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继续追问了一阵。
曹洒尘的态度仍是不冷不热，偶尔讳莫如深。但总体说来还好，他解释了许多，李璐也随着敲边鼓，苏夜心绪渐平。
“我们这一队，就是三个人？”苏夜最后确认道。
“是的。”曹洒尘点点头，“明天，我就能恢复八成战力。”
“才八成？”
“剩下的，你来补。”
“那也要补得上。”苏夜对自己的实力有客观的判断，或许，已经搭到了“蓝本”的边，但绝对赶不上曹洒尘这样的“资深蓝本”，距离宇多田无关心的“橙本”，更是遥不可及。
战斗不能指望取巧。更不能指望敌人易变的心情——话说回来，宇多田无关心的情绪还真像是孩儿脸的六月天，说变就变。
“反正你可以用美男计啊。”灵曦一针见血地指出。自从那天苏夜问人家手为什么冷，她就算记住了。
“灵曦，我承认过错误了好吧？”苏夜拱拱手。
曹洒尘干咳一声，道：“长期以来，天工会对秦始皇陵也作了一些探索，虽然只是在外围，从来没有深入，但还是可以确定：皇陵不是那么好闯的。”
“有粽子？”苏夜问道。
“你饿了？”曹洒尘有些疑惑。
“——僵尸。粽子就是僵尸。得防着里头随时随地蹿出来几个膝盖不会打弯的。说不定，还有粽子大军：《古今大战秦俑情》、《僵尸道长》，都没看过？”灵曦瞟了曹洒尘一眼，道，“《寻龙诀》也没看过吧？哼，老古董。”
曹洒尘将目光投向苏夜。
“她……心情不好。”苏夜摊开手，无奈地道，“而且，灵曦一直不喜欢偷坟掘墓、搬山倒斗这种事。”
“谁、谁说的？”灵曦涨红了脸，冲苏夜嚷道，“要是没有我，你就等着钻进皇陵再也出不来吧！”
说着，灵曦一转身，自顾自地走开，狠狠一反手，撞上房门。
“灵曦！”苏夜想追上去，却被曹洒尘叫住了。
“等一下。”曹洒尘眯起眼睛，轻声问道，“苏夜，你跟器灵的契合度，最近又有提高？”
“嗯？”苏夜一怔。
“看样子，你还没有自觉。”曹洒尘道，“苏夜，你要记住。我们身为御灵师，也就是要用自己的一生去与器灵相处——所谓十人十色，千人千面，每一个御灵师的性情都有不同，与器灵的相处方式，自然也就不同。”
苏夜不知道曹洒尘忽然提到这些是什么用意，便静静听着。
“有的御灵师把器灵当做手下、甚至是奴隶：九卿那边，这样的情况要更严重一些，但不可否认，天工会里，也有个别御灵师这么做——如果发现了，我们会进行劝导。”
“我知道，天工会里都是好人。”苏夜哈哈一笑。
“不，这不是一个道德问题。至少，不完全是。”曹洒尘摇头道，“普遍而言，过分压榨器灵，就很难提高契合度，御灵师也就无法发挥出最理想的力量。极端情况下，甚至会出现契合度倒退，乃至器灵不堪受辱，与御灵师同归于尽的案例。但是，同样不能排除，确实存在一些器灵，更加习惯成为御灵师的手下、甚至是奴隶。”
“什么？”苏夜惊道。
“几乎所有的器灵都来自封建社会，而其余那些，则要上溯至先秦——比如说，春秋战国吧，那时还是奴隶社会。”曹洒尘道，“苏夜，舞阳苏家的命锤，传承似乎更早，是不是？”
“……是的。”一时之间，苏夜的心乱了。
“当然，器灵总是与时俱进的。你也听见了，在她眼里，我倒成了不看电影的老古董。话说回来，她说的那几部电影，也都够老的吧？”曹洒尘板着脸，道，“我要说的是，你最好思考一下你与器灵之间的相处方式。”
苏夜默然。
曹洒尘续道：“苏夜，我们会说，器灵也是人，有着与我们同样的情感和理智。但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本来就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御灵师与器灵的情况还要更复杂。因为，器灵在这个世界上度过的时间，要远远地多于我们自身。”
“我知道。”苏夜艰涩地道。
“器灵的性格各有不同，但又有相同之处。最重要的一点是：每一个器灵都是孤独的。”曹洒尘道，“身为御灵师，你要理解器灵的孤独。但又不能涉足过深——最好不要涉足过深。苏夜，我听说，你见证了陈卓那一场狂乱颠倒的爱情。”
“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为什么？”曹洒尘望着他，“记住，你已经是天工会的人了。”
“那又怎样？”苏夜一怔，道。
“所以，我们已经是自己人了。”曹洒尘道，“三天前的那场战斗，你也证明了你自己。”
“我可没有——”
“——我知道。”曹洒尘打断苏夜，道，“归属感这种东西，我一向认为是可有可无的。毕竟，人心难测。但是，你应该对天工会这个组织如何对待自己人，有所了解。”
“我们从来不计算自己人的价值。”曹洒尘的嘴角露出一丝极浅的笑容，“苏夜，从你加入天工会的那一刻起，就算你突然变成了一条鼻涕虫，那也是天工会的鼻涕虫。”
“……什么意思？”
“就是说，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人能在你身上洒盐。”李璐忽然“噗”地一声笑了，“你知道民间传说在鼻涕虫身上洒了盐它就会脱水而死的，是吧？”
“好吧。”苏夜琢磨了一阵，就是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但是心情总算变得好了一些。
“那就如此吧。”曹洒尘说：“准备一下，三日后出发。”
苏夜没动。他问了一个问题：“在我印象里，天工会该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组织，这没错吧？”
“是又如何？”曹洒尘问。
“但现在你却给我一种天工会用人捉襟见肘的感觉。”苏夜说，“进始皇陵这么大的事情，你随便一安排就成了？然后就我们三个？是不是太草率了？”
曹洒尘看了看他，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猜你们在执行另一个计划，然后我成了计划中的一环。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你的防备心还是太重。”曹洒尘说：“我也要同你进去的。”
“这一点也不让我安心。”苏夜说：“因为你这样的人，随时可以牺牲自己。”
曹洒尘良久没说话。苏夜看着他，始终等待一个答案。终于，曹洒尘开了口：“你若说计划，天工会永远有计划。若说棋子，天工会每个人都是棋子。苏夜，你并不是特别的那个。我不能承诺你不是棋子，但必须告诉你，你和其他天工会的成员并无不同。也许每个人都是计划中的一环，但每个人都不是决定性的，包括你。”
这段话，有些出乎苏夜的意料。原本，他以为曹洒尘会说一些安抚的话，或者来两句轻飘飘的承诺，反正只是口头上的，惠而不费。但要真那样，苏夜肯定是不信的。
但如今，曹洒尘的话虽不中听，却显得恳切。苏夜倾向于相信，因为确实很合理。联想天工会一贯的做派，基本能对应的上。
苏夜想着，指着李璐问：“她进去能做什么？”
李璐涨红了脸，“别看不起人啊！”
“你不怕死？”
“谁不怕死？但怕死就能不死了？”李璐反驳，“再怎么说，我也是天工会的御灵师啊！”
苏夜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转向曹洒尘：“好吧，三天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