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修改) (1)r
纪青月不太说话，但是一路走来，时不时会有携刀带剑的人跟她打招呼。有时候她似乎并不认识人家，但都礼貌的应下。r
“你不害怕吗？”吃饭的时候，她问我。r
以我的脚程，到京师还要有三天。中午打尖的时候她问我。r
我摇摇头，不想理她，除了洛玉箫的原因，即将到来的杨府的日子也让人愁。r
“你真有意思。”她自说自话，“我以为我的胆子就够大的，没想到你比我还大。”r
不知道她的意思，我咬了一口馒头带着几分怨气说：“你总要带个活人给杨不愁交差吧！”r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不一定啊！他们只是想要个结果，你的死活并不重要。其实仔细想想，死人比活人更好处理。”r
我哆嗦了一下，这里的人似乎都不把别人的性命当成事：“那个……你们不是大侠吗？我……我做错了什么？”r
纪青月看看我，突然叹口气，竟然伸手撩开我额前的碎发说：“是啊，你做错了什么？也许就错在……你不该卷进来。”r
啊？似乎话中有话。更何况，我也不是自愿卷进来的。本来我还想表表对纪家的感恩之心，现在也烟消云散了。r
念头转了几转，我终于决定多听少说，没事装死，相机行事的原则，闷头吃饭。r
纪青月好像憋了一肚子话，又不知道怎么说，这个时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道：“我已经查过了。你和玉郎已经——”接下来没有说，聪明人都知道。r
我点点头，没什么好隐瞒的。r
从我这里得到确认，纪青月似乎松了口气，又好像有些失落，盯着我看了半天，才问：“玉郎……对你好吗？”r
这话听着有点酸，但是她不是喜欢杨不愁吗？难道古代也很开放，流行劈腿或者精神出轨？我斟酌着说道：“嗯，他……他很客气，不过……有时候也挺凶的。”r
纪青月嫣然一笑，仿佛早就料到一般，笑得我心里一松，这一关过了。r
她似乎不爱吃东西，咬了两口馒头便放下，弹着筷子道：“玉郎有时候很莽撞，其实人很好的。”她的口气与其是对我说，不如说是自己的在回忆。r
看她往事无限美好的状态，我心烦得恨不得时光倒流：当初真应该“以死明志”！这时候若能翻开我的肠子，一定是青瓦瓦的颜色。r
不过，我还要摆出一副聆听的样子。她才是这个时代的强者，而我这株菟丝草需要这样的大树。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才是适合的，说什么才能让人觉得我不是“****”。但是，做个好的聆听人，对我绝对有益无害。r
“想必你已经知道玉郎是做什么的。他以无影剑出名，但是还有一个绰号叫无情公子。”纪青月淡淡的讲，仿佛是介绍一个风景名胜：紫禁城，又名故宫，是我国著名的宫殿建筑……r
她转头看我，一定要得到我的反馈。我只好摇摇头，有点酸涩的说：“不知道。他什么也没和我说。”r
我们的关系本来就是建立在不平等基础之上的，信息的交流基本是单向。我甚至不得不冷静的承认自己的那个初夜都有“讨好”的成分。为了活命，可以卑贱如斯。纪青月这个无意中的问题，好像让我转了一个圈，看见自己不愿看见的一面。就算洛玉箫对我有好感，甚至我们成家又如何呢？r
我垂下眼皮，贱人两个字刻入脑海。r
人至贱则无敌。r
安慰自己吧！r
纪青月轻笑了两声：“将军命我寻你的消息一传出去，我就接到他的飞鸽传书，说你在他这里，他要我告诉杨不愁他要娶你。我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我一定要寻你回去。他便把地址告诉我，还与我约好在此地等我。没想到，我到了之后他竟然不与我联系。你用了什么法子，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让玉郎改变了主意？”r
说到这里，纪青月两手托腮，笑眯眯的看着我。我仔细看了一眼，她的眼底没有一丝笑意。只好继续装傻：“什么意思？”r
纪青月道：“这几日，我四处找他，好几次都被他躲开。幸亏镇子不大，一个俏生生的疤面郎君整日留在房中陪伴娇妻，还是值得说一说的。本来我想先和他见一面，没想到他竟然伤了陈大户，还指引地方官找到我，试图绊住我。除非他改变主意，不想把你交给我，否则何必费这么大劲呢？”r
这个女人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我，她不知道这个动作可以用一个动词概括——盯。她也不知道她在叙述的时候，为自己的语气增加了多少酸意。但是我知道，自己已经冒犯了一个女强者的尊严；或者说是“又一次”！r
这样的目光下，躲是躲不掉的。她不是傻子，若是我装傻只能惹恼她：“呵呵，纪小姐说的似乎不是我吧？我不过是被人绑架到此的，清白被毁，生死未卜。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怎么会有时间揣摩洛公子的心思。他交也好，不交也罢，依我看，都是为了纪小姐。”r
“怎么讲？”r
“交，红锦此去就算侥幸活命，人已经废了，这个不用我多说吧？不交，从此江湖颠沛，世人恐怕都以为红锦已死。试问，洛公子苦心安排的这个结局，哪一样不是为了纪小姐？天下之大，明白小姐的心思，处处为小姐着想，红锦只看见公子一人。不过，方才小姐有句话说对了，洛公子当真无情的很，在他眼里，恐怕只有小姐一人，其他的都是蜉蝣烟尘，草芥蝇蚋吧！”r
我本想说的凄凉些，满足那个女人的虚荣，平息一下她的怒火。没想到说出来才知道，此事对我本就凄凉，何须强装？！话说完了，勉强一笑，才发现眼角有些湿润。抬手抹去，垂头不已。r
纪青月也不再说什么了。r
过了一会儿，纪青月眉才开口说话，已经换了一个话题，口气也柔和许多：“玉郎的生日是冬至那天，今年整满二十。四年前，他十六岁的时候，一年之内剑挑江南江北四大世家，为师门复仇，名声大噪。此后，凭借手中无影剑挑战昆仑双剑客，十招之内，战败二人；更连环战败少林武当峨嵋诸大门派，成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剑客。他性情孤僻，做事常凭个人喜怒。接了生意，从不管对方是黑是白；游走在黑白之间，各方都想延揽他。当时，他的修为姿容在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不少武林豪门都想与他结亲。可惜，那时候，玉郎醉心武学，对男女之事毫不关心。不仅如此，若是有人打断他对武学的研究，不管男女不问缘由，玉郎一定要让对方非死即残。当时，云梦陆家的小姐立誓非他不嫁，追他到天涯海角。玉郎不耐烦，就向云梦陆家下了战贴。不仅砍了陆家小姐的一只胳膊，还把整个陆家夷为平地，身败名裂，无颜重现江湖。自此他就得了无情公子的绰号。”r
“嗯，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r
纪青月沉迷回忆之中，相比那些片段是非常美好的，但愿其中的美好可以驱散她对我的敌意。另一方面，我也算是苦中作乐，权当听些八卦吧！r
借着她回忆的空隙，我小小的感叹了一下：八卦，八卦，你就是照亮生命的太阳！心情似乎有些好转，好奇心暂时驱散了死亡的阴影。为别人唏嘘总是胜过为自己伤神。我努力让自己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欣赏”生命——无论是我的，还是别人的。r
纪青月的脸红了一下，还是很大方的介绍了，大概是好心安慰我这个将死之人：“陆家小姐是我的朋友，我去找他评理，和他比试起来，打了个平手。不过，那时他刚刚受过伤，我也不过是侥幸而已。”r
我想象刀光剑影红颜青影是何等美丽，卑鄙的认为是洛玉箫“又”被美色所惑，手下留情了。唉，按洛玉箫的经历，新娘子见过不知凡几，怎么会受惑于我？稍微了解一下他都知道这是个谎言，可惜啊，我什么都不知道，还一厢情愿的以为是一见钟情！r
叹口气，不想再提伤心事，刚要转个话题，纪青月却开口了。大概是勾起了回忆，她也有几分伤感：“本来约好再战的，就听到传说皇上赐婚尚书府。按照惯例，这样的赐婚往往要一年的时间，我就北上边关想去看看杨不愁是何等样人。那时玉郎为了疗伤要去昆仑山寻医访药，我们便一道同行。”r
“那他脸上的伤疤……”这一路不定有什么样的故事，分手后还有杨不愁的插曲，我想让她把故事继续下去。r
“大约两个月之前，他来找我。我已经做了捕头，另一个捕头追查旧案的时候查到他身上，伤到的。”r
呵呵，骗傻子呢！洛玉箫打遍江湖无敌手，到京城就被一个捕头伤到脸了？r
“你也在？”我试探着问。r
纪青月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请他喝酒，没想到酒里被下了药。当时我有心想救，已经浑身无力。他是勉力冲出重围的。”原来是因为她被陷害的。r
“你既然上次想救他，这次为什么还要抓他？”我想起眼门前儿的事。r
“上次只是怀疑，没有确凿证据。这次却是证据确凿，不一样的。我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你，再次随便伤人！”纪青月说道，口气俨然是公安局大公无私大义灭亲的女刑侦人员。让我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又被甩了的黑社会老大的情妇，连问题都带着幽幽的怨气。r
问题怎么又绕回自己了？我胆气一缩，不敢吭声了。r
纪青月道：“玉郎对你……唉，”r
不就是走了又叫住吩咐一声：放心去死吧，阴间给我“守身如玉”！这也叫不舍？r
我扯了扯嘴角，算是答礼，对什么问题都没兴趣了。r
休息片刻，纪青月便又催促上路了。r
依稀仿佛记得美女落难后都有大侠挺身而出，或者旧情人幡然悔悟，趁着月黑风高，追将上来，抱着美人痛哭流涕痛改前非，然后两人远走高飞，从此远离是非。r
尽管我对现实已经有了无比清醒的认识，但是一路上，我还是会频频张望，希望有人能拔剑相助。直到京城在望，前也黄土，后也黄土。从此萧郎是路人。r
“不用看了，玉郎不会来的。”还有半天就赶到京城了，纪青月似乎又有些同情我了。r
城门在望的时候，一辆小小青油璧车，拦住我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