,便是如今的蛤蟆山。
荒毒山脉,有数个接连的大山。有史以来便是人类的禁区。还未曾听闻有人深入其中而全身而退的。便是朱屠与傅秒秒搜毒寻毒之处,也仅仅是在荒毒山脉中紧靠蛤蟆山的一处沼泽与一处土丘而已。由此可见一斑。
朱屠此次行事并不同黄钟所想那样,借放火或毒烟吸引注意趁机逃走,而是直奔荒毒山脉而去。朱屠并不愿伤人,也不愿别人伤害自己,尤其不能伤害夫人。
行至半路,怀中夫人迷瞪着醒来,纤手捏了捏额头,泪印尤在脸盘,深情藏留不住。
朱屠发觉夫人醒来,停下了脚步。傅秒秒并没有左右顾盼,只将头深深埋进丈夫胸膛。摸了摸朱屠青黑的左臂,半响闷出了一句话:“相公,我们去哪?”
“荒毒山脉,这次进山。”
“爹爹可有说过什么?”
“泰山说我是好女婿,我会是的。”
“相公,你的左手不能太用力了。”
“我知道,里面封存了泰山近半数的内劲,还不能随心掌控。”
“相公,对不起,你恨我吧?”
“夫人,是我对不起,对不起。”
“相公!相公,我有了”,“你是知道的吧?”
“你昏过去的时候,我搂着你,那个时候知道的。”朱屠擦了擦夫人脸颊的泪痕接着道:“夫人,有很久没有好好看着你,更没有再搂过你抱过你。我们的孩子已经有三个月了啊。”
“爹爹说秒儿肚子里一定是个男孩呢,还说男孩长得肯定会像娘亲多一点,也会像爹爹那样壮实,爹爹很是欢喜。。”傅秒秒俏脸微红,面带喜色。
话还没说完,星眼里又盈满秋水,大珠大珠的挂在眼眶,浸湿了睫毛。
“爹爹。。”,随着眼帘一剪秋水,硕果累累的泪珠再也挂将不住,傅秒秒紧抓着朱屠的肩膀哽咽了起来。
又是半响,朱屠看着夫人哭的白皙的鼻头都快沁出了红血丝,于是挺了挺胸膛。
傅秒秒将脸颊靠近,鼻子凑上去以胸膛为手帕蹭了两下,说:“相公,请相信秒秒。秒秒抓的,都是那些恶劣之徒。打着正大光明幌子,暗地里欺人凌女,做些害人的肮脏事。跟咱蛤蟆山比,这些人才叫无耻卑鄙。秒秒也是为民除害。”
“我是相信夫人的。”
“那我们出发吧。”
“嗯。”
...
“哼!哪里走!”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