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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美人之欲(1)


  自臣暄去了序央宫,鸾夙便一直忐忑不安。她在隐寂楼内兀自独坐,对着那幅臣暄所赠的《春江花月图》怔怔出神,心中所思所想,皆是二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自从在怡红阁后院救下臣暄迄今,转眼已有半载光景。他养伤时他为她提点曲赋,她挂牌时他请她援手相助,他赠她刘派真迹,他对她诸多包容……人皆有情,纵然知晓彼此不过是一桩交易,她仍旧为他进宫后的安危担心不已。

  这样的男子,清俊风逸、高山仰止,锐可文韬武略,润可温存如玉,应是世间女子皆会倾心之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鸾夙自问,倘若没有这一桩交易横亘于二人之间,她未必能守住自己的心。

  可现下,她却不得不坚守心房。她只怕如今他的温存以待皆是逢场作戏,正如他曾经所言“人生如戏”。鸾夙在心中告诫自己,臣暄的万般宠溺仅仅是戏中之景,他们不过是盟友关系。待到功成之日,他俯览天下,她必悄然归去。

  在他面前,她不能动念,也不敢动念。

  “鸾夙姑娘,您午膳未用,晚膳多少吃一点吧。”鸾夙正出神深思,忽听一个丫鬟在门外道,“世子若知道您茶饭不思,定然心疼。”

  鸾夙转首见丫鬟端着饭菜站在门外,只淡淡道:“端下去吧,我没胃口。”

  丫鬟见状,只得又退了下去,将此事禀告坠娘。坠娘自然知晓臣暄去了何处,也了解鸾夙为何茶饭不思。她想了半晌,对那丫鬟道:“去唤朗星来,劝鸾夙进饭。”

  一炷香后,朗星已来到隐寂楼,端着饭菜站在鸾夙屋前,道:“从前别的姑娘都为了保持身段不敢吃饭,你却毫不顾忌大吃大喝。如今说没胃口,可不像你。”

  鸾夙见是许久未见的朗星,只得回叹:“你进来吧。”

  朗星端了饭菜入内,自顾自地坐在鸾夙对面:“今日烧的都是你爱吃的菜式。”

  鸾夙拾起筷子,在盘中翻了几下,一口没吃,又将筷子放下。

  朗星仔细打量她半晌,低声感慨:“外人都道你是镇国王世子专宠,颜如渥丹、桃羞李让,怎么今日我瞧着,你比从前还要清减了呢?臣暄待你不好吗?”

  鸾夙缓缓摇头:“不,世子待我很好。”她憔悴消瘦,不过是因为心中藏了事,藏了与臣暄的天大秘密。只要此事一日秘而不宣,她便一日须得殚精竭虑,又怎会丰润?

  鸾夙看向朗星,解释道:“你不要多想,我们十分要好。”

  朗星这才点点头:“自挂牌那日臣暄抢了绣球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单独见过你……其实我是有心避开的,我担心与你走得太近,会惹别人不高兴。”

  鸾夙自然知道他所指的“别人”是谁:“朗星,谢谢你。”

  “若要谢我,就把饭吃了。”朗星顺势将饭菜往鸾夙面前一推,“我一直觉得你不是儿女情长之人,你就这么喜欢臣暄?”

  鸾夙有些不解:“你从前不是属意我选他吗?如今我选了他,怎的又不见你高兴?”

  朗星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你变了,自从和臣暄一起之后,你的性情好像更沉稳了,可笑容也勉强了。”

  鸾夙闻言笑了。诚如朗星所言,自己的性情是沉稳了许多,笑容在人前也很勉强,只因一切都是演戏。看来自己还是演得不像,又或是朗星太过观察入微。

  鸾夙正在心里自嘲,只听对方再道:“我与你自小玩在一处,早把你当作半个亲人。如今你有心事、郁郁寡欢,我自然担心……”

  朗星的表情很认真:“鸾夙,倘若臣暄对你不好,或是你与他在一起不开心,不若和他断了吧。以你的才貌,值得有人赎你脱籍从良。”

  鸾夙知晓朗星误会了,他大约是见臣暄日日流连闻香苑,却不为自己脱籍赎身,便误会臣暄是在逢场作戏。个中情由,鸾夙自是不能与朗星说的,她正寻思该如何解释,岂料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谁在挑拨离间?”

  鸾夙眸光一亮,立刻循声望去,但见臣暄身着世子朝服,正清俊持重地站在门外。她连忙起身相迎,臣暄却已抬步入内,边走边道:“本世子不在几个时辰,便有人想拆散我和夙夙?”

  朗星被逮个正着,只好起身对臣暄见礼:“朗星是为鸾夙着想,并无他意。自知失言,还望世子恕罪。”

  臣暄揽过鸾夙,打量了朗星半晌,没有说话。

  鸾夙也帮忙解释:“朗星是过来给我送饭的,见我茶饭不思,才误会了。”

  她朝朗星使了个眼色,啐道:“还站着做什么,徒惹世子生气,快走吧!”

  朗星会意,忙对臣暄再次颔首请罪,匆匆而去。

  臣暄望着他的背影,幽幽道:“我从前就和坠娘说过,他要毁在一张嘴上。”

  朗星是伶倌,自是靠嘴吃饭,若说毁在一张嘴上,也并非没有可能。鸾夙唯恐臣暄怪罪朗星,便赶紧岔开话题,问道:“此次进序央宫,原歧可有为难你?”

  臣暄这才回神看她,笑道:“我不是安然无恙回来了?你看我断手断脚了吗?”

  不知为何,鸾夙听了这话,忽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她吸了吸鼻子,深深一笑:“回来就好。”

  明明是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臣暄心中却怦然一动,似乎被什么狠狠撞击了心房。他静默片刻收敛了情绪,才看向案上的饭菜,似笑非笑地问道:“我方才听你说,朗星是见你茶饭不思,才误会我对你不好……你为何不用膳?”

  鸾夙自然不会承认心中所想,别过脸道:“我午膳进得多了,晚上没有胃口。”

  臣暄也不戳破,只盯着她神色闪躲的清丽容颜,想起了自己方才在原歧面前说过的话——“微臣虽担了风流虚名,却从未真正沉溺于花丛之中,过往情事,大多逢场作戏,无法投入。唯有鸾夙……”

  臣暄扪心自问,这番话虽有迷惑原歧的嫌疑,却并不见得全无真心。

  其实他苏醒过来的第一眼,便知鸾夙是个美人。因存了报恩之念,也存了些别的心思,才特意去向坠娘打听了她的身份来历。他本以为她是个落魄的商贾之女,或是以身偿债的小家碧玉,却未曾料到,她背负着惊天血案。

  鸾夙,竟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奈何一朝跌落,从相府闺阁误入烟花柳巷。若是换作旁人,只怕早已向命运妥协,或是以死求得解脱,而她却肯咬牙隐忍,只为心中一个信念……

  过往情事,臣暄一向浮光掠影、蜻蜓点水,唯有鸾夙,让他认为不同。这份“不同”让他想要一探究竟,因此他才驳了坠娘的主意,改变初衷换掉拂疏,说动鸾夙与自己配戏。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渐渐陷落,也许是在他昏迷醒来初见鸾夙的时候;也许是因为他卧榻养伤时,鸾夙悉心照料、词曲相和;又或者是挂牌那日,他听了她的一支歌……

  总之,当鸾夙举荐拂疏之时,他心中真的大为光火,一反往日沉稳性格。也正因此事他才恍然发觉,自己原本想要浅尝辄止的心态,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深沉。纵然知晓鸾夙刻意紧闭心扉,欲功成身退,可他还是动了心思。

  该如何留下她?说他愿意与她笑看江山、闲谈落花?承认他已戏假情真、不能自拔?可如今他身陷敌营,自身难保,这些话,他还不能轻易说出口。他不能害了她。

  他唯有告诉自己,如今情思方动,这一切的一切,仍可遏制。若是有朝一日,这出戏落了幕,出了彩,他再对她说吧!

  而在此之前,他决定继续保持缄默。

  想是自己沉默了太久,待臣暄回过神来时,恰好听到鸾夙理直气壮地问:“世子走什么神呢?我都唤了你好几声了!”

  臣暄只得干笑:“没什么,在想我方才与原歧说过的话。”他将冕冠摘下,再看了一眼案上的饭菜,道,“这些菜凉了,我去更衣,你叫人重新烧菜吧!权当陪我吃一些。”

  “好吧!我吩咐他们烧几个你爱吃的菜。”鸾夙边说边站起身来,端着托盘推门离开。

  臣暄望着屋门半晌,才走进内间换下朝服。刚更衣完毕,便听屋外有个丫鬟道:“鸾夙姑娘,天色已暗,奴婢奉坠妈妈之命,来送些灯油香烛。”

  “进来吧。”臣暄低声命道。

  丫鬟一愣,忙在屋外恭谨回禀:“打扰世子,万望恕罪。”言罢她轻轻推门而入,将屋内香烛一一换上新的,又将案前烛火点燃,禀道,“这是咱们闻香苑自制的醉香,在屋内点着可助安眠,白日里千万点不得,否则一整日都要困倦无力。”

  臣暄颔首:“下去吧。”

  说话间,鸾夙已端着一壶酒归来,与丫鬟错身而过。她见屋内灯火通明,便知是来送香烛的。臣暄将方才丫鬟说的话对她转述了一遍,不忘笑道:“定然是坠娘觉得你太辛苦,才特意命人将这醉香送来点着。”

  鸾夙抚了抚自己的半边脸颊,叹道:“这醉香不是助眠吗?可见闻香苑上至坠姨,下至朗星,都觉得我憔悴了。”

  臣暄哂笑:“你才多大年纪,哪里来的感慨?”

  鸾夙却再次叹了口气:“坠姨曾对我说过,青楼女子一旦过了十六岁,已是要走下坡路了。”

  臣暄见她感叹红颜憔悴,有心开解她,便将两只酒杯斟满,道:“不说这些伤春悲秋的事了,咱们先喝两杯。”

  鸾夙蹙眉:“菜还没上,你急什么?”口中虽如此说,她到底还是端起了杯子。

  “第一杯,愿夙夙大仇得报。”臣暄率先说道。

  鸾夙与他碰了杯:“我祝世子摆脱黎都束缚。”

  二人将杯中之酒饮尽。

  臣暄又将杯子斟满,再道:“第二杯,愿夙夙红颜永驻。”

  鸾夙笑着接过酒杯:“我祝世子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臣暄在口中重复了一遍,才与鸾夙碰了杯,一饮而尽。

  屋内烛火影影绰绰,隐约散出莫名的香气,想来是方才丫鬟所说的醉香。臣暄看着鸾夙娇颜,再将酒杯满上,声音有些喑哑道:“第三杯,愿夙夙……觅得良人。”

  鸾夙就着烛火看向臣暄,却是揉了揉眼睛,笑道:“我也祝世子……”她话还未说完,已是双眼迷离,声音娇媚,“这酒劲真大,我有些晕……好热……”

  只见她说话的工夫,鼻息间的香气又浓重了些,兼之天色渐晚,屋内的气氛便好似美人蒙了层面纱,无比暧昧,惹得人心痒难耐。

  臣暄也开始觉得有些燥热。他正打算调侃鸾夙量浅,却忽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妥,立时变了脸色:“这酒有问题!”

  此时鸾夙已是神志不清,连说话也带着几分娇弱无力:“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臣暄面上青筋已露,勉强克制着自己:“这酒里……是春药!”

  “春……药?”鸾夙两腮绯红,神色迷蒙,显然已经动了情。

  臣暄自幼练武,体格强健,寻常药物不能侵身,然此刻也是心悸荡漾,情难自已。他连忙往屋外奔去,想要逃离此地,待开门时才发现门闩紧闭,从外头被人封死了!

  臣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要破门而出,可踹了几下房门,愈发感到使不出力,唯有一股强劲的热流在体内上下奔走,似在寻找宣泄的出口。

  他只好回首朝屋内看去,但见鸾夙正俯在案上娇喘不已,双颊在烛光之中更显妩媚。此情此景,让臣暄不由得再添心猿意马。他站在门前,极力克制体内的欲望,双眼却狠狠地盯着鸾夙,如同野兽捕捉到了最鲜美的猎物。

  恰在此时,一支烛火摇曳了一下,屋内忽然闪烁明灭。便是这电光石火之间,臣暄恍然悟出问题所在——并非酒中下了春药,而是丫鬟拿来的蜡烛被人动了手脚!

  这般一想,臣暄立刻将案上的烛火一一吹灭。然而不近鸾夙之身还好,此刻甫一走近,他立刻闻到一阵女子特有的馨香。他忍不住借着月光打量鸾夙,发现美人已是香汗淋漓,而他自己也早已全身湿透,唯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勉强克制。

  男女独处一室,原就互相吸引,更何况臣暄与鸾夙皆是风华正茂、气盛之时。此时两人里外衣衫皆已湿透,鸾夙更如水中出浴一般撩人。臣暄情不自禁抚上她的背脊,只觉她全身炽热,直将自己的掌心炙得烫手。他闻着鸾夙浸出的体香,单手从她后颈慢慢下滑,毫无意外惹出美人一阵嘤咛。

  这一阵嘤咛淹没了臣暄的最后一丝理智。他的手缓缓滑至鸾夙腰间,寻到腰带的结扣,正欲一把扯开,却忽听对方在他耳边呻吟:“你身上好香……”说着便往他怀里钻去。

  自然是香的,春药便是让男女身上散发出吸引彼此的气味,体香熏蒸,诱惑对方。更何况两人所中的春药药效劲猛,非同凡响。

  臣暄猛然感到怀中多了一个香软之物,正是鸾夙主动投怀送抱。如此一来他更加情难自已,咬牙狠狠扯开鸾夙的腰带,一把将她抱在案上。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声响,案上的酒杯烛台已全部落地,臣暄耳中只余鸾夙的呻吟,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一个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一个是冰肌玉骨的美人,兼之夜色阑珊,药效使然,纵然平日谨守礼节,此刻也是难以抵抗。

  臣暄颤抖地解开鸾夙汗湿的衣裙,就着夜色寻到她的香肩,翠色的兜肚挂在她颈上,鸳鸯戏水的图案跃然眼前。他缓缓吻上鸾夙的朱唇,直到两人唇齿相缠,才施手解开了她的肩带。

  一瞬间,春光乍现!臣暄脑中“轰”的一下炸了开来,一把将鸾夙拦腰抱起,走至榻前徐徐放低,神色虔诚如对待一件无价之宝。

  一切仿佛都已准备就绪,就连月色也是旖旎迷离。终于,臣暄忍不住解开自己的衣衫,正欲与鸾夙裸裎相对时,手上动作却骤然一停。

  他怎能对她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如今他身处黎都安危不定,虽志在天下,也怕一朝败落。倘若让她失了贞洁,毁了清誉,事败之后,她又当如何自处?

  退一万步讲,即便自己逃出生天,一展宏图,可有过这一次的肌肤之亲,鸾夙清醒之后定然愤恨,彼此间的君子之谊也会因此消耗殆尽,毁得荡然无存。

  越是怜惜,便越是慎重,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夜温存。

  “轰隆”一声惊雷乍起,像是为了附和臣暄心中所想,窗外骤然风声猎猎,闪电突现。须臾,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伴着电闪雷鸣凶猛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