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了身的杜松三个顾不得跟花讷他们客套，匆忙地跑回石宅。人有点多了，灶前面实在坐不下，石挺就在偏屋的地上用石头围了个火盆用木柴烧明火烤。
明火最容易上身，杜松的官服烤得有些干燥，嘴唇不再打哆嗦了。这才站在身来规规矩矩的向花讷见礼。“寨主，在农忙时节前来打扰请勿见怪。”
花讷也托大硬生生的受了杜松的子侄礼。“闻县尊大人与县丞，主簿大人记挂伏牛寨的春耕生产亲自送牛过来，花讷和伏牛寨的族老对大人们爱民如子的行为感激不尽。”伏牛寨的人假惺惺地一起做了个揖。
双方把虚礼做足了，开始进入正题。“前几日寨主到县衙商议办社学，我跟王助教连夜行文秉报州府，州学，算了算日子，上官应该就在这几天会下来查证，为了不给人口实，我想跟寨主和族老们商量一下，能不能就在这一两日把社学的选址确定下来，最好是能够把社学的基脚也打好。另外就是听说前些时日有外县流民到我县安家落户，能不能对人口进行一次核实？”
办社学大家早都已经达成了共识，能够趁早把地址确定下来是好事，反正看风水，举行祭礼仪式都是花讷的活计，其他人只要站出来跑跑龙套，空着肚子等饭吃就可以了。
重新核实人口这可是件大事。武周朝沿用唐朝的租庸调农税制，伏牛寨需要上交的田租总共也就只有石家集的这几十亩水田，人丁税却是要按上报人口交的，伏牛寨实际人口已经过万了，上报人口却只有三千，就按每人一尺麻布的现行税率计算，就要多缴七千尺合七百丈，七十匹麻布，重量近万斤。
上万斤麻布得种多少麻？还要多少人工？不算不知道，一算也只知道数字太大算不清楚，花讷和几个族老的脸色当场就变了，站起身打算拂袖而去。
杜松赶紧拉住花讷“寨主，不要恼怒，听我解释。县衙昨日刚刚收到朝廷政令，如果县内有接收外来流民的，只要拒实登记，便可按同等流民数量免税三年。待三年后流民安家落户之后再征收农税。像伏牛寨实际人口肯定远超五千，三年后恐怕都过万，到那时一下子登记太多的人口，乡亲们的税务繁重，还不如借着朝廷政令逐步多登记些人口，不仅能够减免新增人数同样多人口的三年丁税，还可减轻三年以后的压力。”
伏牛寨的人脸色才缓和些，坐下来暗暗盘算。朝廷是在做长久打算，用三年的丁税安置了没有土地的流民，还成倍的增加三年以后的纳税人口。
明知道朝廷不安好心，族老们也受不了三年丁税的诱惑，毕竟只有吃到嘴里的才是自己的，三年以后的事谁知道。
重新登记人口的事太过重要，还得回到寨子里大家一起锤过桌子卖过娘后才能定下来。杜松把鱼饵抛出来了，就不会急在一时，这点耐心他还是有的。
凤娘拄着拐杖在厨房里安排人准备饭菜，在旁边看着别人心忙忙碌碌干活，偶尔指手划脚的说道一番做地主奶奶的日子都过去多少年了。
唉，只是家里的儿子和女儿不让她省心，石挺嘛，根本不像个员外，跟着花甲两个人，你们教别人怎么做菜也就算了，怎么还时不时地伸手去碗里拿菜吃。小妹那小管家婆也太厉害了，叫个人去库房里取东西，她非得让铁牛在门口守着，有娘或者哥哥发话了才放行，拿一袋粮食她就数一根小木棍，拿一块腊肉就数一根竹片儿，哥哥说了，今天吃了家里东西，以后要加倍还回来的，这数可得记清楚。
离开饭还些时间，杜松提出由花寨主带着大家一起到外面转转，参考参考把社学建在哪里最合适。石挺这个名义上的地主自然少不了，石挺怕自己不在没有人管着花甲偷菜吃，就把花甲也一起拉走了，惹得花甲一脸的不高兴。
石家集四面环山，只是正前方的山势较低，能够眺望远去的山峦。石宅依山而建座落在石家集中心的位置，官道从石宅门口穿过，与石宅对面的是匠户，驿站和云记铺子。铺子后面就是水田。沿着官道从石宅走过去几十米，就有一条河流，正好把整片水田从中分成两半。过了小河上的石拱桥，官道就在山前绕一个弯，绕弯的山那边也还有些水田，不过因为没有人烟，显得有些冷清。
花讷和杜松带着一群人站在石拱桥上指点江山。
社学建在集上？不妥，不安全，也太吵。
建在绕围的山那边？那太过于泠清也不行。
建在水田中间，那更不行，前后皆空，不聚才不吉。
石家集才多大点地方，几乎能建房的地方都数了个遍大家也没有找到满意的地方。
“挺子，你是石家集的大地主，你可有什么好的想法？”，建社学是石挺提出来的，他应该心里多少有些想法，花讷点石挺的将。
“大人，寨主，族老。你们看如果沿着这条河岸走过这片水田，对面有一座不是很高的山，如果把社学就建在山的前面，朝向正好是坐北朝南，山前面的那块田也够大，够平整，建起房来也省力。”石挺，花讷和杜松蹲在地上比划，其他人围在身后看。
“依山伴水，前后无突峰，地势，地形都不错，可一旦下雨河里涨水这孩子们的安全是个大问题呀？”
“我想呀，沿着小河的两边往后三步从山里找些果树来栽上，再在果树底下铺上石板。这样既能够防止下大雨的时候冲垮河堤，修一条结实的石板路方便田间生产，利于出行，在花开果熟的季节还能感受鸟语花香，鱼肥果熟。当然如果只有这一条路也不能保证出行安全，我还想沿着山脚开一条大路出来跟这官道连接上，这样路就把石家集围成了一个四通八达的大圆圈。”
大家都被石挺所描绘的鸟语花香，鱼肥果熟的蓝图感染了，一致通过在小河那边的小山脚下建社学。
石挺拉着花甲回家准备开饭，其他人都到对面的山脚下进行实地考察去了，顺带着还要挖些土回来称称土。
取了一块四方的土回来，放在火旁边烤着，吃过饭，一称，九两九。用斗一量，刚好一斗九斤九两九钱。花讷大喜，曰：“大吉之地”
地址选好了，大家商量建社学的具体章程，柴米油盐，材料，工具样样都得考虑周全，这些够族老们扯一阵皮，骂一阵娘了。还有县衙支助的二十两银子在伏牛寨可不好使，杜松一听二话不说就把钱五派回去县城里换粮食。
县尊豪气，伏牛寨自然也不是放空炮的主，花寨主把族老们带回寨子开大会，翻黄历看日子。
晚上，小丫头把县尊大人们全都锁在前院，今天一餐饭就把小家伙吃到肉疼，数着眼前的一大堆木棍子和竹片子叭叭地掉眼泪。
王助教拿了童生的考试答卷来给石挺签名，石挺也没有趁机敲他的竹杠，只是把那些竹鼠毛交给他，要他做毛笔，王刚一气之下把云记老掌柜送给石挺的文房四宝给借走了。王刚的态度太恶劣了，小家伙气呼呼地多记了三根竹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