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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汪诗贝注视松平诚。“我以前以为梳马尾的没有坏人。”

  雨中,松平诚沉默。

  汪诗贝目光游移,不知在想什么。接着,她站起来,轻轻活动冻得有一点儿发僵的手脚。“去哪儿?”

  “前面不远,有一家温泉旅馆。环境很好。”松平诚转身带路。

  “去你的吧!”蓦地,汪诗贝飞起一脚,又快又准。

  松平诚微侧着身,单手下沉,在自己裆前,攥住了汪诗贝的脚踝。

  气氛有些尴尬。

  “松手!”汪诗贝忿然叫道。就现在这个状况而言,反抗,只是表明态度,但于事无补。苏夜,我真的真的遇到坏人了。你怎么还不来?

  “诚……诚是好人呢。”一个怯怯的声音道。汪诗贝扭头去看,是牵住松平诚衣角的小女孩。

  汪诗贝快步绕过面无表情的松平诚,一下子蹲到小女孩脸前。“你叫什么名字?”

  “呀——”小女孩踩着小碎步躲开。

  “阿朵,”松平诚扬起眉毛,道,“要勇敢。”

  “……哦。”小女孩低着头轻声答应,刘海垂下来,把整张脸都遮住了。

  用不用摆出这副样子?难道我才是加害者?汪诗贝心中怒火升腾。但是,她强自忍耐。她告诉自己,只有强自忍耐。

  “你不是还想吃鲷鱼烧么?”松平诚推了一把小女孩,道,“好好跟人打招呼。”

  “鲷鱼烧!”小女孩小小地雀跃一下,随即,满脸为难,偷眼望向汪诗贝。

  有本事,你把关子卖到底啊!为什么现在又上门来找我?汪诗贝愈发愤怒,却努力向小女孩露出鼓励的微笑。

  小女孩咽一口唾沫,握起小小拳头。“鲷鱼烧!”她带着莫大的勇气,开口道:“我……我是阿朵。”

  “阿朵你好。”

  “风、风间朵,请多关照。”小女孩鞠了九十度躬。

  汪诗贝没有还礼——她露出警戒的姿态。松平诚慢慢靠近过来。这个穿风衣的男子沐着夜风,就像在旷野中独行的武士或僧侣,表情沉凝,不吐露任何信息。

  风在二人之间流荡,细雨更细,转为雾雨,轻轻的海涛声也传了来。涨潮了,若晴日,此刻正是月上中天。

  “关于我遇到的所有这一切,”汪诗贝冷声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你现在需要的是一个热水澡。”松平诚道。

  “是谁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的?卑劣至极!”汪诗贝怒不可遏,“想让我屈服?你们打错算盘啦!姑奶奶是学考古的,挖掘现场把死人脑袋当球踢!”

  松平诚沉默片刻,道:“看样子在下需要对一些朋友的性情作出新的评估。他们也考古。”

  “哈!”汪诗贝大声冷笑。

  “苏小姐,有话,到旅馆再说罢,那里也有吃的。”

  汪诗贝像一只乍毛的猫,狠狠盯住松平诚,但无话可说。

  她心里明白,无论这奇谲诡异的事态的真相究竟为何,恐怕靠她自己,都翻不出什么浪花,更别说讨回公道。

  松平诚像是读懂了汪诗贝的想法,冷峭地道:“苏小姐,平心而论,在下以为,你还是乖乖听话为好。否则,会闹得很难看。”

  “在京都国立博物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汪诗贝低声问。

  松平诚诧异地挑高眉毛。“京都国立博物馆?”随即他想到什么,摇头道,“在那里确实发生了一些事,但是,那与在下现在来见你的目的无关。事实上,你身上牵扯的事情,远没有那么重要。”

  汪诗贝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气馁,但她不示弱。“原来你也只是个小角色?”

  “是的。”松平诚坦然道,“在下无足轻重。”

  见鬼,这家伙比苏夜难缠得多!汪诗贝被噎住了。

  “在下是为那条链子而来……”松平诚续道。

  链子?苏夜!汪诗贝蓦然想到了什么。“旅馆是哪个方向?”她打断松平诚的话头,说道,“我需要休息。”

  那个叫风间朵的小女孩一直竖耳朵听着,汪诗贝刚一松口,她就笑了,闷着头啪嗒啪嗒地往市区跑。

  夜风把她小小的、但是有力的嘀咕声送过来。“鲷鱼烧!鲷鱼烧!鲷鱼烧!”

  习志野市温泉旅馆:银鱼庄。

  年过半百的女将含笑出迎,将汪诗贝、松平诚引入这一幢典雅精致的日本式老屋,又塞给风间朵一包两个热气腾腾的鲷鱼烧。

  风间朵“啊呜”一口,喉咙里发出幸福的呼噜声。

  汪诗贝迈步进来,身上、头上的雨水滴答落在揩拭得光可鉴人的走廊地板上。夜那么深,旅馆沉入寂寞,没有人声。

  这是一家年岁悠久的旅馆,边边角角都携着光阴的断片似的。在厅堂、走廊照明的灯用的都是老式灯泡,以磨砂玻璃罩住,温暖的光线不时跃动,给人带来旧日时光的温馨味道。纸门、纸窗却裱糊很新,一水儿雪白,门侧有极繁复的彩色纸花装饰;窗明几净,曲折的走廊每逢拐弯,都设一只小小木架。架上或是花瓶,插着简洁而有韵味的花枝;或是黄铜香炉,炉中燃一支檀香,青烟袅袅直升,在天花板上散作淡云。

  过了半个小时,汪诗贝由温泉浴池出来。

  她已换上浅色的浴衣,身心温暖,祛散了寒气,便舒畅许多;她本就饿了,又叫风间朵的食欲勾着,就将放在盥洗室外走廊边上托盘里的仙贝大口解决掉三五个,肚里有食,脑筋更加清醒。

  松平诚在阔大的和式房间等她。纸门大开,他在廊下坐,背靠木柱,支起腿来,看庭院里的花树、假山,和亮着微弱火光的石灯笼,心平气和的模样。风间朵守住矮几,怀抱大般若长光,小腿盘坐,特别专心致志地啃鲷鱼烧。

  汪诗贝坐到房间的空处,手垂下来按在簇新的榻榻米上,并不说话。

  松平诚也不开口。

  两人无声坐了许久。汪诗贝渐渐按捺不住,嘘口气道:“我要知道那条链子的事。”

  “那条链子。”松平诚转过身来,“我们一直在找它,已经找了一百多年。”

  “你们?”

  “我们。”

  “我问的是: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组织?”汪诗贝怒道,“还要我一句一句解释吗?”

  “汪小姐,你误会了一件事。”松平诚淡淡地道,“问话的人,是在下,而不是你。你无需知道太多。”

  “你——”

  “依在下看,这是为了你好。”松平诚看着汪诗贝,“你为什么会买下那条链子?”

  汪诗贝感到心寒:松平诚太平静了,像在海面露出一角的冰山,看似轻巧,潜隐着庞大的威胁。

  “不为什么吧?”汪诗贝知道没法蒙混过关,但总要试试看。

  “八天前,你把它寄回了中国,用的是最贵的国际次日达。”松平诚道,“滨江市,一个叫苏夜的人收。我们正在确认这一点,消息很快会传回来。”

  “你!”汪诗贝蹭地站起来,死死盯住松平诚。松平诚不为所动。

  “你有什么事,别牵扯别人啊!”汪诗贝的眼神像是护食的母狮子,声音紧绷着,变得高亢,“如果你们要对苏夜做什么,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

  “在下不需要你的原谅。苏小姐,想要事情早点结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尽快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买下那条链子?”

  “我怎么知道有一群变态在找那条链子!”汪诗贝愤然叫道,然后声音骤低下来,“我……就是看它蛮漂亮的。”

  “说、说谎没有用的。”忽然,矮几前啃着鲷鱼烧的风间朵小声道,“诚……好聪明!你、你一定瞒不过他。”

  说着,风间朵有些委屈地向松平诚伸出手去。“诚……鲷鱼烧要吃光了……”

  “知道了。”松平诚点点头,变戏法似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塑料汤杯,起身递给风间朵,“竹轮和豆腐包。”

  “耶!”风间朵发出低低的欢呼声。

  松平诚转向汪诗贝,倾身上前,看着她的眼睛,动作从容不迫,却令人胆战心惊。他轻声道:

  “汪小姐,在下以为,你需要认真面对这件事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