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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苏夜当然不会忘记灵曦。

  他只是……没有想起来。说得再准确些,是刻意装出没有想起来的样子。与汪诗贝相处的每时每刻,他都在扪心自问:

  我该怎么办?

  没有答案。

  事情既简单又复杂。简单的是:苏夜确信,单纯依靠自己现在的力量,甚至是,在可以预估的将来,想要战胜徐福,是难于登天。即使退一万步,想要在短时间内战胜织田剑或是宇多田无关心,也不是特别现实。

  换言之:反戈一击,从九卿手中救回灵曦,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件事,江河想要帮忙——苏夜很感激,但那仍没有什么用。除非能够全面借助天工会的力量。可是现在徐福下落不明,林晨玉再次神隐,短时间内,天工会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那么,苏夜就只有听从九卿的安排,去偷纯钧。

  那违背苏夜的意愿。而即便苏夜将自己的底线再次逼退,他还是无计可施。纯钧就放在那儿,顶天立地,苏夜搬不动。

  卡住了。

  无路可进,同时无路可退。

  苏夜只有等待。等待可能发生的变化。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只是一颗棋子——只是一个小卒,就在楚河汉界的边上,等着空中飞来棋士的大手。

  “我在修炼。”苏夜这样答道。

  “什么?”这一回,江河没能跟上苏夜的思路。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好尽量让自己的身上长出几根刺来。”苏夜淡淡地道,“看看会扎到谁。”

  “嗯……”江河皱着眉头琢磨半天,还是不懂,便提出恳请,“你说人话行不?”

  苏夜把江河揍了一顿。然后不知怎么江河就弄懂了苏夜想要表达的意思,带着一种“我就知道男人之间的友情果然还是要用飞舞交错的拳头来表达”的满足神情扬长而去。

  苏夜则要面对情势较为复杂的那一面:

  他不知道在面对汪诗贝时自己的心灵应该如何安放。

  汪诗贝是器灵了。苏夜却在内心深处隐隐地害怕——他害怕自己会变成陈卓。汪诗贝“复活”之前,苏夜的害怕还只是遥远的事,而今他却必须面对。

  更别提,还有灵曦。

  在最初的“重逢”之后,苏夜发现自己放不太开,他与汪诗贝之间的感情没有发生变化,但是两人相处的模式,却非常尴尬。

  御灵师能够体会到器灵的情绪。反之亦然。于是这种尴尬每分每秒都在加码,令苏夜、汪诗贝都陷入想要抓狂的境地。

  事实上,另一个尴尬的事实是:苏夜与铁册天书的共鸣度……出乎意料地低。

  苏夜甚至没能觉醒相应的异能。而铁册天书本身,除了能够提供一个与外界时间同步的练功场之外,暂时并无其他功用。

  “跟以前一样呢。”江河离开之后,汪诗贝没有现身,她只是用心灵感应在苏夜脑海里说话。

  “什么?”

  “我根本帮不上你的忙。”汪诗贝的语气叫苏夜觉得心痛——她并不是在抱怨,而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简单的事实,“就算成了器灵,分享了你全部的秘密,我能为你做的,也只不过是……保持我的存在。”

  “不是这样的!”苏夜的声音里甚至带出了几分惶恐。

  似乎是为了表明心迹,话音刚落,苏夜就往床边一靠,遁出精神,潜入了铁册天书的世界。

  汪诗贝站在湖边亭上,望着远方模糊的山。

  这里像是世外桃源,但透着虚假。风景虽美,却不灵动。苏夜下意识地想到:也许,这正是汪诗贝与自己现在心境的投影。那么僵涩。

  他快步奔去,从背后揽住了汪诗贝的肩。

  “贝贝!”

  汪诗贝没回头,嘴角带起无奈的微笑:“苏夜,你进来做什么?”

  “《越绝书》载,纯钧剑为天人共铸——贝贝,照你看,七十多年前,运使纯钧剑的那个人,该是什么来头?”苏夜沉声问道。

  苏夜的问题有一点儿前后不搭,与眼下的情境也不相配,汪诗贝一怔,却明白了。她的语气变得轻快一些。

  “纯钧是天子剑。”汪诗贝道,“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过了,华夏再无天子。”

  “但秦始皇还在!”苏夜飞快地道。

  “昆仑。”汪诗贝摇摇头,道,“《淮南子·地形训》云,昆仑有增城九重,高一万一千里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上有木禾,其修五寻,珠树、玉树、琁树、不死树在其西,沙棠、琅玕在其东,绛树在其南,碧树、瑶树在其北……有四百四十门,门间四里,里间九纯,纯丈五尺……”

  “记性还是那么好。”苏夜笑起来,“我也背得过哦。”说着,他续了下去,“……有九井玉横,维其西北之隅,北门开以不周之风……”

  “你刚去翻过书!”汪诗贝身子轻轻一挣,从苏夜的怀抱里脱出来,转身笑道,“大言不惭!”

  “还真是。”苏夜点点头。

  “我懂你的意思。”汪诗贝道,“我还是能帮助你的,是吗?”

  “能跟我讨论这些的,就只有你了。”苏夜道,“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谢谢。”汪诗贝打断了苏夜的话。

  贝贝,你永远不必对我说谢谢。苏夜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他不知怎么犹豫了一下,而汪诗贝接着说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七十多年前,那个运使纯钧的散人,也是类似徐福、林晨玉这样的‘古人’。而且,他的身份很高贵。”

  汪诗贝顿了顿,又道,“甚至,你是觉得,他有可能来自……昆仑?”

  “我们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更不知道里面住着什么人。贤者?神仙?还是……一大群实力超绝的御灵师?”苏夜耸耸肩,与汪诗贝说到这些具体的事,他也变得轻松了些,“《淮南子》语焉不详,《山海经》里的记载也没多大帮助。但有一点是确定的,秦始皇去了昆仑。我在他的坟里亲眼见证了他的去向。”

  “你说过,徐福也知道。”汪诗贝道。

  “应该……他之前应该只是猜测,直到上个月,他亲手打开了秦始皇的棺椁,才算是确信。但我知道的,比他还要多一点儿。”苏夜补充道。

  “徐福也想去昆仑。”汪诗贝道,“他由秦始皇的去向,确认了昆仑的存在,那么,接下来……”

  “他派我到天工会卧底,不过是在试探!”苏夜忽然想通了,“七十多年前,纯钧的主人拔刀相助,帮天工会……林晨玉除掉了试图掘开秦始皇陵的恶人——这件事,徐福一定是知情的!”

  “所以,现在,他想要知道纯钧的来历!”汪诗贝一拍手,叫道,“这就对了!”

  “不,”苏夜摇了摇头,轻声道,“贝贝,你没亲眼见过徐福……他……”苏夜沉吟着,艰涩地道,“如果他想要纯钧……他会做得更加直接。”

  于是苏夜向曹洒尘提出申请,希望可以随时进入天工会分部的地下,观看纯钧。

  曹洒尘准了。

  另外,江河也磨得曹洒尘点了头。他是第一次见到纯钧,惊异难言,然后如痴如醉。他想在纯钧边上打地铺,叫曹洒尘打成了乌眼青。

  苏夜却只喃喃着《越绝书》中的字句,好似疯魔。

  “……观其釽,烂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浑浑如水之溢于塘;观其断,岩岩如琐石;观其才,焕焕如冰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