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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王者相见(4)


  话到此处,臣暄又突然心生疑惑,转而追问:“咦?慕王如何得知我曾遇刺?又怎知是国舅下的毒手?”

  聂沛涵面色如常,淡淡解释:“半年前我曾秘密前来黎都,欲与世子共商大计。那夜我就在怡红阁内,亲眼目睹了世子的遇刺过程。我本欲出手相救,怎料鸾夙姑娘快我一步,将世子你救走了。”

  臣暄相信了这番解释,毕竟聂沛涵没有理由说谎,但他还有一事不明:“慕王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我与国舅周会波如何,是我北熙内政,难道慕王想要插手?”

  聂沛涵并未即刻答话,沉吟半晌方道:“我与周会波之间有些私仇,不欲让他快活度日。”

  “哦?”臣暄来了兴致,“愿闻其详。”

  聂沛涵便如实说来:“周会波不是北熙人,他原本是我朝内重臣,九年前他叛出南熙,逃往北熙,掳了我作为人质,想要以此向北熙邀功。”

  “九年前?”臣暄细算时间,“当时武威帝尚未登基。”

  聂沛涵点头:“当时是武威帝之父——文宗帝在位。周会波将我掳到黎都,带入序央宫中,又对我多番凌辱。是时任宰相凌恪高义,伸手相助,我才得以虎口脱险……”听到“凌恪”二字,臣暄也上了心,不禁反问:“慕王是想报当年被周会波掳劫之恨?”

  “不,我是要为凌相阖府一百二十条人命讨个公道。”聂沛涵冷冷作答,“当年周会波逃往北熙,更名换姓,原本不受文宗帝重用。岂知翌年武威帝弑父杀兄、铁血登基,周会波拥立有功,摇身一变成了北熙重臣,他妹子也入宫为妃。三年前武威帝原配皇后去世,他妹子手段非常,又坐上了皇后之位……”

  “你是说……当年凌相阖府被抄斩,是周会波从中作梗?”臣暄已敏感地察觉出他话中的深意。

  “不错。当年正是周会波向武威帝告密,编造了一些虚虚实实的罪行,才惹得武威帝发难,赐死凌相阖府。”聂沛涵俊颜之上戾色渐浓,语气也激动起来,“凌相于我曾有大恩,若非他因我而得罪了周会波,也不会招致灭门惨祸,唯有他的独生爱女幸免一死,却被没入妓籍……”

  “独生爱女?”臣暄听到此处猛然一惊,险些露出端倪。他连忙沉下心来,试探着询问,“慕王找到凌相的女儿了?”

  这一次,聂沛涵没有答话,反是笑道:“世子仿佛偏题了。”

  臣暄唯恐说多错多,便不再追问。

  聂沛涵此时也渐渐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又是一笑:“其实周会波也算歪打正着。倘若不是他让儿子与世子争抢美人,又将此事大肆宣扬,世子岂能如此轻易就打消武威帝的顾虑?”

  “将计就计,借力使力,世子这招真是高明,聂某万分佩服。”聂沛涵故意赞道。

  “慕王方才说我偏题,自己倒是迂回曲折。”臣暄闻言心生警惕。

  双方话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聂沛涵凤眼轻挑,终于进入主题:“我知道世子想要逃出黎都,却苦无妙法,不若我来助世子一臂之力如何?”

  臣暄嗤笑:“慕王如何得知我没有妙法?事实上我已成功在即。”

  “但仍缺一把可靠助力。”聂沛涵即刻道,“倘若我来做这个恶人,武威帝便会少几分疑虑,世子的把握也会大一些。”

  不可否认,这个助力正是臣暄如今最需要的,但他不敢轻易答应,唯恐掉入另一个陷阱:“慕王可不是会吃亏的人,你的条件是什么?”

  “事成之后,我要周会波。”聂沛涵如实道,“我在北熙势力有限,几次派人接近他都被发现,思来想去,唯有依靠镇国王府。周会波志不在小,既然镇国王意图争雄天下,他必是你父子的头号眼中钉。届时还请世子还我这个人情。”

  言罢,他又幽幽补充:“我要活的。”

  这个条件不难办到,但谨慎起见,臣暄还是拒绝了:“其实武威帝容不下周会波。慕王若等得起,至多十年,周家必定倒台,根本无须我来动手。”

  “可我等不了十年。”聂沛涵道,“此仇不报,我日日夜夜寝食难安……再者,周会波落入武威帝手中是便宜他了,我有一事必须向他求证,之后我要亲自动手才算解恨!”

  聂沛涵说这话时面色如常,语中还掺有淡淡的忧伤。明明是风姿绝世之人,话中之意却如此狠戾,容颜与言语反差之大,再兼之夜色衬托,更是令闻者毛骨悚然。

  臣暄仔细想了想,这桩生意自己并不吃亏。诚如聂沛涵所言,周会波此人志不在小,未免没有存了争雄天下之意。无论周会波是甘愿俯首为臣,还是想要自立为王,他皆是臣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便没有聂沛涵这桩事,臣家与周家也迟早要兵戎相见。

  再者,如今既证实了周会波是凌府灭门的幕后黑手,那他就是鸾夙的杀父仇人。自己答应过鸾夙要为她报仇,则取周会波项上人头一事,早晚也要践诺。

  于公于私,看远看近,镇国王府与国舅周家皆是水火不容。既然聂沛涵与周会波有不共戴天之仇,自己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周会波的性命拱手送上?左右先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才是正事。

  如此一分析,臣暄心中也有了决定,遂出口再问:“慕王能等几年?”

  “三年。”聂沛涵干脆利落地撂出话来,“三年之内,我要周会波一家性命,别的人生死不论,他本人必要留下一口气给我。”

  “三年……这个时间太紧,我并无太大把握。”臣暄迟疑着道。

  “倘若此事简单,我就不找世子相助了。”聂沛涵笑道,“无妨,世子若做不到,那便当我从未出现过。世子的计划心思,聂某人只作不知,绝不干涉。”

  臣暄知道,这是聂沛涵的激将法,可明知如此,他还是动心了,不愿错过这个机会:“慕王既然如此痛快,又将我的心思摸透,我若执意拒绝,岂不扫兴?此次我能否逃出生天,但凭慕王相助了。”

  “一言为定。”聂沛涵心愿达成,也是大为快慰,“此处是周会波的私产,世子可不要辜负我一番苦心。”

  “慕王果然高明!”臣暄心下了然,“对了,方才慕王说,半年前曾秘密来过黎都一次,欲与我共商大事,就是为了周会波吗?”

  “是,也不全是。眼下助你离开黎都才是关键,其余的以后再说吧!”

  正因昨夜一番约定,才有了今日宫中的接风宴上,臣暄与聂沛涵的一唱一和。不得不说,有了聂沛涵相助,事情便容易许多,原歧也如愿上钩。

  一切都在意料之内。

  臣暄从昨夜的思绪之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鸾夙面色不豫,便问道:“夙夙怎么了?”

  鸾夙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方才问你,那黑衣公子要怎么帮你。可你一直沉默到现在,没有回话。”

  臣暄连忙赔不是:“近日诸事繁杂,千头万绪,我一时出神,夙夙莫怪。”他将这话题一语带过,只道,“我与黑衣公子之间的事,你不需多问。届时见了他,你装作不认识即可。”

  鸾夙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娇笑地调侃:“原来世子殿下也有千头万绪、顾此失彼的时候啊!”

  臣暄笑着将这话受下,又道:“为了掩人耳目,这几日我会去拂疏那里歇下,你也要在人前装作‘失宠’模样。只是委屈你,恐怕要受几句奚落闲话。”

  鸾夙点头:“我明白。”

  臣暄正想夸她够机灵,却听她低声再道:“我有一个请求,还望世子应允。”

  臣暄轻笑:“夙夙之请,我哪能拒绝?但凡我力所能及,一定办到。”

  虽然他一口应下,可鸾夙仍旧忐忑:“此次离开,我想多带一个人。”

  “好。”臣暄痛快答应。

  鸾夙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颇感意外,连忙补充:“我说的是朗星!”

  “朗星是个不可多得的苗子,仅仅练过几年女旦,已有如此轻功天赋,日后若加以训练,想来资质更佳。”臣暄把鸾夙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你与朗星情同姐弟,此次若不将他带走,你日后定然于心难安。不过事关重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理当有个分寸。”

  臣暄如此通情达理,鸾夙一时大为动容:“朗星曾对我说过,男儿理应驰骋沙场、保家卫国,他最厌恶自己涂脂抹粉、反串女旦……倘若他能听到世子对他这番评价,定然无比欢喜!”

  “他欢不欢喜无人在意,只要夙夙欢喜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