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骗不骗？就这条小尾巴在我手里攥着。他们……就得老老实实把手续给我办了。”黑牛说着，将手里的烟蒂往地下一扔，嘿嘿地笑了起来。r
“这几个小子，胆子太大了。”芏子仕生气了。r
“大哥，我刚才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见。”黑牛急忙嘱咐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把我成全了。”r
“呵呵……”芏子仕干笑了几声，像是突然联想到了什么，不由地喜形于色了，“老弟呀，你这一招很高明啊。有了这个手续，你可以去办房照。有了房照，你就可以享受几百平方米的回迁面积了。”r
“这……全靠大哥高抬贵手。”r
“将来，这十几套房子，就是你铁打的资产呀。你把它们租出去，坐吃租金。比开这桑那屋可要强百倍呀！”r
“借大哥的光啦。”r
“不过，我担心……”芏子仕看了看黑牛，挑唆了一句，“你过不了红英那一关。”r
下午，天气正热着。拆迁工地上的施工车辆进进出出，忙碌地清运着杂物。r
红英走完了几家钉子户，又与工作人员一起，大踏步往桑那屋走来。r
“书记，像他这种黑道儿人物，你别抱什么希望了。”小刘毫无信心地说。r
“是啊，上午他躲了半天，下午不一定回来呢？”负责房产业务的老刘说：“干脆，我们准备强迁吧！”r
“不必……”红英笑了笑，“这种人，在这类事儿上聪明着呢。他不会那么被动。”r
“哟！红英书记驾到哇。欢迎欢迎！”看见红英一行人走来，黑牛竟远远地出门迎接了。r
“喂，老黑。”红英来到他的面前，不客气地问道：“上午干什么去了？”r
“去市里办点事儿。”黑牛点头哈腰，抱歉地说：“听说你们来了，我不在家，失礼失礼……”r
“今天，你知不知道，我们干什么来了？”红英提醒他。r
“是不是……动员我拆迁？”r
“是啊。你看……”红英指了指身后一大片拆迁过的房屋，“这儿的人家，都搬走了。你不想成为‘钉子户’吧？”r
“‘钉子户’？哪里哪里……”黑牛看了看孑然矗立着的“桑那屋”，假惺惺地作了个揖，随后狡辩说：“我呀，最拥护‘棚改’了。可是，又舍不得停下这生意。虽然说挣不了大钱，一天进个千把儿的不成问题。所以，就耽误了几天。”r
“真是这样吗？”红英看到他的态度，提高了几分警惕。r
“当着你书记的面，我敢说假话吗？”黑牛嘻皮笑脸地做着戏。r
“这么说，你今天就可以签协议了？”r
“是啊，既然各位到我家门口，那就请到屋子里坐。”黑牛做了个谦让的手势，“喝杯茶。我马上就签协议，好不好？”r
“不必了。请你抬张桌子出来，我们就在你这门口办。”红英谢绝了他的“好”意。r
“好吧。书记既然这么说，我恭敬不如从命……”说着，他冲着屋子里大喊了一声，“拿房照来！”r
“什么？房照？”红英听他这一喊，顿时楞住了。r
“是啊，我新补办的。”黑牛得意地说：“我这个桑那屋呀，面积600平方米。按照‘拆一补一’的政策，起码得还我12个套间吧。”r
“做梦吧你？”社区的小刘开始反驳了，“我们前些日子核实情况，你这儿还是无照补贴地段呢。你从哪儿弄来的房照？”r
“不管是哪儿来的，是房照就行。”r
“你有房照？我不信。”小刘气愤地说。r
这时，服务员从屋子里跑出来，将新办的房照递给了黑牛。r
“嘿嘿，小伙子，先别不服气……”黑牛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房照，拿到红英面前显示了一下，“书记，这房照，可是合理合法的。我要求返还原面积。这……不算过分吧？”r
“老黑，你想发‘棚改’财？” 红英看到他得意的样子，料定其中有鬼，顺口数落了一句。r
“书记，你请看呀！”黑牛把房照塞到红英手里。r
“老刘，你看看……”红英没有看，随即将房照交给了老刘。r
老刘拿着房照，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最后，他点着头，告诉红英：“书记，这房照，没有问题。”r
“哼！”红英愤怒地看了看黑牛，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r
“棚改”指挥部里，正召开调度会议。r
“现在开会。”方天民主持会议说：“拆迁进入了白热化，大家都在忙。谁有什么事儿，抓紧说。”r
“建委有事儿。”建委的负责人举起手来，“配套工程需要扩大拆迁范围。主要是……配套管线跨路。另外，电线杆也需要转移。”r
“扩大拆迁范围的事儿，得提交领导小组审定。嗯，一会儿，咱们先商量个意见吧。……喂，电业局来人了吗？”r
“来了。”一位领导在后面举起了手。r
“呵呵，是王局长。”方天民冲他招手示意，“谢谢你们啊。你们的供电手续办得最好最快，还给我们垫付了几百万资金。电线杆转移的事儿，又得麻烦你们啦！”r
“没问题。这是省委省政府确定的民心工程，我们一路开绿灯。”王局长痛快地答应了。r
“北区汇报……”北区的领导举起了手。r
“等等……”方天民看见了孙区长，立刻问：“老孙，卧地沟的‘钉子户’拔掉了吗？”r
“出了点儿意外……”孙区长看了看芏子仕，似乎不愿意说。r
“什么意外？”方天民觉得奇怪。r
孙区长没有说话，却把一个房照递给了方天民。r
“什么？5月14日，600平方米……这是谁办的？”方天民看了看新房照的日期和面积，生气地拿起了手机：“喂，房政处吗？1444号的房照是谁办的？”r
“方总，人家拆迁办有核实手续，我们就得给办呀！”电话里解释说。r
“嗯，马上把手续拿上来。”r
屋子里的人看着芏子仕，空气紧张地像是凝固了。r
门吱呀一声响，小杨把手续送了过来。r
方天民看了一眼手续，猛地往芏子仕面前一推，“芏主任，这是怎么回事儿？”r
“这……”芏子仕佯不知情，仔细地看着手续，“是下面办的，我查一查。”r
“不用查，这里面一定有名堂。”方天民生气了，“这个叫黑牛的人，我知道他。他从监狱里放出来，没经任何部门批准，就盖了这个‘桑那屋’。当时，城管人员去查他，他还挥舞着菜刀玩儿过横的。现在，怎么倒核实了手续、办上房照了？”r
“600平方米，相当于半个楼洞啊！”有人啧啧惊叹了。r
“将来卖出去，能得几十万呀！”有人愤愤不平地评论起来。r
“看来，‘棚改’也能发财致富呀。”有人尖刻地提出了批评。r
……r
“芏主任，我告诉你，这个手续、还有房照，要作废！”方天民听了大家的议论，狠狠地敲起了桌子，“这件事儿要是传开，影响多坏呀！那些个享受不到‘棚改’政策的人，还不得把我们吃了！”r
“喂，芏主任，请把手续给我看看……”这时，坐在前排的一位年轻人伸过了手。r
“你是……”芏子仕看看这位年轻人，像是不认识。r
“我是纪委的。”年轻人自我介绍了。r
“呃……”芏子仕怔了一怔，不情愿地将房照递了过去。r
“方总，这手续、房照……废就废了吧。”芏子仕看到眼前这种气氛，只好顺从了方天民的意见，“不过，关于黑牛这个人……有点儿特殊情况。我得向大家说明一下。”r
“什么情况？”r
“是这样……”芏子仕咳嗽了几声，说：“黑牛的‘桑那屋’……曾经被市委老领导树过典型；说这是劳改释放人员再就业的样板。我的意思是，这个‘桑那屋’，不同于一般的违章建筑，毕竟正在营业嘛。你看，能不能按照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多补贴一些钱。不然，拆迁有难度哇！”r
“老孙，你什么意见？”方天民问孙区长。r
“嗯，既然芏主任这么说……”孙区长想了想，“为了按时完成拆迁任务，可以考虑给点儿照顾。不过，不能太迁就了。”r
“我看，每平方米再增加100元。不能再宽了。”方天民拍板了。r
红英骑了自行车，来到社区办公室。r
她下了自行车，看到门口站了很多人。r
“书记，不好…… 黑牛来了。”小刘神色慌张地跑出门来告诉她。r
“黑子？”r
“是啊，他带了一伙人，闹事来了！”r
“嗯，我去看看……”红英锁好了自行车，毫无惧色地走进了办公室。r
屋子里，黑牛与同伙们占据了办公室。r
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面带愠色，蛮横无礼。男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女人们斜跨在椅子上。几个浓妆艳抹的按摩“小姐”，则干脆坐到了办公桌上。r
“书记，你可来了。我等你半天了。”看到红英进了屋子，黑牛从沙发上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