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可惜，对方做的天衣无缝，没有任何证据，所以凶手是谁，根本不知道。”她语气轻快并未有因抓不住凶手而感到不悦。
那日后她调查过关西镇远将军，此人不仅凶残而且恶心！
他将俘虏不分男女和马牛禽畜交配，让身怀六甲的军妓引产，把婴儿放在大锅里熬汤，如此丧心病狂之人真是人神共愤。
“证据？”穆金戈嘴边泛起一个阴森的笑意，“缉捕司办案何时讲过证据？那不过是愚弄百姓的说法罢了。”
薛凤鸣微微拧眉，眉宇渗出丝丝冷汗，她不曾见过如此冷血的穆金戈，与往日儒雅相比，究竟哪一个是他？
“太子的意思？”凤鸣轻声试探。
“上次抓的几个军官已经放回去了，留下几个小贩当做替代品，就说是反齐南派的卧底干的，明日便给关西镇远将军府一个交代。”他说时不带任何情感，似乎陷害一个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谋杀朝廷命官是死罪，要腰斩于菜市口，受万人唾弃。
穆金戈见凤鸣低眉，举手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她碗里，眼中笑意更盛却带着一丝无奈，“关西镇远将军府还需安抚，暂且我只能想到这个主意。”
“要真正安抚关西镇远将军府，应该是找到真正的凶手！和那几个小贩有什么关系！？”凤鸣不解，若说缉捕司不过是个荒废正义，形同虚设，一度沦为朝廷侩子手的地方，那她薛凤鸣也不削与此。
穆金戈脸色阴沉，竹筷稳稳按在桌案上，此时那对桃花眼眸不再是温柔奕奕，而是死寂般的深沉，“你有证据证明他们没有罪吗？”
“我……”凤鸣哑然，这场精心策划的意外，她几乎看不出一丝破绽，最令她后悔的是大致能知道位置，但却不能找出凶手！
但同样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有罪！
凤鸣蓦然苦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竟然忘记封建社会君主制度下罪不可理喻的理由。
“既然证明不了，你认为我凭什么要为了你推翻缉捕司下的结论？”他语气很轻，似云似风，说的毫不费力，落在凤鸣心中却是万斤石臼般沉重。
她虽然把持真理真相放在第一位，但她此时只能无声点头，对于那个意外的说法，关西镇远将军府无人愿意信服，一个久经沙场的大将，竟然坠马身亡？岂不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若说反贼刺杀，好歹也是个为国捐躯，真是极好的计策，但凤鸣不敢与之苟同。
太子管辖缉捕司，大小案件都由他过目呈报，若有差池，下面可是几十双虎视眈眈的眸子盯着，决不能行差踏错。
宁可杀错也不肯放过，就如同曹操曾曰——宁我负天下人，也决不让天下人负我。
太子之位看来并非安稳之位。
***
夜已深，万籁俱寂。
凤鸣枕着自己的手臂侧趴在桌案上，烛光在夜风里明黄飘动，她脑中穆金戈的话依旧挥之不去，人命在这齐南国是何其轻贱？
此时身后的窗子咯吱一声想起，她连头都不回便知道是那个挚爱爬窗进屋的陆鬼城。
蓦然，一张用楷体工整清晰写着字的棉布铺开放在凤鸣眼前，而鬼城一屁股坐在她对面，一身酒气扑面而来，使得她不得不捂着鼻子，阻挡那股酒骚味入侵她的嗅觉神经。
凤鸣斜眼将棉布上的内容大致看了一遍，这是一封遗书，内容很简单——“吾孙邙儿：吾长年恶疾缠身，苦不堪言。孙儿乖巧，望汝辈谅吾苦心。宿夜煎熬之苦终可解脱，汝不必感怀。逃脱病痛，即可登极乐。祖母亲题”
说是遗书，却不过是一封书信，希望鬼城不要因她的死难过，自责，实是用心良苦。
凤鸣忽然直起腰板，语气带着不解问道，“这是老太太亲笔写的吗？”
鬼城此时半醉但意识仍旧清晰，他是祖母一手带大的，她的字迹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于是点了点头。
她拧着眉，平坦光洁的额头出现一个纠结的‘川’字，她双手平铺在棉布上，尔后用手指在每个字间隔的地方测量距离，竟然令她大惊。
这里的每个字不仅工工整整，而且间距都一模一样，就像是算准位置一般，若说长年执笔书写之人这般她便不会怀疑，可是一个卧病在床七八年的花甲老人，竟能在死前写出如此工整的遗书，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鬼城似乎察觉到她已于寻常的反应，微醉的眸子犹如惺忪睡眼，茫然问道，“我祖母的遗书有何问题？”
“如果说我的推测没错，这张遗书应该不是出于老太太的手笔。”她起身将她所想对鬼城说道，“老太太所患消渴之症，到后期更为严重，视力模糊，四肢无力，她不可能写出如此娟秀有力的字体，并且工整洁净，理由只有一个，这封遗书是他人代写的。”
说罢她又坐在椅子上，双臂交叠，将下巴搁在手臂上摇头晃脑，显得有些无奈，“就算这样，也说明不了问题，老太太让人代写遗书也实属常理之中。”
“可是为什么？既然能给老太太做代笔，那必然是老太太生前信的过的人，这里面并没有其他的意义，只需开口让人传达即可……”她咽了口水，清秀柳眉轻拧，大胆推测，“除非她根本开不了口说话。”
鬼城一惊之下，倏然站立，他先前怎么会没想到？前日回府看望祖母，还与他嬉戏说要看他成婚，她从来都是个乐观的人，御医曾说祖母虽有顽疾，但情况稳定，祖母在府中一向喜静，少有人扰？
怎会突然病发……
究竟是谁？为何要这么做，杀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对他有何好处？
凤鸣有些疲累，趴在桌上沉睡，鬼城狭长隽秀的眸子看她的神情带着一丝疑虑——此人思维敏锐，对事物观察入微，何况今日是顶着太子的名义进的陆府，难道上次八弟被带走真的与他有关？
‘这小子若是不除去，只怕夜长梦多。’十一娘的话鬼使神差的浮现在他脑中。
他走到凤鸣身后，双目冷然凝视他娇小背影，乌发随意盘绕，银色面具下紧闭的眸子，安睡犹如婴儿般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