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周横对林小娟儿的担心是多余的。r
黑牛虽然为人不地道，但是，他也知道，卧地沟的人穷是穷，却很有骨气，讲究做人的尊严。你要让他们的女儿去干异性按摩那样的活儿，人家说死也不会干。为了能挣到钱，他只能采取别的办法去引诱她们。r
说起来，黑牛并不是本地住户。前些年，爸爸远离家乡，带他来这儿做贩煤生意。不知道怎么亏了本，连吃饭都成了问题。爷儿两个不甘心下井挖煤，又卖不了大力，只好靠偷东西维持生计。开始，他们偷些矿里的破铁烂铜卖了换口饭吃。后来，被抓了几次，就不分公私，连老百姓家的衣服粮食也开偷了。有时，过年没有饺子吃，还把别人家冻在屋外的饺子偷到家里过年。后来，黑牛被判刑，进了大狱。出来后没事可做，便受雇于市开发办的主任芏子仕，专门解决拆迁中的钉子户问题。自打在卧地沟栽了跟头，黑牛觉得打打杀杀的事儿太危险，就不想吃这碗饭了，要芏子仕给个“正当”职业干。芏子仕看在他几年为自己卖命的份上，便利用开发办的职权，在卧地沟划了一块地皮，盖了几间房子，让他经营桑那浴。黑牛利用自己的痞性优势，镇住了卧地沟原来的一帮诬赖，站住了脚跟。接着，又靠着色情服务和拉皮条，使一大批有钱人成了这儿的常客，倒也捞了不少钱。r
此时，桑那屋里的走廊里，刚刚上班的林小娟儿正拿着拖把，使劲儿地擦着地板。r
肥头大耳的黑牛走了过来。他身穿黑衣，脑袋上留了个板寸头，一副痞子派头。瞅着小娟儿纤细的身材和一脸天真纯洁的样子，他的嘴角不由地浮出了一丝淫秽的奸笑。r
昨天，大老板芏子仕交给他一个任务：挑一个清纯的女孩儿，做他的“干女儿”。r
嗯，这个小娟儿，眉清目秀，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正是“干女儿”的首选啊！r
“喂，林小娟儿，你过来。”他不怀好意地朝小娟儿招了招手，顺手推开了一扇屋门。r
“老板，你有事儿？”小娟儿停住了手里的活儿，问道。r
“来来来，进屋里说。”说着，黑牛自己进了屋。r
小娟儿手拿着拖把跟进了屋子里，诧异地问道：“老板，什么事儿呀？”r
“喂，你想不想……认个干爹？”黑牛说着，把屋子门掩上了。r
“干爹？认干爹干什么？”小娟儿警惕地看着他，随后又将掩上的门拉开一条缝，“我有亲爸呀！”r
“嗨！你亲爸……他一个下岗职工，穷嗖嗖地能有几个钱？”黑牛撇了撇嘴，“要是认个有钱的干爹，吃得好、穿得好，结婚时，还能给你办一套丰厚的嫁妆呢。”r
“我不认。”小娟儿听完，连忙拒绝了。r
“不认？呵呵，林小娟儿啊，你可别把这事儿想歪了。”黑牛极力地劝说着她，“这认干爹的事儿，是时尚。”r
“时尚？”r
“是啊。”黑牛挤了挤眼睛，极力地引诱着，“你看，咱卧地沟那些认了干爹的女孩儿，穿名牌，住宾馆，坐轿车。活得多潇酒呀！你干嘛这么死心眼儿？”r
“老板，你没有别的事儿，我走了。”小娟儿有些生气了。她拉开门，拎着拖把来到走廊里。r
“别别别……”黑牛马上跟着跑了出来，“这干爹，不认就不认吧。可是，交个朋友，总可以吧？”r
“交朋友？什么朋友？”r
“呵呵，林小娟儿，说起来，你还挺幸运……”黑牛恬不知耻地凑上前去，“昨天晚上，有个客人看上你了……”r
“什么，看上我了？”小娟儿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r
“是啊，人家可是一位大干部。有权有势，出手也大方。嗯，林小娟儿，你家不是缺钱花吗？只要你陪陪他，一晚上就是上千块……”r
“怎么陪？”r
“很简单。就是陪他喝喝酒、聊聊天儿，逗他开心，让他高兴。嗯，只要是达到他满意……嘿，这一打一打的票子就挣到手了。”r
“不，我不干！”小娟儿再一次拒绝了。r
“哟？”黑牛连续碰了两次钉子，脸顿时拉长了，“怎么，就你这家庭，还给我玩纯洁？我告诉你，卧地沟的姑娘，主动到这儿揽生意的大有人在。我得挑三拣四才行。现在，我上赶着你，你倒端起架子来了。”r
“你要是这么说，我还不在你这儿干了呢！”小娟儿说着，扔下拖把，转身摘下墙壁挂的小挎包，扭头便走。r
“怎么？你要走？”黑牛看到小娟儿的举动，禁不住恼怒起来，“告诉你，你是签了合同的。你说走就走哇？不行……”r
小娟儿没有理睬他，大步走开了r
菜市场永远是这样：拥挤、喧闹，地上残留了许多脏污的泥泞。r
座落在卧地沟街心的菜市场，商品档次不高，设施也很简陋，购物的人倒是不少。那些个摊床上的肉贩、菜贩们，看见身著寒酸的穷苦百姓凑上前来，便不厌其烦地大声鼓吹起自己货物的好处来。r
肉摊前，林大爷拎了竹篮子，正在挑拣案板上的猪肉。r
肉贩用刀背轻轻地敲打着案板，热情地介绍说：“林大爷，这是昨天刚杀的猪，新鲜着呢！你这位离休的‘老革命’也不缺钱花，买点儿吧！”r
肉贩称林大爷为的“老革命”，绝不是阿谀奉承。老人家确实是卧地沟令人尊重的革命元老。r
老人家不仅是革命元老，还称得上是革命世家。日伪统治北辽的时候，他的父亲就是中共北辽特区支部的成员了。当时，特区支部书记是抗联名将杨靖宇。如果老爷子能活到解放，起码是个省部级干部。可惜，老人家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林大爷长大之后便穿上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装。参加了著名的三大战役，从北方南下打到海南。解放全国后，又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成了抗美援朝的战斗英雄。等他复员回到卧地沟，身上弹痕累累，胸前的勋章也挂满了。按照组织安排，他被分配到矿里担任科级干部，因为他本人愿意在生产第一线工作。组织又不好让他下井，只好让他担任了工人新村的建房队长。当年，卧地沟矿工从麻油房搬进青砖瓦房里，就有老人家的一份功劳。为了表彰他在建房中的功绩，组织破例分给他两间屋子，成了卧地沟住得最宽敞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