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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苏夜很久没听到汪诗贝的声音了。

  很久很久,久的仿佛隔了一个世纪。是的,自从汪诗贝去世,往昔的音容笑貌依旧在脑海中浮现。但容颜更像静止的画片,而声音则直接在脑海中靠记忆加工,像上个世纪的,那种叫做波表合成的技术。

  但刚刚这声“苏夜”,却是通过声音传递,通过耳膜震动,沿着耳骨传入大脑。那真切的,甜美的,快慰的声音,混合成一颗炸弹,在脑袋里轰然爆发。

  “贝贝!”苏夜睁大眼睛!

  眼前的女孩儿是汪诗贝,是真真正正的汪诗贝!不是自己的幻觉,不是心理安慰,她实实在在的存在!

  苏夜扑上去,死死抱住了她。他能感觉到汪诗贝身体的温热,感觉到她因为太过激动而颤抖。他听到存在于少女喉中,马上就要发出的呼唤——

  “苏夜……”真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知为什么,苏夜的眼泪夺眶而出。温热的液体流淌过面颊,滴在少女的肩头。

  “贝贝,我好想你。”苏夜轻声说。

  “我也……想你。”汪诗贝抬头,双手捧着苏夜的面颊。她凝视着他,清澈的双眸没有泪水。她还没有看够,舍不得让视线模糊。

  “贝贝,你……”

  苏夜的话没说完,突然,汪诗贝的身形模糊起来。实质的血肉感正在消退,仿佛坏掉的电视机中的影响,扭曲着,然后消失了。

  “贝贝!”苏夜大叫。声音在空空的室内回荡,仿佛无数人在呼唤。

  没人回应,汪诗贝真的消失了。就像她的出现一样,没有根由,却真实无比。苏夜茫然环顾,大脑一片空白。

  刚刚……都是真的。不是幻觉,不是想象。是真真切切的贝贝。她来了,却又无影无踪。到底……

  突然,苏夜感觉胸口一阵灼热。就像当时在纯钧面前一样,只是痛感要轻上许多。他咬着牙撕开胸口的衣服,看到一个书卷的刺青,正在皮肤上浮现。

  “这是……铁册天书!”苏夜惊叫起来。

  失踪了的铁册天书,竟然以这种方式存在于自己体内,不能不让苏夜惊骇万分。他看着那刺青陡然一闪,就见眼前光华大作。哗啦一声,铁册天书从半空掉落下来。

  苏夜连忙捡起来。没错,就是铁册天书。纯钧那里的变故,竟让这件器灵神奇的融入了体内,这变化简直难以置信。不单如此,铁册天书不再是灰蒙蒙的样子,周身微微泛着青光,隐隐能看到茅屋草亭,远山近湖,似乎有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圣地,存在于书内。

  我见过这个!苏夜心脏砰砰直跳。在梦中,他见过这个场景!那并不是单纯的梦境,而是铁册天书的指引!那汪诗贝呢?难道说,灵魂结晶在那次变故中,融入进了铁册天书里,让她变成了真正的器灵?

  但为什么又会消失?为什么……苏夜抓着铁册天书,像以往那样,用灵魂去沟通。朦胧中,他感到一层柔软的无形障壁,奋力一挣,他穿了个过去!

  下一刻,苏夜眼前换了景象。

  他立足的地方,是一片平缓的湖滩。一汪湖水碧透深沉,水波荡漾,温柔的拍打的岸边。远处有山,却显得假,似乎工笔描绘出来,有些呆板。回过头,大约有四五亩的空地,都由白沙铺就。上面有一亭,一茅屋。

  而亭中,则有一个穿着绿色洋装的少女,婷婷而立。

  “贝贝……贝贝!”苏夜大叫。他拔腿冲向小亭。亭中少女凝望着他,温柔一笑,泪水终于滚滚而落。

  苏夜扑过去,将汪诗贝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说:“别哭,别哭。刚才不是都没哭的么?”

  “刚才……舍不得哭。”汪诗贝哽咽着。

  “以后,我们不再分开了。”苏夜捧着她的脸,“我等了你太久,找得你好苦……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再过了。”

  汪诗贝死死咬着嘴唇。抖动的双肩出卖了她的情感。苏夜死死抱住她,仿佛要揉进身体里。良久,两人才慢慢分开。

  “多久了?”汪诗贝问。

  “一年了。”苏夜说,“听起来不算长。对吧?我也觉得,本来我预备着,要几年,十几年,甚至到了生命尽头,也未必能把你追回来……已经很快了。但我却觉得,这一年太过漫长。”

  “你受苦了。”汪诗贝抚摸着他的脸,“能讲讲吗?我是怎么活过来的?还有这一年,你是怎么过的?”

  “你死……那时候,我觉醒了一个技能,跟灵曦共鸣之后,保存了你的灵魂。后面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苏夜摇摇头,他不太想告诉汪诗贝自己受的苦,“无非是那些,九卿、天工会,打来打去的。”

  “这么说,我成器灵了?”汪诗贝看着他,“其实我能感觉到,就是不敢确定。你——”

  苏夜突然避开她的眼神,犹豫了一下,问:“贝贝……你怪不怪我?”

  “不。”汪诗贝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苏夜。但我不怪。你知道么,当初你和灵曦离开,我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我真羡慕她,羡慕灵曦。我甚至会愤恨,为什么自己……呵,也许这真的是命运。”

  命运么?苏夜怔怔想着。汪诗贝、灵魂结晶、铁册天书、纯钧……简直像冥冥中有人用一条线,把这一切串联起来——所谓命运拨弄,莫过于此。

  “那时,灵曦说我终究会后悔。”苏夜说,“贝贝,其实我知道她说得对。器灵的千古孤苦,连记忆都能磨灭。可我就是不甘心!对不起贝贝,是我太过自私了……”

  “苏夜。”汪诗贝再次叫着他的名字,她微笑着:“我不会去想将来的事情,你也不该去想。哪怕将来如何,现在的我也是幸运的——这,没人能够否认。我又活了一次,还成了你的器灵,从此以后——”

  “——从此以后,血脉相连,同生共死,不离不弃。”苏夜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汪诗贝怔怔的看着他。过了片刻,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去你的!这就是契约誓言?怎么听着像结婚!”

  “本来都差不多的。”苏夜笑了。

  “是么……”汪诗贝眨眨眼睛,“这么说,你对灵曦表妹也是这么说的喽?”

  “什么啊!”苏夜一愣,“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你敢说对灵曦没别的心思?”汪诗贝歪着脑袋看他。

  苏夜张张嘴,没说话。这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但不知为什么,他却答不出来。苏夜认为自己心中坦荡,但灵曦不再之后,他却开始分不清这份情感。

  “贝贝,”苏夜的情绪低落下去,“灵曦她……她落在九卿手里了。”

  “啊?”汪诗贝愣住了。生前,她一直把灵曦当成敌人。可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却没有丝毫快慰。

  汪诗贝知道,为了自己,苏夜这一年出生入死,灵曦始终伴随左右。汪诗贝相信,若不是为了自己,灵曦也不会落入九卿的手中。

  “那……”汪诗贝犹豫了一下,问道:“灵曦会不会有危险?”

  对于器灵来说,所谓的危险,就是困顿于那一方漆黑的天地吧?但苏夜没有说出口,他不想和汪诗贝探讨这个。这样会随时提醒自己,汪诗贝同样会面对这个问题。

  灵曦,你说对了。苏夜想。当贝贝再次站到我面前,满足了我那自私的渴望之后,我第一时间……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