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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英雄再世(上篇)


  孤坟无处话凄凉,唯有乌鸦守树旁。枯藤缠木蛛画网,夜半幽歌染月光。

  此时正值深秋凉夜,一轮皓月当空,银光笼罩人间,宛如白昼。雁门关外,乱石谷崖深处,一座孤坟悄然伫立在这里。孤坟旁边有棵不甚高的榆树,几只乌鸦栖在上面,伴着呜呜的谷风声,在月光下显得无比凄凉。

  “呼!”有个青袍人自谷口峭壁上跃下,其身法翩若游龙,飘然着地,武功之高,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咦,这是?!”青袍人见了此处景象,心中不禁生奇。

  “啊……有人在那边吗?我……我好痛苦,快来帮我!”前面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青袍人应声纵去,却见断木丛中横躺一人,身受重伤。

  “游......游施主!你......”青袍人想扶此人起身,却见他全身经脉俱断。

  “虚竹先生,我好痛苦......全身不能动弹,求你......求你一掌打死我吧!呃......啊......”此人苦苦哀求道。

  青袍人正是逍遥派掌门虚竹子。

  前日,众群豪救得萧峰后准备退入雁门关内,岂料守关将士不识英雄,以为敌军细作,不肯放行。眼见辽帝耶律洪基领兵十万已至关前,情势危急。

  萧峰邀辽帝谈话。趁耶律洪基出阵之际,虚竹子联合段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耶律洪基。萧峰不愿宋辽两国交战,生灵涂炭,便胁迫耶律洪基终其一生不许辽兵跨越宋辽边界。耶律洪基折箭应允,萧峰替他宣示三军,放其归阵。

  萧峰自感愧对族人,取折箭自尽谢罪。阿紫绝望之余抱起萧峰跳入深谷,游坦之亦随之跳下。

  虚竹子、段誉、吴长风等迄未死心,仍盼有奇迹,萧峰能复活抱着阿紫从谷中上来。各人待到深夜,不见有何动静,当夜便在谷口露宿。次日,众群豪分别,各自离去。

  虚竹子却仍放心不下,行了一程路,夜里待李清露熟睡后,他悄然折回谷口,趁着月光施展轻功纵身跃下。他自得逍遥三老真传,又练了灵鹫宫石壁上无数武学秘奥,此时武功之高,实已到了随心所欲、无往而不利的地步,山谷虽险,却也应付自如。

  而眼下躺在断木丛中之人,便是游坦之了。他内力深厚,从山谷上跳下,虽未至死,却也摔的全身残废,经脉俱断,半分动弹不得。此刻游坦之内息紊乱,激荡在体内无法缓解,苦苦遭受折磨。

  “萧大哥和阿紫姑娘在哪里?”虚竹子问道。

  “阿紫,阿紫!对,先生快去救阿紫!”游坦之急忙说道。

  虚竹子环顾四周,见都是枯草杂木,遂跃上一株大树,四下望去。但见前面不远处,有两人横躺在一片草地上。他心中一振,知是萧峰和阿紫,便跳下树来,托起游坦之纵身朝那边飞跃过去。

  “大哥!阿紫姑娘!”

  虚竹子放下游坦之,上前查看,却见萧峰还如前日,阿紫身体冰凉,已然没了呼吸。他扶起阿紫身子,尝试输送真气,却未有作用。

  “阿紫,阿紫!虚竹先生,阿紫她怎样了?”游坦之急忙问道。

  “阿紫姑娘和萧大哥都已驾鹤西去了。”虚竹子怆然说道。

  “阿紫!不,不!虚竹先生你......你快救救阿紫!你快救救阿紫!”

  “游施主,萧大哥和阿紫姑娘真不能复生了,我这就让他们入土为安。”

  “不,不要!虚竹先生求你一掌打死我!把我埋在阿紫身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书......有一本奇书,只要一沾水就会显出奇怪的图形!只要照着它练习,内力就会越生越快。我把它丢在了......我把它丢在了......”

  游坦之所说的正是他先前捡到的《欲三摩地断行成就神足经》,他本来只想依照书上的图案化解体内的冰蚕寒毒,却在不知不觉间练得一身神功。他虽知那是一本神异的武学宝典,却未加珍惜,某次翻阅时无意间撕毁数页,便将之抛弃了;至于在哪里抛弃的,他根本记不得了。

  虚竹子摇头苦笑,知道让游坦之与其在无尽的折磨中苦苦等死,不如就此了了他的痛苦。便即走到游坦之身前,念了一段《往生咒》,接着运掌力在他肩上一拍,就此断了他的呼吸。

  虚竹子来时已打定主意,随身备了一把铲子,若只见到萧峰和阿紫的遗体,便就埋了。他取出铲子正待掘土,突然心中一凛:“怎地游坦之摔的如此重伤,大哥和阿紫身体却无恙?”

  他这才意识到萧峰胸口上的折箭竟然不见。又想到刚才看到的孤坟,在这奇险的绝地深谷之中,竟还有其他人来过?想到此处,不禁心生一股寒意。随即又醒悟道:“是了,三十年前我爹爹误信人言,在乱石谷害了大哥一家。萧伯父那时便来过这深谷之中,那座孤坟必然是萧伯母埋骨之处了。萧伯父此前定是常来此处探望,嗯......只是大哥和阿紫从这么高的......”

  倏地又想起那日他背着天山童姥从山上跳下,被慕容复救下之事。“难道萧伯父与慕容博在这里?不对,不对。”他正自不得解,却感觉寒意愈加强烈,身后传来异响,他转身一视,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游坦之的脸上凝了一层白霜,一条散发着寒光的冰蚕从他口中钻了出来,这冰蚕有半尺多长,青透如水晶。这冰蚕四周张望一会儿,似乎对此处极为害怕,朝深谷南端迅速爬去,所掠之处草木凝霜。

  便在此时,空中传来一声雕鸣,虚竹子循声望去,却见一头体型甚大的巨雕朝冰蚕逃走方向俯冲直下。

  巨雕拦住冰蚕去路,扇动翅膀,不住地鸣叫,那冰蚕见状急回。

  虚竹子大奇,这等情景他闻所未闻,更不说亲眼所见,便就闪在一旁观看。他见这雕有常人一般高,毛色灰黄,双腿奇粗。

  巨雕迈腿追赶冰蚕,却不接近它,只逼得冰蚕到处乱窜,直到这冰蚕爬到萧峰身上,才停止追赶。

  虚竹不明何意,但见巨雕身体不动,两眼直盯在萧峰身上的冰蚕。冰蚕在萧峰身上逗留片刻,便从他胸口伤处钻了进去。

  “啊?!”虚竹急忙上前阻拦。

  巨雕扇动翅膀,低声鸣叫,似是能与人意相通。虚竹子立知它并无恶意,再看萧峰脸上已然凝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过了一会儿,萧峰竟然开口说话:“呃......好冷。”

  “大哥!”虚竹子惊喜过望,急忙上前扶萧峰坐起。

  “酒!快,快拿酒来!”萧峰闭眼说道。

  这巨雕似是十分兴奋,低鸣两声,展翅飞走了。

  “大哥,此处确实无酒。你......你怎样?”虚竹子问道。

  “二弟!有一股极其阴寒的气息在我体内游动,我却无法运功抵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萧峰依旧闭眼,身体直抖。

  虚竹子不敢妄动,只得运功往萧峰体内输送真气,把刚才之事与萧峰说了。

  萧峰缓缓睁开双眼,伸手到胸口处,伤口竟然痊愈!

  “老天何苦捉弄与我,萧某既已自尽,岂求再活之理?”

  “大哥此言差矣!你悲天悯人,心系苍生,是以福生无量慈悲,得遇再生之道。却不是人为之,是以天之道也。”虚竹子解释说道。

  萧峰默然片刻,随即说道:“二弟,我武功尽失,你以天山六阳掌,助我化寒。”

  虚竹子听闻立即坐在萧峰身后运以天山六阳掌,掌力源源不断的往萧峰体内输送而去。萧峰借力使力,来化这冰蚕寒毒。

  这冰蚕乃是世间罕见的灵虫。那日,游坦之被神木王鼎中的冰蚕所咬。冰蚕之灵寄附在游坦之体内,不想被他所练的神足经内力吸收,成就了他能与萧峰降龙廿巴掌硬撼的冰蚕毒掌。

  游坦之既死,冰蚕之灵依他内力化身成型,却被神雕逼入萧峰体内。萧峰本来穿心气绝,这冰蚕之灵却有修复再生之力,它化在萧峰体内不断游动,萧峰才得以复活。

  天山六阳掌虽有化解寒毒之奇效,却化不了这至寒至毒的冰蚕之灵。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萧峰长吁一声,既而收功。

  “大哥,怎样?”虚竹子急忙问道。

  萧峰摇头道:“不行,六阳掌力反被消的无影无踪。”

  就在此时,雕鸣声从半空中传来,萧峰和虚竹子抬头望去,却见那巨雕擒着一坛酒飞落下来。

  萧峰又惊又喜:“这雕神了,竟然知道我喜欢喝酒!”说着便要起身,身上却无半分气力,随即苦笑道:“烦请二弟取过酒来,咱俩大喝一场。”

  虚竹上前拿过酒,开盖闻了闻道:“大哥,这酒性甚烈,小弟喝不得,你都喝了吧。”

  虚竹知道萧峰海量,便把酒放在了萧峰面前。

  萧峰伸手捧出喝了一口,大喜道:“如此辛辣的烈酒!神雕兄弟深知我心意!”。

  那雕似是十分高兴,伸开翅膀低鸣几声便又飞走了。

  萧峰连续喝了十几口,身上渐有力气,蹲起身来又喝了十几口,才站起身子抱着酒坛大口喝起来。

  虚竹看得惊呆:“大哥真......真是海量。”

  那坛中足足装了三十多斤烈酒,须臾间被萧峰喝了个坛底朝天。萧峰把空坛扔在地上,拿起铲子说道:“二弟,你可知我为何自尽?”

  虚竹只道他又要自尽,忙上前抢过萧峰手中的铲子说道:“大哥莫再动轻生的念头!”

  萧峰摇头苦笑道:“不是。”

  他沉思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自小由汉人抚养长大,义父义母待我那样好。我做错事他们从来不会指责我,反而对我更加的客气,过去我总不明白那是为什么。”

  “七岁那年,我被一位高僧收为弟子,他教我少林内功,后来把绝技降魔掌也传给了我,我才知道他是少林寺的玄苦大师。”

  “十六岁那年,我被丐帮帮主汪剑通收为嫡传弟子。汪帮主绰号‘剑髯’,本来是个剑术高手,他传我剑法,还把他的宝剑送给了我。那把剑锋利无比,我用它在帮中建了很多奇功。后来汪帮主有意要我继任帮主,便将打狗棒法和降龙廿八掌一并传给了我。”

  萧峰说到此处一顿,又继续说道:“萧某担任丐帮帮主八年,以协助大宋抗击外敌为己任,多次刺杀辽国的大将。岂知在杏子林中,我却得知自己不是汉人,竟是契丹胡人!”

  “义父义母、授业恩师,那些与我身世有关的人一个个的被杀害,没人相信我,所有人都说是我做的!但真相还未大白,我怎肯就此罢休?”

  “后来我在少林寺遇到了假扮僧人的阿朱,她中了玄慈方丈的大金刚拳,只有薛神医能救她。可薛神医却把我当敌人,那些江湖豪杰纷纷前往聚贤庄,商议要怎么把我萧峰置于死地!”

  “我萧峰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我在聚贤庄跟他们喝断交酒,本来不想伤害他们,可他们却要伤害一个可怜无辜的小阿朱!”

  “我再也抑制不住蛮劲的发作,大开杀戒起来。故人,朋友,一个个倒在我面前。我酒意清醒,不想再滥杀无辜,要携阿朱逃走,却身受重伤。”

  “重伤之余,我知再无法脱身,刚要自尽,黑衣人把我救了出去。他带我躲到一个山洞中,那时我并不知道他就是我爹爹。洞中放着许多干粮和一大缸美酒,头两天就被我喝得精光!后来酒瘾发作便就出山了!”说到此处萧峰不禁一阵苦笑,虚竹子却已听得泪流满面。

  萧峰继续说道:“我一路北上,来到这雁门关外,却见当年我爹爹刻在石壁上的字已被人毁去!我怒不可遏,双手不住地在石壁上发泄。这时,阿朱出现了,我真的是又惊又喜。阿朱对我关怀之至,她知我定会来这里,便在石谷中等了我五天五夜。我心下感动,便把她当做了世上最亲的亲人。”

  说道此处,萧峰潸然泪下。

  “我和阿朱约好,待我找到大恶人报得大仇之后,便与她去草原上共度余生,不再过问武林之事。可我真是糊涂,听信了马夫人的胡话,以为大理镇南王便是我要寻找的大恶人。阿朱陪我一路追查到江南,不想在小镜湖遇上了段正淳。”

  “我约段正淳夜里三更在青石桥上会面,我却沉不住气早到了一个更次。待段正淳来后,他对自己的罪行直言不讳,我敬他是条直爽汉子,便与他定了五掌之约,五掌之后无论他是死是活,前仇都一笔勾销。可我只打了一掌,他就直摔出去不见了动静。我心中一惊,急忙上前查看,这段正淳竟然是阿朱所扮。”

  “小阿朱原来早就知道段正淳是她生身之父,她不想我杀了段正淳与大理段家结下仇怨,便替她爹爹来了了这段冤仇。天意怎会如此弄人?”

  “后来我发现段正淳根本不是什么大恶人,他所承认的罪行也不是指的这些。这一切都是马夫人栽赃陷害。”

  “阿朱临终前嘱托我照顾好阿紫,我却因阿紫作恶多端,行事歹毒,她气死了马夫人,让我无法得知大仇真相,我便不再去理她。”

  “这小阿紫却处处纠缠于我。有次她诈死,引我前去瞧她,她却突然用毒针射我,我愤怒之下便给了她一掌,掌力震得她直飞出十余丈。我忽得想起阿朱临终之托,急忙上前查看,却见她嘴角流血,没了呼吸。我心生惭愧,急忙给她输送真气,之后便对她寸步不离。”

  “我到处给她买人参熬汤喝,后来银子用完了就去药店里抢。我带她到了长白山,想挖人参给她吃,却见那里积雪数尺,人迹罕至。其时飞雪连天,无法辩识方向,因此迷路在那茫茫雪原中。”

  “那时饿了只能烤草菌充饥。有一日我听到虎叫,心中大喜,知道能有虎肉吃了,便循虎声赶去,却因此结识了同在捕虎的女真英雄完颜阿骨打。阿骨打带我去他的部落,他部落里有吃不完的人参珍品,我便每天出去打猎来换人参给阿紫吃。”

  “女真部落里有一位汉人商人,精通许多语言,我随他学了女真话和契丹语。有一日,我随大伙去猎熊,遇上了一群契丹人,他们心狠手辣,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便擒了他们的首领。我敬那契丹首领是条汉子,放他逃走,他大为感激,与我结拜为兄弟。”

  “后来有几位契丹武士给我送来了许多金银财宝,牛羊马匹,却是那契丹首领送来的十倍赎金。我把那些赎金尽数转送给了女真人。”

  “阿紫身体渐渐好起来,我带她去草原玩耍,正好遇到了那给我送赎金的契丹武士,他认出我并引我去见他的主人。我料想那契丹首领定是一个官职不低的契丹将军,没想到他竟是当今的大辽皇帝。后来我帮他平反,他便封我做了南院大王。”

  “阿紫生性顽皮,我常常忙于公事不能顾及她,她就独自跑到中原玩耍。我放心不下,就带了十八名手下来寻她,终是在少室山武林大会上见到了她,却也遇到了我的亲生爹爹,知道了过去的真相。”

  “眼见所有仇恨,终是放下,却生后来事端,我胁迫辽帝退兵,已然是大辽的罪人。萧某自感愧对族人,不忠不义,念及种种,无颜再立于这天地之间,才自尽谢罪……阿紫对我的心意,我何尝不知?只是我心中有了阿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萧峰说完仰天长吁,泪水不住流下。

  虚竹子早听的泣不成声,他亦是身世坎坷之人,怎能不感同身受?

  “如此命运,不禁悲乎,我再生又有何用?”萧峰怆然说道。

  虚竹子听他这样说,便即说道:“大哥,其实咱俩身世都是一样坎坷。如此既得新生,就莫再想那过去之事了。就随我到灵鹫宫中,每日喝酒谈武,岂不快哉?”

  “呜呜……”这时草丛中传来一阵哀鸣,萧峰和虚竹循声望去,但见那神雕擒着一只梅花小鹿呆呆的站在那里,也没注意到它是何时回来的。那小鹿被它吓的昏厥,此时醒转过来。

  “二弟,雕兄弟给我们送鹿肉来吃了!”萧峰见状喜说道。

  “啊……这……大哥要不我们把小鹿放了吧?”虚竹子忙说道。

  “哦……对了。”萧峰突然记起虚竹还俗后,只杀戒未改。“雕兄弟,你就依虚竹子的话,把小鹿放了吧!”

  神雕听闻立即松爪,任由小鹿自由逃去。

  “如此灵兽!”虚竹喜道。

  “对了,大哥!那边有座孤坟,不知是不是……”虚竹突然想起,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萧峰走过去看了一眼说道:“这应该是我娘的埋身之处,只是我爹爹怎的没留墓碑?”他四下望去,却见崖壁有处异常平整,便上前查看。

  只见上面刻着两行字,上行仅有一个小小的“萧”字,下行刻着“远山葬妻于此”。

  萧峰随即醒悟道:“是了,当时爹爹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还活着,便在此处留下“萧”字做记号,待后来才回来刻了下面的字。”

  萧峰转身到孤坟处,跪下说道:“不孝孩儿萧峰,今日才来看望娘亲!”说罢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虚竹见状也急忙磕头道:“萧伯母,当年我爹爹他误听人言,以至于害了你们一家……我爹爹他也深感愧疚,如今他也……”说着便大哭起来。

  萧峰扶他起身道:“二弟不必如此,我娘她九泉之下会明白的。”

  “大哥!”虚竹跪于萧峰身前。

  “二弟,你这是?”

  “大哥,你我曾经同誓生死,小弟今来寻你,喜见你死而复生,你若不能想通,却教我如何是好?”虚竹说道。

  萧峰知他心意,便道:“二弟,我已知之,不会再寻短见了。乔峰也好,萧峰也罢,都已经过去了,今日我既得再生,便不再是萧峰了!”

  “大哥,这是何意?”虚竹不解道。

  “二弟,我们就此地重新结拜,今后我只是你大哥,却不是你萧大哥了。”萧峰说道。

  “原来如此!大哥,我们先把阿紫葬了吧!再结拜不迟。”虚竹会意道。

  萧峰在他母亲坟墓不远处又挖了一个坑,抱起阿紫放了进去。

  湖边竹,绿盈盈,报平安,多喜乐;天上星,亮晶晶,永灿烂,长安宁......

  待埋葬阿紫后,萧峰走到崖壁处,对虚竹说道:“二弟,你来助我一臂之力。”

  虚竹便到萧峰身后,伸掌递力。萧峰借力使力,伸掌在崖壁上劲擦数下,虚竹见他所擦之处如刀切豆腐般平整,暗暗惊道:“大哥如此神威,即便是我自己动手,也不能在数掌之间擦的这样平整。”

  却见萧峰思量一会儿,便伸指在上面写道“独孤莽夫葬故人于此!”指过如刻凿!

  “大哥好指力!即便是我自己,也不能把劲道使得这样恰到好处!”虚竹见此说道。

  “好了!我们去看看游坦之。”萧峰写完瞧了一眼,总算满意。

  萧峰来到游坦之处,赫然见他身体似在融化,不禁大惊道:“我曾听阿紫说游坦之被冰蚕所咬,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不死,还成就一身神功。今日他既死,内力流失,冰蚕毒性才显现而出。”想到那冰蚕就在自己体内,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冰蚕之灵比之冰蚕更具阴寒,实为可怖。萧峰没练过神足经不能将它炼化,盖他体内有深厚内功基础,这会儿武功虽然全失,却也不至被它撑死。天山六阳掌虽不能化解这冰蚕寒毒,却能缓解一时寒意,加上萧峰又喝了大量烈酒,这才暂时不受那寒毒之苦。

  “大哥,我那会儿听游坦之讲过一本奇书,沾水就会显现图形,他的武功应该就是照着那本书上练的。只是游坦之把它给弄丢了,丢在什么地方,他已经记不起来了。我当时没怎么在意,只看他苦苦折磨,于心不忍,就替他了了痛苦。”虚竹子恍然说道。

  “哦,难道是……”萧峰突然想起阿朱从少林寺盗出来的那本梵文《易筋经》,不知丢在了哪,怎样也找不到了。这个念头只在萧峰心中一闪而过,随即说道:“嗯,那不重要了。如此将他火葬了吧。”

  “只能如此了!”虚竹说道。

  两人找来枯木干柴堆在游坦之身上。虚竹紧握一根枯木棒,巧使内力,枯木赫然生烟。

  “好功夫!”萧峰惊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