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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话说史同志在馨香村的工作受到群众的拥护、上级的表扬。史同志更加意气风发,充分发挥了她年轻人敢想敢干的作风。在镇压了恶霸殷金山、斗倒了四个大地主的同时,组织各组农会对照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第四十四次政务会议通过的《关于划分农村阶级成份的决定》,迅速评定了全村人户的成份。又根据土地改革法有关规定,没收所有地主的土地和多余财产。通告一出,那些地主有前车之鉴,谁敢表示不满?将那些没收来的财物,除了退押、补助顾农和村上的开支外,剩余财物按照户数均分给农会成员。叫做‘分浮财’。在马驾寺的大坝子里,将粮食、家具、罐罐、碗碗之类的东西,按户数分成若干堆,各农户自去选一堆。有谷物的堆先被贫穷的农户选了。天云一向是个‘硬气’的人,却没到场。胥应华去了,因她在城里帮过人,见识过大家人户中的家俱,晓得甚么东西值钱。那有一堆,是一张三层檐子的生漆楠木大床,银朱响堂,光彩夺目;一张生漆红木八仙桌,还有一些古瓷器。却没人要。于是胥应华就选了那一堆。后来胥应华分家,就要了那一套家俱,那是后话。

史同志迅即召开土改工作组会议,要求在年前要把土地分到农民手头。根据全县的平均数,人平分地两亩。剩余作为公田。史同志接受了农民的意见:以各家现已种着的地为基础,多退少补。考虑到田有好孬,就按历史承认的实产量折算。即五挑谷为一石,1.6石折为一亩。工作组分成五个组,分头主持分田分地。胥应华听得要按人口分田了,满天万还在龙王洞抽拖(小煤窑将挖的煤用小滑车推出来并推到煤场去,当地人叫‘抽拖’),要满天云去把他喊回来分田。满天云说:“我去喊他不得回来,你一起去看他回不回?”于是满天云就到龙王洞去担煤,胥应华跟着去把满天万喊回来了。

满天云这组是四组和五组合在一组的。大家挨近的,都是熟人。因为年年栽秧挞谷相互都在换工,各家那块田、土是多少‘挑’,大家都晓得。只是有的田‘挞不拢’、有的田‘挞得涨’,大家都有数,临时大家议调一下,并无多大困难。于是天云就教砍了几根竹子来,裁成节节,划成块块;又将墨磨好装在一个塞了棉花的做有插足的竹筒里,带着一伙人,就从天云家开始。王荣光写竹块,孔德民写登记簿,议定一块,就写一块竹块插上。像说崃垭田,是15挑,折为3石,又折为1亩八分七厘五。于是就写:‘满天云崃垭田一亩八分七厘五’,插上一块竹块,登记簿上也照样写上。每一块田、每一块地都有地名。这样,很快就把田土分了,然后慢慢来填表《土地证》。

满天云一家11口人,当分22亩田地。种的三十石谷的田,折为十八亩七分五。过去种地主的田,土基本上没算应租产量,这次估量下来,要退一亩多地。因孔德民只有土没有田,得退一亩多田给孔德民。山林也要退四分之三出来,分给王荣光、孔德民、孔德汉。满天万就说把大干田和小干田退出去,因那两块田不住漏,产量收不够。但孔德民不要,不能尽把孬田拿给他。

满天云却很开通。他说:“分的田,又不是买的,争它做什么?不是你的,终归不是你的!政府今天把田分给你,明天要说收回去,你敢说不给他收回去?”

胥应华说:“也怕不得哟,填了土地证的,那土地证上盖了大方印的呢!”

天云说:“我弄个说呃!二天看嘛!你没听说将来搞‘社会主义’,晓得是个啥讲究?大方印就能管一辈子?”

天云的这种想法,他自己也说不出个啥理由,但是他总有个感觉:总觉得自古以来都是买来的东西才是硬走的,这个没花钱就分到的东西,总觉得‘不稳当’。所以他对这土地改革打土豪分田地,却并不怎样激动。每当妻子媳妇到马驾寺开会活动,回来嘻哈打笑,他就会骂一句:“日妈欢喜不知愁来到!”天云因满天万回来了,感觉田不够种,就又去种了六十挑谷公田。这块田的名字就叫‘六十挑’,在汪家沟,原是单宾宇的田。这是一块正沟田,是两条正沟交汇处,长年有水不曾干过,但泥沼很深,陷牛,不好耕种,秧水也晒不好,又涨水时山水很大,要冲死很多秧子,产量低,所以没有人要,便作为公田。公田除了公粮外,按实收产量交四层给政府。相当于租种地主减了租的田。

不到过年,全村土改工作便完满结束。这期间,村上又组织了几场电影。电影这东西,这里人是从来都未看过的,所以特别稀奇。全村男女老幼都来看。就在马驾寺那大坝子前架起两根高杆,挂上大白屏幕,人们对于那白布上出现的活生生的故事,感觉到了新社会的神奇和力量。过年了,村上组织庆祝会。秧歌队、腰鼓队、连萧队,十分闹热。人们通过这些活动,了解了自身的力量,于是村上又开展‘破除迷信、反封建’运动。不到半年,所有的和尚、尼姑全都遣返还俗,并分了田地;观花婆(神婆)、掌坛师(一种道士)在民间搞的‘观花’、‘请神’、‘做道场’、‘庆坛’、‘捉鬼’、‘算命’等等活动都被禁止了。一切代表迷信的各种建筑,像土地庙、观音庙、镇邪塔、牌坊之类的建筑,通通都拆毁了。当然寺庙里的菩萨也全部打毁。为了利用庙宇,就在寺庙里办起了学校。马驾寺是一个大寺庙,当然是个办学的好地方。于是史同志就筹划,兴办‘馨香小学’。上面很快就批下来了,还调了四个正式的老师来。一共设了八个班,一、二、三、四册各两个班。天云、天宇因识字班三册都读完了,也就报名读三册。天云分在甲班、天宇分在乙班。祥成当然也要跟着报三册,可是他跟本就不能理解字为何物,在识字班里,老师只管教,又不考试,所以他在里面混。这小学报名就要口试,他是一问三不知,只得去读一册。后来他连一册也读不走,没有天云他们在一起,处处受别人欺负,于是也就回家不读了,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