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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虎口脱险(2)


  臣暄与聂沛涵便分别说了喜庆之语,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原歧饮罢已是拊掌大笑,伸手指着随侍而来的太监,命道:“今日重赏!见者有份!”

  太监连忙俯首领命。序央宫随侍之人和闻香苑众人也是喜出望外,纷纷行礼道谢。原歧更是大笑不已,高声喝问:“歌舞怎么还不上来?”

  这一句问话刚出口,厅内已随即响起丝竹之声。但见一众乐师敲敲打打鱼贯而入,十余个舞娘紧随其后,边走边轻摆身姿,婀娜起舞。

  乐声渐大,舞姿渐媚,水袖摇摆,衣袂翩跹,就连空气中也好似充满了脂粉香味。原歧的兴致越发高涨,竟随着节拍击掌相和起来。

  从前一向对歌舞并无嗜好的武威帝,今日竟如此乐在其中,且还一边欣赏,一边开怀畅饮。内臣们皆是暗暗称奇,只觉今日这一趟“微服出巡”,武威帝龙心之悦出乎意料。

  众人正欣赏着歌舞美人,谁知就在此时,乐声突然急转曲调,从欢快明妙变得悠扬婉转。众人只见舞娘之中轻轻飞进一个白衣身影,从二楼东厢翩然落地,随着乐声抚花弄影舞动起来。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曼面娇娥。白衣美人虽面覆轻纱,却遮掩不住那如烟眉目。这若有似无的朦胧之感掌握得恰到好处,直把在场的男人们撩拨得心痒难耐。

  轻罗金缕,美目盼兮,转袖回裾,恍若仙子!众人一时看得痴了,甚至都不敢大声呼吸。而主座之上的武威帝原歧,此时亦是目不转睛。

  他只觉得白衣美人衣袖挥处,美酒愈见几分香醇;美人巧笑回眸看处,骄阳也融为冰晶飞雪。那一袭薄纱裹着窈窕身段,杨花曼舞不失轻柔妩媚;那裙裾衣角宛如痴缠红线,似能引人步入三生轮回。

  花开花落,流云浮生,清秋一梦,不过如此!待到一曲终了,美人揽袖而立,众人仍旧沉浸在那一份悸动之中,半晌,才在聂沛涵的率先拊掌之中回过神来,纷纷赞叹叫好。

  美人便在一众惊叹声中款款行礼,抬手揭下面上轻纱,施施然自报家门:“闻香苑鸾夙,拙技献丑。”

  倘若这还算是“拙技献丑”,那世间应无踏云仙子了!原歧至此终于回过神来:“原来你就是鸾夙!跳得好!凌波仙子也不外如是。”

  鸾夙亭亭玉立,抿唇颔首。

  原歧看着她,目色悠远似在回味,沉默半晌,才转对臣暄道:“‘今有佳人步生莲,鱼龙一舞暗盈香。曜如羿射九日落,动如鸾凤凌云翔。来似烟雨拂花影,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世间从此无芬芳’。从前只道是淫诗艳词,夸大其词,今日才知,原来这世上当真有惊鸿之人……”

  聂沛涵也难掩惊艳之色,对臣暄叹道:“世子好福气,能得红颜知己如此。”

  因这二人皆是隐匿身份前来,臣暄言语之间也不便表露太多,只能谦虚回道:“二位贵客莫要折煞小王了。”言罢,又转对鸾夙赞道,“夙夙今日舞得极好,意境之远尚在那日的《鱼龙舞》之上。”

  接连听了几番夸奖之词,鸾夙面上却并无喜色,只是淡淡地回道:“多谢贵客谬赞。”

  原歧也点点头,对她笑问:“是该重赏。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若是换作旁的女子,此时理应报以羞赧一笑,将一切赏赐拒之门外;抑或是大喜过望,提出所欲之物,再向贵客行礼道谢。然而鸾夙并没有如此,她只是偏头认真地想了想,对原歧问道:“是否无论什么要求,贵客都能满足?”

  听闻此言,堂内众人皆是心惊,暗道这妓女实在大胆。幸好原歧不以为意,挑眉笑道:“你但说无妨。”

  这一次,鸾夙再也不假沉吟,脱口而出:“既然如此,鸾夙斗胆要贵客一纸鉴证——此生此世,我鸾夙与镇国王府再无半分干系!”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臣暄立刻从案前站起来,喝道:“夙夙!你胡说什么?”

  鸾夙对臣暄的怒喝只作未闻,仍看向原歧,淡淡问道:“不知贵客能否遂了鸾夙所愿?”

  这一番变故来得实在太快,原歧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瞥了一眼下座的臣暄,才对鸾夙问道:“你不是与镇国王世子两情相悦吗?怎么忽然要与他脱离干系?”

  鸾夙却是自嘲回道:“我区区风尘女子,实不敢高攀镇国王世子。”

  话虽这么说,但臣暄风姿俊朗、风流倜傥,不知引得多少女子芳心暗许、倾心以待。而眼前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青楼女子,纵然有几分姿色,又怎会如此不识抬举?

  原歧心中万般不解,便在鸾夙面上打量一番,不禁对她另眼相看三分,再问:“据我所知,镇国王世子待你不薄,你又为何要与他划清界限?”

  只听一声哂笑传来,鸾夙已如实回道:“实不相瞒,我挂牌之日,曾对诸位捧场的花客言道‘我鸾夙之舞,自此只为良辰知己而跳’。旁人大约都以为是欢场之言,做不得真,可当时我是在心底立过誓的!不瞒贵客说,自我跟随世子之后,已被他三番五次要求在人前献舞。从前我受宠,尚能推拒几分,而如今……”

  鸾夙越说越见黯然,已完全沉浸在戏中之景:“而如今……我与世子缘分已尽,世子便全无顾忌了。三日前他说今日将有贵客临门,让我务必准备惊艳一舞……当时我便知道,他从前对我说过的种种盟言,都做不得真了!这一场情事犹如镜花水月,我只能当作无痕一梦。”

  鸾夙本就姿容出众,方才那一舞又跳得婉转倾城,此刻她一番言辞铿锵有力,恰好道出了风尘女子的卑微与不幸。众人只见美人眸中带泪,伤心之中还掺着倔强,这副表情竟比娇弱的病美人更加堪怜三分,故而纷纷暗道臣暄薄幸。

  原歧见鸾夙言辞坚决,已想起了臣暄在来时路上所言——他这几日皆在闻香苑掌事姑娘房中歇下。如此一想,原歧也明白这只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而已。

  难得今日心情大好,原歧便有心调停几分,遂破天荒地安慰鸾夙:“你有所不知,镇国王世子今日还曾对朕……对在下提及,他对你用情很深。”

  “既然用情很深,怎不见世子为我脱籍赎身?他又为何去招惹拂疏姐姐?”鸾夙轻轻摇头,垂眸拭泪,“我虽出身风尘,可心中只有世子一人。这世间无论贩夫走卒、天潢贵胄,我只愿求得一心之人,白首恩爱永不相离……显然世子并非良人。”

  “你区区一介风尘女子,竟敢妄想‘白首恩爱’?!”原歧很是诧异,“看来是世子将你宠坏了,竟让你如此不分尊卑、不知好歹!”

  他面上渐露不悦之色,又转首看向臣暄,道:“亏你将她托在掌上当作是宝,人前人后捧上了天,却把她宠得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此时臣暄也很失意,忙对原歧请道:“夙夙语出无状,还望贵客恕罪。”他面上神色凝重,显然因此事受了很大的打击。

  原歧见他这副模样,顺势再对鸾夙道:“你瞧瞧他待你如何?难道还不够爱护?”

  “世子怜香惜玉,却不是独我一人,这等爱护只会徒增伤心,要之何用?”

  鸾夙牙尖嘴利,三番五次顶撞原歧,终将这位一国之君气得拍案而起,对她斥道:“下贱妓者!镇国王世子岂是你能高攀的?”

  “贵客此言差矣!”鸾夙面上毫无惧色,公然反驳道,“男女之事,原就不以身份贵贱而论。纵然贩夫走卒,若得举案齐眉,也不枉人世一遭;反之,即便天潢贵胄,若无真心情爱,亦是可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