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竹子跟萧峰讲了一夜逍遥派武功心法,眼见东方泛白。
“大哥,天要亮了,我们该上去了!”
萧峰望见陡崖凶险至极,心想以虚竹子的武功自个上去并非难事,若再背负自己,却是十分艰难,便说道:“二弟,这峭壁十分凶险,你自己上去还好,若再带上我,那可十分不易了!”
虚竹子也知如此,却也想不出其他主意。却见栖在一旁的神雕突然伏在地上,舒张翅膀,示意萧峰坐骑。萧峰大喜道:“雕兄弟可以带我上去!”
萧峰扶在雕背上,神雕扑动几下翅膀,朝深谷上方飞去。虚竹也施展开轻身功夫,纵身跃上,只见其身法翩若游龙,两脚在陡壁上一足一点,不一会儿功夫便到谷口上。
萧峰说道:“二弟!我不便与他人相见,眼下之事也烦请二弟替我保密。你先行回去,免得弟妹担心。我看雕兄弟倒是好伙伴,有它陪着我,二弟尽可放心,我随后再到灵鹫宫与你相见。”
虚竹子看了看神雕,见它神采奕奕,别有一番威武气概,说道:“好!大哥放心便是。不过大哥可要尽快,别让小弟挂念的紧。只要我在灵鹫宫见到神雕就知大哥来了,到时先与大哥好好醉上一场!”
两人便就分别。
萧峰勤武多年,深具上乘武学根基,虽然他这次武功全失,却得以研习其他内功。盖他天赋异禀,几天下来早把虚竹子教他的逍遥派内功理解的融会贯通。他只觉这逍遥派内功偏重以柔克刚,与他之前所练少林内功大不相同。他本想将两种内功融合,却无论如何不能成功,于是潜心只练逍遥派内功。
起初萧峰只能以烈酒配合运功来减缓体内寒毒之痛,待到后来内力越集越快,月余后已恢复至原先的七八十,体内寒毒疼痛不再那般剧烈,只是胸口处经常隐隐作痛,酒后尤为明显。那冰蚕之灵吸食了游坦之部分内力,使得萧峰在练功上受到极大阻碍。
萧峰与神雕昼息夜行,周游山水渐行渐西。这日行至高昌回鹘境内一处。此时已值初春复苏之季,此处却是童山秃岭,寸草不生。正是:赤焰烧虏云,炎氛蒸塞空。不知阴阳炭,何独燃此中。
萧峰见此处炎阳至极,正适合自己练功化毒,便在此多逗留了些时日。一日傍晚,残阳似血,赤霞如焰,天上似要浇下火来。神雕盘旋在空中不住地嘶鸣。
萧峰大奇此景,跃到一块巨石上,正自观赏,忽感胸口暴痛难抑,不自觉的跪下身来,仰天长啸。便在此时,不远处一座山石突然崩裂,霎时火光冲天,浓烟四起,炎浆滚滚流出。正是火山喷发之象。
一头身披赤焰的异兽从火光中爬出。这异兽爬出炎浆后,身体又变成白色,只见它形似巨鼠,声若闷雷。
神雕冲下与这异兽斗了数合。异兽竟能口喷火焰,神雕身上多被烧伤,不敌逃走,飞出一阵儿又跌落在地。
萧峰突然暴喝一声,犹如平地炸雷,起身朝那异兽狂纵过去。那异兽如遇天敌,慌忙逃命。眼见异兽就要逃入炎浆之中,萧峰离它尚有七八丈之遥,左手虚空一抓,这异兽竟被生生拉了过来!使的正是擒龙功。
这是只偌大的火鼠,此刻被萧峰擒在手中不住哀嚎,挣扎一会儿竟死了。
萧峰自感一股极为炙热的炎息流入体内,与那冰蚕寒毒交织在一起。一股浑然至极的内力油然生出,充斥在萧峰体内。萧峰大惊,急忙运功调息,将内力不留余的自手掌发出。谁知这股内力竟然越生越快,源源不断。萧峰出掌也越来愈急,直如魔神乱舞；只见他身上一会儿似火烧,一会儿如冰浇。
就这样不知疲倦的过了三天三夜,身体中的内息到底趋于平稳。萧峰此时满头灰发,静坐在一块巨石上,闭眼调息,两股内息在他体内缓缓游动。
萧峰突然面露喜色,自然收功,自语道:“成了!”只见他倒立身体,双掌顶在巨石上,使足内力,随即跃出十数丈。
“轰!”
石破天惊!随着萧峰双足落地,那块巨石陡然炸裂开来。萧峰大喜,刚才他把两股内力凝合为一,储纳在了丹田之中,登感内息充盈,说不出的畅快感；便在巨石上运功使力,倒不是因破石而喜,只因这内力再生之快,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嗯?!”萧峰见碎石之处有个黑色东西甚是引人注目,走近看去却是一块黑石半埋在土中。萧峰将它拔了出来,只见这块石头有三尺多长,尺余宽,颜色深黑,隐隐透出红光,较普通石头重出两倍有余。
“对了,雕兄弟!”萧峰瞧着黑石,突然想起神雕,便掐着黑石朝它落地方向纵身跃去。只见神雕躺在地上,身上羽毛多被烧毁,头顶上生出个血红的大肉瘤,此时奄奄一息。
“雕兄弟!”萧峰忙扶起神雕,却不知如何救治它,想着天山离此不远；他左臂背着神雕,右臂夹着黑石,往西疾步而去。
萧峰凝合冰蚕、火鼠两大至阴至阳的灵力,练就了阴阳互济的无上内功。此刻使将出来,内力不断再生,可谓是无穷无尽,根本不知疲倦。
这日,虚竹子正自灵鹫宫后殿练功,忽然下属急闯入说道:“启禀尊主,有……”不待她说完,一名衣衫破烂的灰发人自行闯了进来说道:“请虚竹子先生救我雕兄弟!”
虚竹子大惊,知是萧峰,忙招呼下属出去,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
“大哥,何故?”虚竹子问道。
萧峰把所遇之事向虚竹子说了。
虚竹子听后激动不已,说道:“大哥竟得如此大遇!我自与大哥分别归来,一直在翻阅灵鹫宫中所藏古籍,其中不泛关于冰蚕的记载。”
“传闻冰蚕生于昆仑山死亡谷极阴极寒之地,乃是世间罕见的灵虫。冰蚕死后它的蚕灵能寄附在人体内,吸食人的血精。待寄主死后便会借其内力化身成形,七七四十九日方能再成冰蚕之体。”
“如若习练过那些绝顶的内功心法,譬如少林寺的《易筋经》和我逍遥派的《北冥神功》,不仅可以化除体内的蚕灵,还能将其收为己用,使自身武功附带致命的冰蚕寒毒。想必游坦之便是如此,但他武功显然没有练至深处,只利用了冰蚕寒毒,却没能彻底化除蚕灵。”
萧峰听闻,确定那本梵文《易筋经》是被游坦之捡走,机缘巧合下被他发现了经书的秘密,从而练得一身邪异武功。
其实游坦之练成冰蚕毒掌乃是《欲三摩地断行成就神足经》之功,这是天竺一门极神异的瑜伽术,传自摩伽陀国,与《易筋经》并不相干。《神足经》本为天竺古修士以隐形草液所书绘,后来天竺高僧见到该书,图字既隐,便以为是白纸书本,辗转带到中土,在上面以梵文抄录达摩祖师所创的《易筋经》,却无人知道一书两经。
虚竹子继续说道:“这冰蚕不仅是其它毒物的克星,更富有极强的修复再生能力。若能巧之利用,不但能使人的内力大增、百毒不侵,甚至可以起死回生。前往昆仑山寻找冰蚕的人向来很多,能遇见的却是极少,能否捉住却得看福运如何了。”
“这冰蚕除了身负绝顶内功的人能控制它外,怕是再没什么天敌了。不过传说在南荒之外的火林山中,生着一种似鼠的火光兽,与这冰蚕相生相克。南荒火林山到底在何处,却无人知晓,以至于这火光兽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中,并没人真实见过。它到底如何,更是不得而知了。”
“火焰山炎炎八百里,自古少有人往。大哥所遇正和传说极是相似,如今凝合冰蚕、火鼠之力,真是造化之极矣!”虚竹子说着感慨不已。
萧峰亦是感慨万分,这一切冥冥之中似乎早有注定,接下来如何如何,却尚未可知,不禁心生一种惧意。
神雕所受之伤并无大碍,在虚竹子悉心指导下,萧峰以阴阳真气为它疗伤,很快便见奇效。它身上多被烧伤,全身羽毛稀稀落落,头顶的血红肉瘤亦不能消除,看来形貌丑陋之极。
萧峰见它身体已无大恙,便安慰说道:“雕兄弟,以后你就随我习练武功吧!咱俩人雕相伴,浪迹江湖。”
神雕听闻,脑袋搭在萧峰肩上,不住泪流。萧峰自忖道:“雕兄弟与我心意相通,乱石谷下两次救我,这些日子与我形影相随,火焰山中为我受此重伤。嗯,这多半是我娘和阿朱所化……无论怎样,它都是我的好伙伴。”
虚竹子拿起萧峰带来的那块黑石,惊讶道:“大哥,这是玄铁!打造兵刃的绝世至宝,要寻得一二两已是绝难,你这居然有百多斤重!实在是……实在是世所罕见!”
“好!我便用它打造一把绝世兵刃。”萧峰说道。
萧峰在灵鹫宫待了月余。这期间他用这玄铁打造了一把无锋重剑,剩余的玄铁尽数送给了虚竹子。他与虚竹子共同参研灵鹫宫后殿中的武学,两人对武功的理解更有所进。萧峰依这逍遥派的武功创出了一套剑法,取名为「独孤剑法」。
李清露怀有身孕,萧峰不便再留此叨扰,便与神雕下山去了。一年后,萧峰回灵鹫宫探望,恰逢段誉前来道贺,三人再次义结金兰。
李清露生了个女儿,虚竹子却不知自己俗姓,还未起名,便请萧峰和段誉给出主意。萧峰想起在天台山与五位少林高僧所扮老者对掌之事,其中的迟姓老者便是玄慈。不过现下已不能辨别虚实,便依段誉建议随了西夏的国姓,取名为李灵。
萧峰与虚竹子、段誉分别,自此与神雕寻遍河山,浪迹江湖。偶尔与武林中新成名的高手过招,点出对方不足之处,再加以指导。他自称剑魔,往往行事隐秘,来去如风,无人知道这位神秘“剑魔”究竟是何来历。
纵横江湖数十年,英雄寂寥非等闲。独孤求败有雕伴,剑魔奈何无人传!
十多年后,萧峰与神雕来到曾经藏剑的深谷,将玄铁重剑和他的一生埋藏于此,之后便绝迹于江湖。
数十年之后,一位叫王重阳的道士在华山论剑中赢得天下第一,获得《九阴真经》。这日他路过嵩山,遇到了一位在此隐居的奇僧。这奇僧唤他吃酒水歇歇脚,王重阳便坐下与他闲聊起来。
嵩山奇僧久闻《九阴真经》盛名,想向王重阳借阅一看。王重阳不知其来历,见他不避酒肉,心中有所提防,便不答应。
奇僧笑道:“你说天下第一才有资格拥有这《九阴真经》,老夫年事已高,不便与你比武,咱俩就来斗斗酒如何?倘若你胜过了我,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如若我胜过了你,你就把《九阴真经》借给我瞧瞧,我看完便即还你。”
王重阳本身酒量就极大,又会逼酒功夫,心想:“少林寺经火工头陀之变,不振已久。这老僧看起来武功并不弱,却不知什么来头。我若就此离去,怕也不成,那且与他比试一番罢了。”
奇僧自茅屋中取出两大缸酒,给了王重阳一缸。
王重阳接过闻了闻,酒性忒烈,这大缸足足装有二百多斤,他惊讶的看着奇僧。
奇僧朝他一笑,说道:“咱俩谁先喝完缸中酒,就算谁赢。”
两人用大碗舀着喝起来。
喝至五十碗时,王重阳腹中再装不下,使用内力将酒自脚下逼了出来。
再看那奇僧,丢下碗举缸喝起来。除了喝酒时漏下的,他脚下并无多少酒水,却见他身上呼呼的散发着酒汽,犹如蒸饭开锅一般。
王重阳大惊,知道这奇僧内功实在高出自己太多,当下拜服,便拿出《九阴真经》给他看。
嵩山奇僧取过看了一遍便还给了王重阳,说道:“这《九阴真经》阴气太重,一味崇扬道家黄老之学。只重以柔克刚,以阴胜阳,未及阴阳互济之妙,算不上是武学的最高境界。”
奇僧又道:“斗酒咱俩还未分出胜负,你却将经书借我观看。我也答应你一个要求,你说吧。”
王重阳知他武功厉害,便说道:“我留这《九阴真经》并不是为了学它的武功,只怕经书落入他人之手,引起不必要的武林祸端,这才去参加华山论剑赢得真经。那白驼山欧阳锋窥觑《九阴真经》已久,我死之后他必定前来夺取经书,若无其他主意,只能事先毁了这本经书。”
奇僧说道:“大理段家的一阳指是蛤蟆功的克星,你去找那段智兴,让他教你便是了。”
王重阳说道:“一阳指是大理段家不外传之秘,他怎肯教我?”
奇僧笑了笑,说道:“你是为武林安危着想,那段智兴亦是向善之人,你若肯以《先天功》交换,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王重阳恍然大悟,当即拜谢奇僧离去。
嵩山奇僧看过《九阴真经》后亦有所悟,将其毕生武学心得总结为“九阳真经”。他自觉“九阳真经”比之与《九阴真经》更具阴阳调和、刚柔互济之道,便投身少林,以中文写在了四卷梵文《楞枷经》行缝中。
于是《九阳真经》顺理成章出现在少林寺藏经阁中,这本旷世之作,更是震撼了整个后世武林!
至于这创作《九阳真经》的嵩山奇僧究竟是萧峰还是虚竹子,却是无从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