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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虎口脱险(3)


  “大胆!”原歧气得将手中酒杯摔落在地,只听“噼啪”一声脆响,在鸾夙面前碎裂开来。也难怪原歧会因此暴怒,他此生最爱权势江山,于美人并无过多心思,纵然后宫佳丽无数,也都是摆设而已。尤其如今年过五十,房事越发力不从心,于情爱之上便更加淡了。

  正因如此,原歧子嗣甚是单薄,香火也险些难以为继。此事是他毕生痛处,故而此刻忽听鸾夙一句“即便天潢贵胄,若无真心情爱,亦是可怜之人”,他又岂会不怒?

  而此时鸾夙已经迅速下跪,请罪道:“鸾夙失言,望贵客恕罪。”言罢,未等原歧再发话,她已从地上执起一瓣酒杯碎片,将右手食指割破,在衣摆之上写着什么。片刻之后,她将那片殷红的衣摆狠狠撕下,双手奉上,再向原歧请道,“还望贵客为我做鉴。”

  鸾夙此言甫毕,太监已立刻将“血书”捧至原歧手中。后者接过大致一读,又对太监命道:“拿去让世子看看。”

  太监连忙又将“血书”送至臣暄手中。臣暄接过细读,越读越是心寒。最后,他连道两声“好得很”,才看向鸾夙,凄然笑道:“我与夙夙相识一场,只得了‘一刀两断,亦已决绝’八个血字……好!实在好得很!”

  鸾夙别过头去不敢看他,语带哀戚道:“能得世子一番垂怜,是鸾夙毕生之福。”她说着已是哽咽至极,却强自忍耐道,“如今多说无益……唯有多谢世子的爱护与照顾,这百日恩宠刻骨铭心,鸾夙将永生不忘。”

  听闻此言,臣暄攥着“血书”的手已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半晌,方自我哂笑一番:“想我堂堂镇国王世子,竟公然遭青楼女子所弃,说来当真可笑至极!也罢,我从不强人所难,更不屑对女人如此……”

  臣暄边说边将“血书”递回太监手中,黯然地对原歧禀道:“烦请贵客做鉴吧!从今往后,我臣暄与鸾夙再无瓜葛,今后各自嫁娶,绝不相问!”

  堂堂镇国王世子臣暄,当众被一青楼女子所拒,他的身份与骄傲,都不容许他苦苦哀求,更不容许他再回头。

  “世子可想好了?”原歧眼见“血书”又送回自己手里,最后出语确认。

  “想好了。”臣暄轻叹一声,“方才夙夙问我,为何不给她脱籍赎身……其实我早有这个打算,却怕我父王阻止,便一直在想折中之法。如今我也不必再担心惹怒父王了……”

  他语中尽是苦涩之意,转而再对拂疏命道:“去将夙夙的卖身契拿来。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此言一出,鸾夙再难自制,踉跄一步跌坐在地,掩面低泣起来。那哭声愈大,愈发撕心裂肺,惹得厅内众人也是隐隐嗟叹:

  原本一对英雄美人,竟落得这般惨淡结局。

  事已至此,双方都无任何异议,原歧也是颇为遗憾地吩咐道:“拿笔来。”

  不多时,太监已将笔墨备好。原歧提笔在“血书”上写下一个“原”字,算是为这段轰动北熙的露水情缘做了一个了断。

  此时拂疏也已将卖身契取出,在臣暄的示意下交到鸾夙手中。鸾夙缓缓地从地上起身,一手执着诀别血书,一手执着卖身契约,勉强拭泪道:“鸾夙能有今日艳名,全赖世子捧赐。承蒙世子怜惜,得以脱离妓籍……”

  话到此处,她停顿片刻,将地上的酒杯碎片再度拾到手中,含泪续道:“今当永离烟花之地,虽薄有积蓄,皆是花客所赠。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足以为献,敢以荐情!”

  鸾夙口中“情”字说完,已揽过肩上一缕秀发,用手中碎片狠狠割下。只听众人一声惊呼,她已执了一束青丝在手,再对臣暄泪痕涟涟道:“断青丝,斩情丝。鸾夙就此与世子诀别。”

  断青丝,斩情丝,赠青丝,忘情丝。

  臣暄颤抖着伸手接过那一缕秀发,只觉从未如此入戏。他本就出逃在即,亦将从此与鸾夙分别。如此一想,此刻竟好似是一场预演,他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演戏,还是动了真情。

  他神色黯然地再看鸾夙,见对方正默默将卖身契和诀别“血书”收入袖中。然后,他又眼睁睁看着她对众人行了一礼,无声地走出闻香苑花厅。

  臣暄一直望着那个窈窕萧瑟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他才缓缓回过神来,对拂疏命道:“你去看看她,尽量满足她的要求。还有,叫你的人都下去吧!”

  拂疏忙将厅内的乐师、舞娘、丫鬟等人赶了出去,自己也行礼告退。

  终于,只剩序央宫众人及聂沛涵在场。臣暄这才向原歧下跪请罪:“今日让圣上扫兴了,微臣罪该万死。”

  原歧想起鸾夙方才的莽撞言语,亦是慨叹一声:“她到底是个青楼女子,不若大家闺秀来得懂事。这世间哪有男人能一心一意?何况你是镇国王世子,日后定要妻妾成群,接续香火……你且听朕一言,她心性倔强,又出身风尘,与你并不般配。”

  臣暄闻言更是黯然,只低声回道:“微臣明白。”言罢,又转对聂沛涵道,“也让慕王看笑话了,在下惭愧。”

  聂沛涵此时也面色不佳,沉声回道:“是小王之错,不该强求一睹芳容,否则也不会惹世子与鸾夙姑娘生出龃龉。”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是个刚烈性子,若是认了死理,谁都劝不动……”臣暄故作一叹,“慕王有所不知,即便没有今日一舞,我宠幸拂疏之事她也难以释怀。”

  原歧见臣暄这般痛楚,只好出言再劝:“你若当真舍不得,朕这就命人将她绑回来。”

  “多谢圣上美意,但微臣不欲强人所难……只要夙夙过得自在,微臣就此放手也无妨了。”

  话虽如此,可臣暄分明开始站立不稳,显然心神俱创。他拒绝了太监相扶,勉强抚着额头对原歧请道:“微臣忽感抱恙,恐怕今晚不能赴圣上的寿宴了,万望圣上恕罪。”

  “准了。”原歧只淡淡回了这两个字。须知臣暄是镇国王家中独子,性情冲动跋扈,且对美人痴迷甚深。近几日他与聂沛涵已相处得不算融洽,再加上今日这遭事本就是聂沛涵一时兴起所致,原歧也担心他会因此心中添堵,再做出什么无礼行径。

  倘若臣暄当真因为鸾夙一事,在寿宴上惹出乱子,与聂沛涵或者国舅周家针锋相对,那才是真正搅了自己的五十大寿,且还丢了北熙的颜面。

  如此一想,原歧更加认定臣暄不应赴今夜的寿宴,便安抚他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且安心玩乐几日,自会将她抛诸脑后。等朕寿宴一过,就把你的婚事操办起来,保管给你物色一个拔尖儿的大家闺秀。”

  臣暄仍旧神色痛楚,颓然回道:“多谢圣上体恤。倘若圣上无事,微臣欲先行告退了。”

  原歧朝他摆了摆手:“去吧!朕也起驾回宫了。”

  臣暄又深深看了聂沛涵一眼,才低声告辞,失魂落魄地离开闻香苑……

  两个时辰后,黎都南城门。

  十余人骑着高头大马匆匆出城,守城将士照例拦下当先一人,盘问道:“何事出城?”

  被盘问之人星眉剑目,正是朗星。他从怀中拿出通关牒文,理直气壮道:“南熙贺使,奉命前来黎都送上贺礼。如今任务业已完成,急召南下。”

  “原来是南熙蛮子。”守城将士低哼一声,不再多问,看过通关牒文之后,一挥手将众人放行。

  与此同时,黎都东、西、北三个城门,也各有一批镇国王府家奴,打着寻找世子宠姬的名义成功出城。

  黎都城内喜气洋洋,序央宫中寿宴已开,而城外却是风云突变,不日将有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