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是一种可怕的情绪。它是埋入土壤的荆棘,不需要水分和阳光,就能漫布荒野。斧折不尽,火烧不灭,只待一场春雨过后,就能从余烬中挣扎着复苏。
苏夜知道,自己不需要它。但他不知道,如何把它根除。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其深埋,就算迟早发芽,也要很多年以后吧。
我需要的是迎接这一切新生、美好、挑战。苏夜想。
“我会去救灵曦的。”苏夜说。
“是我们。”汪诗贝看着他,“苏夜,从今天起,我不光是汪诗贝,我还是器灵——铁册天书。你要记住这一点,苏夜,你必须记住。”
“我明白……”苏夜低声说:“我只是不习惯。我总记得从前,我想要保护你,但当时我没能做到,我总是想——”
“我一点也不喜欢过去。”汪诗贝说,“那时候,我甚至连看着你痛苦的资格都没有。苏夜,我想和你一起面对那些事。”
“好。”苏夜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去救灵曦。我们一定能做到。”
“这样才对嘛!”汪诗贝笑了,“再说,我现在很厉害的哟!来,你跟我来!”拉着苏夜的手,向那间茅草屋走去。
茅草屋很小。从外面看过去,还不到十平米。一扇歪歪扭扭的木门,看上去是虚掩着,但门缝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苏夜推了一下,木门纹丝不动。他看向汪诗贝,“这门我开不了?”
“只有我才能开。”汪诗贝说。
“你知道了很多。”苏夜问,“自己摸索出来的?”
“我也不太清楚,就像睡觉时候做了个梦,朦朦胧胧的,就知道了这些。铁册天书对我来说,就像动一下胳膊那么轻松,仿佛本来就是一体的。”
“你能感觉到外面?”苏夜连忙问,“我是说这一年里,你沉睡的时候?”
“不是的。”汪诗贝摇摇头,“我感觉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就像睡了一觉又醒来,脑子里最清晰的反倒是之前对灵曦说的话——还记得吗?我让她像阿青对陈卓那样照顾你……但我其实我在骗人,我根本不想那样,不想你忘了我,不想……”
“我知道,你只是怕我伤心。”苏夜轻轻搂住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说这个!”汪诗贝飞快的擦掉眼泪,笑着说:“让你看看,现在我有多大本事!”手一伸,推开了大门。
茅草屋内漆黑一团。这不正常,苏夜想。外面的天光和煦,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能照射进去。屋内的空间仿佛是一团揉皱了的黑纸,带着一种古怪的意味。
“进去吧。”汪诗贝眨眨眼睛。
苏夜笑了,迈步往里走。无论如何,贝贝不会害自己。顶多,是个有趣的恶作剧。他走进屋内,周围顿时起了变化。
不再是漆黑的空间,不再是不到十平米的小屋。苏夜矗立在一个宽阔的广场中央,足有上千平方米,四周高耸着墙壁,斜斜展开,嶙峋叠起,隐约能看到一排排座椅。这是足球场的格局,但从建筑风格来说,更像一座古罗马斗兽场。
除了苏夜,广场中央还站另一个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涂着黑色唇膏,穿一件满是亮银铆钉和拉链的黑色短皮衣,袖子上挂着稀里哗啦乱晃的链子,脚下蹬着一双厚底的增高黑皮靴。
那人露出微笑,对苏夜说:“天工会,御灵师,江河!”
“这个恶作剧一点也不有趣……”苏夜拍着额头叹息。
“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江河“哈”地拉了个架势,“我定你乾坤!”
——苏夜嘴角抽搐。
“这是什么玩意儿?”苏夜问。
汪诗贝影影绰绰的浮现在半空中,仿佛全息投影一样,几分真几分假。她眨眨眼睛,露出俏皮的表情:“江河呀?”
“什么江河?这是个复读机!”苏夜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说这几句话,都是曾经说过的!就是在火车上那次!”
“我又没经历过,怎么知道?”汪诗贝说,“不过,这些都是从你脑海里映射出来的呢!将来契合度提高了,他也许会变得更真实吧?反正现在还不行。”
“这就是铁册天书的能力了?”苏夜问,“可以当虚拟训练室用?”
“不止啊!还能记录、储存、针对性分析……以后还能开发出更多的功能!”汪诗贝说。
“听着很未来感,很高科技……你确定这是铁册天书?我们苏家,从秦代遗留下来的铁册天书?”
“因为我呀!”汪诗贝得意洋洋,“器灵的功能和注入的灵魂本身有很大关系,我又不是古代人!”
“好吧,干得漂亮……”苏夜点点头,“你模拟出来的这个,实力怎么样?”
“你试试呗!”
苏夜看向“江河”,那家伙依旧在摆着POSS,发现苏夜的目光,嚣张的勾了勾手说:“你刚才说的话我还记着呢——”
“这句话什么意思?”苏夜问。
“没有符合当前场景的话了……”汪诗贝不好意思的说,“大概是……随便找了句以前的话凑数?”
苏夜耸耸肩。他上下打量了江河一番,然后说:“你来吧!”
江河一抖手,哗啦啦作响,那条链子顿时化作一道密不透风的罗网,当头落下。他大喊着:“看我周天网!”
苏夜头也不抬,一个箭步冲上去,扬手就是一拳。周天网尚未落下,江河已经哎呦一声,仰面跌倒。
哗啦。锁链失去了指挥,搅成一团,落在地上。
江河捂着脸蹦起来。气吼吼冲过来,一掌劈下:“我定你乾坤!”苏夜听了这句话,露出无奈的表情。
砰!
苏夜侧身占据中轴,一个侧踹,把江河高高抛起。啪一声,他落在地上,整个人化作一道光芒消失了。
这是曹洒尘的功夫,截拳道。
“好帅!”汪诗贝笑逐颜开,“但你真够狠的!江河不是你朋友吗?”
“刚才那句话太欠抽,他说了两遍了——我就没忍住。”苏夜苦恼的说,“下次能不能换别的?”
“这不是契合度不够嘛!”汪诗贝抱怨,然后问:“感觉怎么样?”
“还行,和真正的江河水平一致。”
“当然了,这是凭借你的意识模拟出来的。”汪诗贝说,“你心里的江河什么水准,他就什么水准。”
“那就无趣了,换个水准高的来。”苏夜意兴阑珊。
“好咧!”汪诗贝一挥手,身形隐去。
一片光芒闪烁,一个形貌清朗,身如玉山的中年人出现在当场。他穿着一身精致笔挺的黑色西装,白衬衣的领口打着藏青色领带。面容恬淡,从容不迫。
“徐……徐福!”苏夜睁大眼睛。贝贝,你这是在玩儿我吧!他四下看看,没找到汪诗贝的身影。
徐福看了苏夜一眼,淡淡道:“你是苏夜。你的运气实在糟糕。”
——得,又一个复读机!苏夜苦笑。
“请徐大先生指教。”苏夜拱手。然后,他陡然前冲,右臂一伸,雪亮的软剑登时弹出,直取徐福的咽喉!
徐福可不是江河!一上手,苏夜就用出了武器!
徐福微微一笑,“年轻人总是火气旺盛。”慢条斯理的伸出手指,朝苏夜一点!
轰!
苏夜眼前一片漆黑。再一睁眼,自己居然到了茅草屋外面。他依旧保持着进门的动作,似乎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
汪诗贝就在旁边,笑意盈盈的说:“你死了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