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调皮了。”苏夜给汪诗贝做了个总结。
说是器灵，但汪诗贝和灵曦、和此前见过的器灵，都不一样。她是现代人，完完全全的现代人。其他器灵和虽然能飞快的适应现代社会，但总归是古今结合，说话办事，都会带着过去的痕迹。
而汪诗贝没有过去，只有现在。比如她把虚拟空间弄成古罗马斗兽场，就纯属现代人的恶趣味。
但这不重要。甚至，怎样都好。望着汪诗贝的熟悉的笑脸，苏夜强迫自己丢掉后悔的情绪——他强迫自己相信，那只是一时的情绪错乱……他告诉自己：这样就好。
这样就很好。
然后苏夜思索汪诗贝成为铁册天书的器灵的原因。情感上，他相信是自己的思念，或是执念，终于感动天地……爱情万能！爱情万岁！但理智告诉他，这实在不科学。即便器灵的存在本身就像是对科学的嘲讽，也不成。
——与纯钧有关。
似乎是废话。苏夜发现自己在逐渐往世界的真实——如果这个东西确实存在的话，简直有一点儿像是千层糕，每一层的馅儿都不同，而且味道各异——的深处钻去。器灵。神兵利器。九卿。天工会。徐福。秦始皇。陆地神仙。昆仑。那些你以为死了却还活得梆硬、完全安分不下来的祖宗们……
现在是纯钧。和它的主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见义勇为并牺牲了生命的强者。他的实力甚至还在天工会会长林晨玉之上！
——仔细想一想，苏夜忽然发现，自己试着去与纯钧签订契约的举动实在是有作死的嫌疑。
结果却是莫名其妙地令汪诗贝转化为铁册天书的器灵并契约成功。
苏夜达成了自己的心愿。
是因为纯钧——它沉睡中的器灵——认出了舞阳苏家的血脉，于是出手成人之美吗？那还真是超厉害！
不枉它有那样超级的个头儿。
苏夜很是想了一阵子，最后决定相信自己是受了祖先的荫庇。
“苏夜！”
“嗯？”苏夜发现汪诗贝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几下。
“你走神了。”汪诗贝轻笑着，“在想什么？”
“我……”苏夜语塞。
汪诗贝并不追究。她了解苏夜。她是最了解苏夜的——至少，在苏夜遇到灵曦之前、在汪诗贝得知所有真相之前，无论苏夜本人，还是汪诗贝自身，都这么认为。
“对了，我怎么成了器灵？”汪诗贝问道。
“这个……”苏夜摇摇头，道，“我刚刚正在想这个问题。”
“这一定可以写出一篇很棒的论文！”汪诗贝语笑嫣然，“诺贝尔奖级别的哦。”
“诺贝尔……考古学奖？”苏夜试着吐槽道，“诺贝尔他老人家会气得在棺材里翻身的——要我说，写成《牡丹亭》还比较靠谱。”
“文学作品啊，那就该是《孝感动天》。”汪诗贝煞有介事地道。
“喂！”
苏夜笑了。
是值得的。截止到这一秒，我为此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从今而后的全部时光，无论我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也都是值得的。
苏夜注视着汪诗贝的眼睛。那么美。汪诗贝也望着他。
突然就这样沉静下来。
过了好久。
“贝贝……”苏夜莫名地有些狼狈，“我……”
“你该回去了。”汪诗贝点了点头，“别在铁册天书里呆太久——虽然我还没能彻底摸透这片空间里的所有机巧，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在这里的活动，会消耗你的精力。”
“其实我不在乎……”
“我在乎！”
“精尽人亡什么的……”不知怎么的，苏夜脱口而出。
“——苏夜！”
然后苏夜看到汪诗贝的脸色骤然变红，她鼓起腮帮，又气又恼——紧接着，苏夜眼前一黑！
“贝贝！”苏夜惊呼一声，小腿绊在床边，摔了一跤。
周围的景色变了，是在天工会的宿舍。
苏夜被汪诗贝赶出来了。
“贝贝！”苏夜紧握着铁册天书，连声呼唤，“贝贝！你出来！贝贝！”
他生怕刚才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声音里不自主地透出惶急，调门越来越高。
“好啦！”蓦地，铁册天书上腾起光焰，穿着浅绿色洋装的汪诗贝站了出来，一副不是特别高兴的样子，“我在这儿。”
“贝贝！”苏夜一把抱住了她。
“苏夜……”汪诗贝轻轻抚着苏夜的背，在他耳边说道，“我在这儿啦。不会走的。要知道，我……是你的器灵了啊。”
苏夜身子一震。
江河认为苏夜很不对劲。
尤其是最近几天。
江河观察苏夜，发现他常常魂不守舍，时而喜悦，时而忧伤，时而走路撞到墙上。江河自问，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特别了解苏夜，一定会以为他一个猛子扎进了爱河。
“严格地说，他是丧偶了啊……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江河嘟囔着这个，也变得有点儿懵懵懂懂——当然他本来就比较逗，现在变本加厉。
简直呆萌。
同时江河是个想到就做的果敢的男人。他想不通，就直接把苏夜堵在了房间里。江河发誓自己闯进来的时候苏夜有一点儿惊慌。
“我敲门了！”江河还是振振有词。
“我让你进来了吗？”苏夜怒道。险些就被撞破了！刚才，他正跟汪诗贝聊到徐福——北大考古系的系花，知识面可不是盖的。
“没有！”江河梗着脖子道。
“你真正直。”苏夜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忽然，他想起来，“我锁门了啊！”
“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江河“哈”了一声，摆一个“鹤步推山”，叫道，“区区门锁，哪能拦得住本——”
“——山岚！”
苏夜箭步上前，刁住江河脉门，往外一拨，双手直进中宫，拧住江河前襟，同时下腰、绊腿，来了个柔道里著名的背投！
咚！
江河脑袋朝下，栽倒在床，烧鸡大窝脖。要不是苏夜留手，这一下，颈椎就完蛋了。
“苏夜，你讲不讲道理？”江河的两条腿耷拉下来，他顾不上翻身，眼神透过裤裆，忙不迭叫道，“上来就打人算什么？”
谁不讲道理？苏夜气得想笑。
江河揉着脖子跳下床来，也是气鼓鼓的，扬声道：“你怎么能看上韩小素呢？”
啥？
瞬时，苏夜觉得藏在胸腹之间的铁册天书变得灼热起来，他能想象得到在那个玄妙空间里汪诗贝背过身去的样子。
“你……胡说什么东西？”苏夜叫道。
“我看韩小素看你的眼神就不对！你们俩准有事儿！”江河道，“你还不快点儿从实招来？”
“我招——我招你惹你了啊？”苏夜由气愤变得委屈，苦笑道，“别添乱了，行不行？”
江河转着眼珠，道：“真不是韩小素？”
“你到底在说什么？”
“问你自己啊！”江河冷声道。
“天地良心，”苏夜道，“江河，我什么时候跟上过你的思路？”
“也是。”江河自洽了。他点点头，问道，“那你说，最近这两天，你到底在琢磨什么？还是在琢磨谁？”
“嗯？”苏夜忽然意识到，与汪诗贝“重逢”后，或许……自己的时间过得有些快。快到几乎让自己忘了现实。
而现实那么严苛。
“之前，你打了曹头儿的脸，”江河道，“是为啥？”
苏夜扬起眉毛。
“苏夜，”江河质问道，“你是不是忘了灵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