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会分部大楼六层，曹洒尘的很无趣的办公室里，会议继续。
苏夜眉头打结。
“秦始皇陵……秦始皇陵……”他反复念叨着，突然猛一抬头，眼中放光，道，“你们真打算干了？好大胆子！”
真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苏夜心中暗叹。是的，我们好大的胆子。
苏夜之所以到西安来，为的就是秦始皇陵。
前一阵，他去挑九卿在湖东市东郊的据点，与天工会御灵师王东偶遇——王东的器灵名叫如蓝，跟灵曦有旧，本体是一柄洛阳铲。于是苏夜获知，九卿正要设法侵入皇陵，为的是从中取走某件东西。
这与苏夜不谋而合。
说得再确切些，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苏夜袭击九卿的据点，一直是为了寻找某件东西——他甚至不能确定九卿是否拥有那件东西，但只要有可能，哪怕再微弱的可能，他就会干到底。反正本来就跟九卿不对付了。谁怕谁？
当然，九卿要在秦始皇陵中谋取的，未必就是苏夜想要的。或者说，必然是不同的。
九卿家大业大，所谋者自然也大。苏夜却并不贪婪。他只顾自己的家长里短，只想找到一件空白的器灵。
那可以“救活”汪诗贝。
现在这几乎是支撑苏夜生存的唯一的动力。
也是唯一的希望。
希望这种东西，即便只是如丝如缕的一线，也要紧紧握在手中。
器灵的制作工艺在宋末元初时失传，所以要寻找空白器灵，必得往更早的时候追溯，而秦代，也许恰到好处。因为上古、先秦之时，器灵的制造工艺还不算成熟，或许会有些威力奇强的单件器灵，但都是不可复制的孤例。
及至秦代，事情发生改变：
赳赳老秦！
西秦之地，带甲百万。老秦锐士，前赴后继，血不流干，死不休战——于是，秦地的工匠完善了器灵的制式，开展了大批量、同规格的器灵制造，并取得成功。
于是——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苏夜需要进入秦始皇陵。
为了找到一件空白器灵，同时，他还想要寻求已经失传的老秦古法，以进一步补完舞阳苏家的秘传。他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去做这件事。
但这只是个私人理由。作为传承古法的锻造师，对古人的敬畏之心处于与信仰等同的高度。这也正是舞阳苏家的器灵：命锤灵曦，会因盗墓一事与如蓝交恶的原因所在。
苏夜心有戚戚。
然而，在得知九卿的动向之后，他知道，为了汪诗贝，他一定会踏入秦始皇陵——可是这并不代表，做出这个决定是一件容易的事。
苏夜动用了极大的勇气。爱情与悔恨的力量交互、激荡，才令他下定决心。
——秦始皇陵。南依骊山，北临渭水；其阴多金，其阳多玉。凿之不入，烧之不燃，叩之空空，如下无状。
——至于内里，以水银为四渎、百川，五岳九州，具地理之势；而奇器珍怪徙藏满之。
这是华夏史上第一位皇帝的陵寝，对每一个华夏人而言，都具有极其特殊的意义。若非形势至此……苏夜是不敢冒这个天下之大不韪的。
看样子，天工会也是。
若非九卿决意入侵，天工会恐怕也只会守在皇陵边上，静静地等待。或许，会一直等待下去。
不久前，由江河处，苏夜得知：王东跑了。据说是因为泄露了天工会的情报，为躲避刑罚。
——骗鬼鬼都不信！
王东的器灵是洛阳铲。鼎鼎大名的……偷坟掘墓的洛阳铲。
苏夜相信：要不是王东自己手痒，打算赶在九卿行动之前，先行偷入秦始皇陵；就是他身负秘密使命，要赶在九卿行动之前，先行偷入秦始皇陵。二者一而二，二而一，根本就是一回事。
当然，苏夜知道，想要虎口拔牙，就得面对老虎。而且是暴怒的老虎——毕竟拔牙很疼。苏夜也想不出怎么才能给九卿的天王们上好麻醉药。
也许天工会知道。
“九卿要在皇陵中找什么？”苏夜向曹洒尘发问。
曹洒尘摇了摇头，亚克力浴缸中泉水微漾。
苏夜起身，从墙角拎出一瓶农夫山泉，拧开盖，倒入浴缸。“给你加点儿水。”他显得很好心的样子。
曹洒尘瞪着苏夜，不说话。
“秦始皇陵……”李璐轻声道，“秦始皇陵是‘四大谜藏’之一。天工会的教材里有部分记录，不过并不详尽。简单地说，就是我们能够确定，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卖什么关子啊——”灵曦拉长腔调，有些不高兴，“你不说清楚，以为我们就不知道了？”
苏夜又惊又喜。
“……我就快想起来了。”灵曦小声嘀咕道。
苏夜泄了气。接着，他追问道：“什么是四大谜藏？”
苏夜没听过这个说法。
“全世界范围内可以确定其存在也可以确定其价值近乎无可估量但始终未能充分探索的密地——其中最重要的四处。”李璐解释道，“它们都与器灵密切相关……除了秦始皇陵之外，还有传说中藏有诸神之兵的罗德岛太阳神巨像，和——”
“多说无益。”曹洒尘打断道。
“喂！”苏夜叫道。
“你没事了自己去看。”曹洒尘道。
李璐连忙补充道：“苏夜，图书馆在你加入天工会的当天就向你开放了，对内，绝大多数资料都是公开的。”
苏夜一怔，露出苦笑：“只不过，我的人缘不好。是吧？”
李璐神态微窘，把头扭向别处，轻轻地叹息。第三临时小队一直蛮排斥苏夜，但事到如今……
苏夜岔开了话题：“现在的情况是，你可以对付宇多田无关心了，是吗？”
“我说过，”曹洒尘道，“她比我强。我封不住。”略作停顿，他续道：“但可以试试，让她停滞。”
“然后，我以‘绝地天通’出击！”李璐道。
“与此同时，你出大招，致命一击……不用说，还是杀不了她。”曹洒尘淡淡地道，“只要能暂时剥夺她的战力，我们就算是成功了。”
“我们？”苏夜扬起眉毛。
“这计划是你定的，难道你是最没有信心的一个？”曹洒尘问道。
“三天前？那是赶鸭子上架。如果可能，我绝对不想再跟那个家伙打架。我觉得我好像是在她跟前把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光了，所以才活了下来。”苏夜耸耸肩。
“还没用光。”曹洒尘道。
“什么？”
“我们要做好进入秦始皇陵的准备。”曹洒尘道，“如果九卿的人真的来了，那么，我们就抢先进去。”
“不拦着他们？”苏夜问道。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曹洒尘道。
“也是。”苏夜了然了。
“要搞清楚，他们究竟在找什么。然后，抢在他们之前，拿到那东西。”曹洒尘道。
“说得轻巧。”苏夜哼了一声，“光是一个宇多田，就够喝一壶的。”
“还要提防她把你绑走。”曹洒尘瞥了一眼苏夜，冷冷地道。
“你——”
“天工会不养闲人。”曹洒尘脸色肃然，道，“你有意见？”
“……织田剑呢？”
“嗯？”
“那也是四天王！”苏夜恨声道，“不省油！就凭你我，再加上一个射箭的——还有江河呢？他来不来？好吧，就算他也来，这才几个人？会死的！”
“我还以为，你会很乐意加入这次行动。”曹洒尘道。
“我是乐意。但不乐意白白送死。”苏夜道，“你们不是有个会长吗？叫他来啊！”
“我们有消息……东方的那个人，应该还没有动。”曹洒尘像是深思熟虑般地，慢慢说道，“至于织田剑，自然有人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