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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陪舞之后,妈妈出走了


午夜时分,卧地沟早已沉寂了,市中心的街头依然热闹着。马路上灯火辉煌,橱窗里流光溢彩。周横骑着自行车,从卧地沟一颠一簸赶到站前的大富豪夜决会,一楼舞厅的音乐声还在咕咚咕咚地响个不停。周横从窗口往里窥视,看见耀眼的镭射灯闪动着照在舞池里,男女相拥的人影在音乐中摇摆不定。操他妈的,这些个有钱的王八蛋,吃饱喝足了还不过瘾,还要来这儿搂着别人的老婆寻欢作乐。看到这幅景象。周横真想甩出几枚手榴弹,把这些脑满肠肥的混蛋们一锅粥炸死在里面。r

音乐声在里面不停地轰啊轰,周横在外面焦急地等啊等,一连抽了三支“力士”,河北邮局的大钟叮当叮当地敲打了十二下,舞厅的大门才他妈慢逼拉肉地打开。r

说起来,周横是卧地沟的老住户了。北辽煤矿刚刚开发,他爷爷就下了矿井。后来,爸爸、哥哥都下了井,爷儿俩不幸死于矿难。东北解放,北辽煤矿回到了人民手中。周横成了新中国第一代煤矿工人。年轻的时候,国家照顾下井工人,不仅发的工资多,月月还补助十几斤粮食。就靠几百元的工资和粮油补助的优势,周横娶了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儿美月,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宽宽绰绰。然而,好景不长。前几年,煤矿裁员,周横下了岗,一家人的生活顿时没有了着落。贤淑的妻子美月不忍心丈夫为家计发愁,无奈之下,去一家夜总会当了陪舞女郎。r

陪舞是陪舞,可不能乱了套。美月上工前,周横与她约法三章:一、不能与客人产生感情,不能与他离婚。二、跳舞不能过线(即不能与客人开房间发生肉体关系) 三、不能在外面过夜。这三件事情,都是约束妻子的。而美月只要求周横一条:每天晚上舞会散场后,他要准时到夜总会门口,接她回家。r

随着一阵阵骚动,跳舞的人们从门口蜂涌而出,出租车一辆一辆开来,向那些玩乐之后的人们兜揽生意。r

周横推着自行车,把身子闪在马路铁护栏后面。看着那些衣巾臃肿的人影子逐渐散开,说笑着奔出租车而去。渐渐地,人影稀疏了。在自动门一开一合散出的一线线摇曳的灯光里,照出了一张张肥嘟嘟的通红的男人的脸和女人们卖笑之后流露的无奈神情。突然,周横看到了一张厚颜无耻的脸。这张脸不怀好意嘻嘻笑着,讨好地盯着他身边美月的那一绺黑缎子般的披肩长发。r

“喂,美月,我在这儿呢!”他喊了一声,就要迎接上去。r

然而,妻子并没有随着人流走出来,却跟着那个胖男人,簇拥着走进了幽暗的树丛里。在苍茫的夜光里,那男人贴近了妻子,两个影子渐渐混成一个模糊的轮廓。r

他妈的,舞厅里没搂够怎么地?出了门还扯他妈的王八莲!周横看到这里,心一下子紧缩了,一阵酸酸的痛感油然而生。r

在出租车射出的灯光里,他看到那男人引诱地从衣兜里往外掏出点儿什么向妻子显示着。妻子迟疑不决心,只是拿手指头摩措着衣服的一角,等到男人伸出胳膊,欲要搂紧妻子时,妻子却朝男人的肩头一拍,随后灵巧地闪开了。r

周横的一颗心一下子落了下来。象是在黑暗的深渊上头摇摇荡荡了半天,终于回到心灵的安全窝里。他习惯地低下头,蹲下来。掏出一支烟,用火柴点燃,狠狠地吸了起来。r

“傻子,蹲在这儿干什么呢?”妻子来到了他的身边。r

“哦,没干啥……走吧……”周横急忙站起来,顺势将自行车往前一推,右脚跨了上去。r

妻子用手理了理长发,一屁股坐在自行车后座上。r

“美月,刚才你和那个男的……”r

“哈……我追着他要打车费了。”妻子嘻嘻地笑着告诉他,“这个坏蛋,答应了又想耍赖……”r

“这打车费……他不给,咱就……不要了。”周横言语迟钝,语气却很坚决,“以后,别和他们往黑影里钻。”r

“什么,往黑影里钻?呵呵,你吃醋了?”妻子笑着开起了玩笑。r

“不是吃醋。我是……”周横像是生气了,声调提高了不少,“一男一女在那不见人的地方,谁知道你们干啥了?”r

“你说什么?”妻子气愤地睁大了眼睛,“周横,你怀疑我?嗯……你停车。”r

“不是,我不过是提醒你……”周横停下子车子,语气里充满了委屈。r

“算了!”妻子听到这儿,又羞又怒地用手点着他的头,“周横,你手拍良心想一想,自从下了岗,你给家里拿回过一分钱吗?要不是为了养这个家,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才不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呢!!”r

“好,我管不了你,……你走吧!”周横啪地拍了拍车座,“我周横宁可饿死,也不当活王八!”r

“周横,这是你说的……”妻子大喊一声,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乘车而去了。r

周横慌忙跨上自行车,一阵猛蹬,想把出租车截回来。然而,他的车技再好,也不可能追上飞转的汽车轮子。就这样,在他的眼皮低下,眼睁睁地看着年轻漂亮的妻子离他而去了。r

这一去,就是一年。r

妻子出走一年,周横可尝到了光棍汉过日子的难处。先说经济收入,少了一大块。妻子在家时,每月工资六百元,遇到慷慨的客人给了小费,可以拿到一千元。加上周横拣破烂的收入,家里的日子还维持得过去。现在少了这一千多元,家里的餐桌上就看不见肉丝了。多亏老母亲身体健壮,八十多岁了,还能上街买菜,早晨起来还能为他和女儿做饭。如果母亲身体不好,有个病啊灾的,如何支付医疗费可能都是难题。这样的事儿,周横压根儿就不敢想。r

吃穿水平降一些,倒在其次,最让周横操心的是女儿周萍。孩子长成了大姑娘,心事重了。很多心里话要对大人说。妈妈不在家,孩子没有倾诉对象,常常一个人发呆。这让周横r

很是着急。特别是最近,孩子谈恋爱又出了差子。本来,她和邻家男孩林大亮处对象处得挺好的。可是,这几天,周萍在打工的酒店认识了电视台的一个大胡子男人,那男人家住市中心北台高干区,自己有一处楼房。他刚刚丧妻,看见周萍就穷追不舍。他还答应,如果周萍同意和他处朋友,他会在电视台为周萍找一份工作干。一来二去,周萍的心眼儿就有些活动,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了。一方面、她不忍放弃与林大亮的旧情,同时,又不想失去这次改变自己和家庭命运的好机会。掂来掂去,心里就发烦了。r

对于孩子的想法,周横开始是不同意的,他斥责了姑娘几句,讲了一通不能嫌贫爱富的大道理。哪知道姑娘一听,气得跑出去一天没有回家。急得母亲骂他:“你把媳妇儿气跑了,还想把女儿也气走吗?”周横仔细一想,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份。因为,在卧地沟这穷地方,女人们都是靠嫁得好改变命运的。那些长得漂亮一点儿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有的做了二奶,有的傍了大款。开始,家里人也是骂啊、闹啊,可是,等人家拿回了大把的钱,过上了住高楼、坐轿车的好日子,人们也就认可了。有的人甚至还露出了无比羡慕的眼光。周萍年岁不大,心里却过早地承担起了改变家庭命运的重担。看到爸爸、奶奶在这贫民窟里受苦,她想尽早找个条件好的人家嫁出去,让老人家住上宽敞的楼房,过上好一点儿的日子。这不都是在替大人考虑事情嘛!r

只可惜,周、林两家这么多年的亲密关系,要是儿女们谈恋爱出了差子。以后见了面可怎么说话呀……唉唉!r

看到女儿一天到晚愁眉不展的样子,周横懒得呆在家里,清早四点钟就上街收起了破烂。r

他先在路边一个个垃圾箱里清查了一遍,里面早就让人翻腾了一遍,不可能拣着什么值钱的玩艺儿了。r

正沮丧时,他的眼前一亮,学校门口出现了一大堆报纸、书籍、纸壳箱子,那是昨天人家打扫卫生扔出来的东西。这丰富的收获,足以让他手舞足蹈了。r

他装好了车,慢慢往收购站走。狭隘的小胡同路上,人们只看见一车“破烂”在移动着,拉车人却埋在一大堆货物下面。走到跟前,才会从装载得高高的货物下面,看到他褴褛的衣衫,乱糟糟的胡须和灰土土的脸。只有那双瞪得圆圆的眼睛里,才显示出一丝刚刚收获的喜悦。r

走了几步,车子突然停了下来。他“吭哧吭哧”地用着力,车子仍然不动。八成是误入泥淖中了。r

“周叔,别着急,我忙你推!”这时,一个身穿崭新牛仔裤的年青姑娘出现了。r

姑娘面容姣好,动作轻盈。看到周横吃力的样子,她将小挎包斜背在肩上,然后俯下身子,使劲儿地扳动了车轮。r

车轮滚动了。车子越过了坎,驶入了平地。r

两个人擦拭着汗,舒了一口气。r

“小娟儿,你受累了。”周横一看,是邻家林大爷的孙女儿林小娟儿,连忙道谢。r

“没什么……周叔,以后你少拉点儿,咱这儿的道不好走。”r

“嗯。哎?”看到姑娘一身新鲜的打扮,周横脸上露出一丝疑问,“你这是……去干什么呀?”r

“我去上班呀。”小娟儿高兴地告诉他。r

“上班?去哪儿上班?”r

“黑牛的桑那屋……”小娟儿一说出口,脸上显得不好意思了。r

“什么?桑那屋……”周横一听,脸色顿时拉长了。r

看到周横的样子,小娟儿急忙解释说:“呃,我在那儿,就是打扫卫生。”r

“打扫卫生?”r

“是啊。”r

“嗯……”周横依然板着面孔,问她,“这事儿,你爷爷知道吗?”r

“知道。”r

“娟儿啊,那个黑牛很坏。你要多长点儿心眼儿。听见没?”r

“周横叔,我知道了。拜拜!”娟儿说完,摆手与周横告别了。r

对于小娟儿这个未历世事的姑娘,周横必须多关照几句。因为,林大爷是周横的师傅,林小娟儿的哥哥林大亮又是周萍的男朋友,有这层关系,周横对小娟儿去桑那屋干活儿自然要多说几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