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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06 咫尺天涯


李山虎给傅龙山立好无字碑,非常干脆的昏了过去,那把残剑便躺在他旁边。残剑其实只有剑刃残缺,其余部位都完好如新。只是这剑刃,却像是被人斜斜的一刀斩断,断口平整异常。

就这般过了一会儿,太阳都已升的老高,李山虎却没有清醒的趋势,睡的死猪一样。忽然,西方的天空上隐约出现一个红点,越来越红,越来越近,几个呼吸的时间,那红点已然到了这片山脉,且明显就是奔着这里来的。终于那红点化作一道鲜红流光,一个打弯落向地面,红光转眼即散,却是显露出一个人影来。

这人一身艳红长袍,身材高大,头上也没束发,微微发红的头发就那么披散在身后。他的脸非常白净,五官清秀到让人有点说不准是男是女。配上那牡丹红的袍子,显得更加妖异。他的腰间束着一个翡翠金带,平添几分贵气。而那双过膝的漆黑长靴,让他本人显得更加高大。但,最引人注意的,却是他斜挂在左腰的一柄剑。剑柄漆黑,剑鞘漆黑,造型古拙,更密密麻麻布满晦涩铭文,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头晕眼花,心神震慑。

这男子刚一落地,一双丹凤眼便打量着四周,眼神冷漠,似乎并没有焦点,而且一眨不眨,那长长的睫毛都好似固定的一般。忽然,他的目光发现了远处李山虎躺着的地方,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就见红光一闪,他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彩练般的红桥,接着这男子就出现在了无字碑前。而他的睫毛终于扇动了一下,他的目光则死死盯住了地上那柄残剑。

一瞬间,他的眼神一惊,红色大袖无风自鼓,白皙的右手已然握住剑柄。“铮嗡嗡!”一声剑鸣,却见那漆黑宝剑被猛然拔出了一丝,只这一丝,就见那剑格和剑鞘之间的缝隙里迸射出万丈红光,摄人心魄。而那一声戛然而止的剑刃与剑鞘的摩擦声,瞬间传向四野,无边树林中顿时惊鸟四起,叽叽喳喳一片连着一片,呼啦啦掠着树冠逃向远方。

剑,终于还是没有出鞘,只有男子的胸口在剧烈起伏,许久才缓缓归于平静。“咔”,收剑回鞘,男子的眼神也渐渐恢复冷漠。他徐徐转身,似乎是用尽了全力一点点看向残剑旁边的那个小土丘,最终看向那个无字白石。

“我来迟了吗?”

一声低语,似叹息,似幽怨,似问候。没有人回答他,只有风儿轻轻抚摸他轻柔艳丽的红衣。他的长发微微扬起,发梢抚摸着他的脸。而他的手,终于松开了他的剑。

就在红衣男子不远处的地下,刘琢跟着小穿山甲一路急行,就在刘琢觉得两条腿都快抬不动的时候,他猛然看见了前方的一个光点。刘琢顿时热血沸腾,因为那是他非常熟悉的光,那正是大山外面的世界啊。刘琢欣喜万分,连忙抢着往外走,那小穿山甲看着旁边这个忽然打了鸡血的家伙,不禁投来疑惑的目光。

眼看光明在即,小穿山甲忽然感应到了什么,猛的停住身形,随即冲向旁边的石壁,缩在墙角一动不动,甚至,还有微微的颤抖,身上的鳞片发出一阵“喀拉喀拉”的响声。

刘琢见状心中惊诧,但出于对危险敏锐的直觉,他知道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出现了,动物对危险的敏感度要远远超过人类,更别说是一只妖了。刘琢在小穿山甲身旁蹲下,轻轻抚摸它的背,轻声道:“别害怕,我跟你在一起,你不走我也不走。”

刘琢不知道的是,刚才那危险的气息,正是山外红衣男子拔剑的杀气。

红衣男子在坟丘前默立良久,终于将目光缓缓投向了地上那个仍然在昏睡的孩子。蹲下身来,男子轻轻握住李山虎的手,闭上眼睛,只见两人握住的手发出了一阵红白交替的光茫,然后男子睁开了眼睛,转而又拾起了旁边的残剑。轻轻抚了抚剑刃,男子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如果这就是先生的选择,那我就把这个孩子带在身边,我会教他用剑,但不会收他为徒,我这样的人,是不配为人师的。”

说完,男子将残剑放入李山虎怀中,轻轻将他抱起,望了一眼东方,但见天空蔚蓝,流云似水。他低头冲昏迷的李山虎说道:“我们走吧。”就见红光一闪,男子腾空而起,迅速飞离了这一片青山绿水,化作一道刺眼的红芒冲上云霄,眨眼间就远去了。

潮湿的洞穴里,小穿山甲终于从蜷缩的身体中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刘琢,正迎上刘琢澄澈的眸子。小穿山甲愣了一下,随即刺溜一下在洞里跑了几个来回,然后冲着刘琢点了点头,又开始向洞外跑去。刘琢见状心中好笑,但也只能赶紧跟上。

爬出洞穴的一瞬间,刘琢只觉得一阵晃眼,什么都看不见,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明亮的白光洗礼了一遍。等到刘琢终于适应了这光线,却第一眼就看到了远处那已化为灰烬,徒留断壁残垣的村庄。刘琢的心,顿时冷了。他几乎感觉自己的身体僵住了,他想走,腿脚却根本不听使唤。面对这个洞外巨大到没有边际的天地,刘琢忽然觉得竟无处可去。

小穿山甲见刘琢一动不动,忍不住用微胖的身体在他脚边蹭了蹭。虽然是冰凉生硬的摩擦,但刘琢顿时回过神来,蹲下身忍不住把小穿山甲抱了起来,盯着它那双黑豆似的小眼睛说道:“兄弟,天下之大,我却没什么亲人了,我看你也是孤单一个,也不知在那洞里过了多少年暗无天日的生活,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吧,多少有个照应。我以后就叫你小山吧,好不好?”

也不知那小穿山甲听懂没听懂,只见它忽然连连点头。刘琢欣慰难当,不禁高兴的笑了起来,随即把小山放在肩头,向山上走去。

出来第一件事自然是找李山虎,可任凭刘琢怎么喊,怎么叫,都得不到一点回应。等刘琢爬上山顶,到了那个找到傅龙山的地方,也没见李山虎的踪影,甚至连傅龙山的遗体也不见了。刘琢寻思肯定是山虎把傅龙山背走去埋葬了,仔细一查看,果然发现了李山虎的脚印和拖动的痕迹。他顺着踪迹一路边喊边找,一直找下山,结果找到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坟丘。

“李山虎!”刘琢噗通一下跪倒在无字石碑前,仰天大喊李山虎的名字,声传山谷。但,除了远方的回声,没有回应。刘琢呆呆看着眼前的石碑,最终深深拜了下去。然后他抚摸着石碑上的水纹纹理,轻轻说道:“先生,虽然您没收我为徒,但您教我道理,传我道书,赠我法器,我愿做您最后的传人,绝不负您一生修为,定要将您的学识精髓发扬光大,让这世人知道,炼器之术,远胜斗法!”

刘琢眼中决绝之色一闪而过,接着说道:“我也定要将那丧面人找出来,为了您,为整个村子,为我和山虎的家人,讨一个公道!”

说完,他深深三叩首,起身朝村子走去。他本想为村民收拾一下尸骨,但真正进了村子,却发现那龙火当真狠毒异常,所有被龙火烧死的人,全都尸骨无存,化作一堆堆黑灰。全村的房子没有一座囫囵的,全都倒成了一片。面对满村狼藉,刘琢只觉一口血涌上了嗓子眼,终于是身子一软,天旋地转,踉跄倒地。而两行热泪,却仍是涌出眼眶,渗入大地。

恍惚中,刘琢似乎听到有纷乱的马蹄声由远而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