薜直可以不管不顾的率人离去，石挺却变得慎重起来。
离公文上面约定的时间七月初一还有十来天的时间，鹰扬骑就已经下来查看肃清流民的进展，这说明肃清流民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你们每个小队再增加一倍的人数，加强对全县各乡各里外来流民的监管，没有暂住证的人坚决赶出洪杜县，不能再起同情心，领了暂住证的流民近期不能离乡，有特殊情况需要离乡的，要和担保人一起到里长那登记，一旦有事，全里连坐。”
肯定是有重要人物要到黔州来，需要全州清场。鹰扬骑都不敢大意，石挺更加不敢，他的一个疏忽大意就会给族人带来灭顶之灾。
“是！保定完成任务。”
罗栋，陈成他们越来越有后世军人的风采，回答得坚决果断。
“重点盯住段家，派人全天监视他们的行动，他们有任何行动都要及时上报，但不要去阻拦他们，派人跟踪即可。”
薜直领兵一走，凤娘就把段婉君从房里喊了出来，跟石家的人一个个地打招呼：“这丫头以后就是内院员外屋里的人，你们都长点眼睛，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内院！凤娘说了一个新名堂。石宅现在就石挺一个男丁，一向都没有内院外院之分，就是伊康一家也是随时能够出入后院厢房的。
“丫头，你也认认人，哪些是内人，哪些是外人你要看好了，现在石家的下人少，内院的一切杂事都要你经手。”
这哪里是请丫环，简直就是请内院管事。不过凤娘说得很正经，当大事来说，石家的人却根本不当回事，石家还没有凭哪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石挺，小妹，名不正言顺的菊花，还有从不把自己当外人的瞎眼婆婆都是有发言权的，除了他们几个，石家就只有铁牛和依康两家了。铁牛不管事，依康尽是事，除了石挺布置任务，也管不到他们头上。
石挺回到石宅，菊花带着段婉君和小妹在数鸭子，分不清都是谁家，总数可不能再弄错了。
从这个笼子捉到另外一个笼子，鸭子被她们拎得呱呱大叫。
“总共多少只了？”
菊花脸红扑扑的，身上和手上还沾了很多的鸭屎。
“六十四只。”
小家伙掰着手指，认真的数了一遍。
“不对，不对，每个笼里都是五只，应该是六十五只。”
段婉君跟小家伙争辩，小家伙看了她一眼，又低着头掰了一次手指，这次变六十六只了。
“哼！肯定是你捉的时候搞混了，把鸭子捉出来再数一次。”
穿着一身粗布的丫环装，段婉君天生丽质看起来还是明艳动人。小家伙看她狐媚的相貌就是不顺眼，故意找个茬整她。
小家伙是主人，段婉君不敢违主，只得又扑腾扑腾地捉鸭子，鸭群扑打着翅膀乱窜，鸭毛，鸭屎溅得她满身都是。
“不要再捉了，数一下有多少只鸭公，多少只鸭婆就行了，如果你们分得出老鸭婆和嫩鸭更好。”
石挺倒不是看段婉君一身脏兮兮的可怜，而是怕她们这样来回折腾，把鸭子吓破了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精神觅食，甚至还有可能把鸭婆的卵巢搞坏，以后再也下不了蛋。
长大了鸭子分公母很容易，看体格和鸭头就能区分出来，要区分鸭子养了几个年头就很难了，只能通过毛色和鸭脚趾分出老鸭和嫩鸭。
石挺在旁边指点，菊花她们三个动手，忙了半天总算是把数目弄清楚了。总共八十七只鸭子，鸭公五只，鸭婆全是老鸭，一只嫩鸭都没有。菊花为此还啧啧称奇，今年春上，在石家集我都看到乡亲们买小鸭子呢，怎么会一只嫩鸭都没有？
乡亲们这是感恩呢，以为石家是拿鸭子来吃，怕嫩鸭口味太腥不好吃，全把自家养的宝贝老鸭给石家送来了，估计都想送个头大的鸭公的，可惜没有哪家愿意长年累月地喂只吃粮食不下蛋的鸭公，所以八十多只鸭子里面只有五只鸭公。
这不只是一群鸭子，还是乡亲们浓浓的情意，石挺看着鸭子感觉心里沉甸甸的，不让族人过是好日子，也太对不起他们这种宁愿自己不吃，不用也要供石家的深情厚意。
五只鸭公，刚好可以把鸭群分成五队，这鸭子下田，十几二十只一趟还好，要是一丘田扑腾一声跑上百只鸭子下去，那就不是去吃害虫，而是去祸害农田了。
看鸭子也不容易，要看着它们不要到处乱跑，要防着天上的老鹰，山里的狐狸，黄鼠狼来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捡鸭蛋，鸭子要是白天没有吃饱食，晚上就不会下蛋，第二天会把蛋下到田里。
小家伙一个人看五趟鸭子不现实，得把这些鸭子分出去。石挺让她到匠户家里去找小孩子，看一天鸭子给两个鸭蛋。
小家伙再也顾不得和段婉君置气，兴冲冲的出门了。小家伙能成为伏牛寨的孩子王，跟她平时的急公好义，豪爽大方不无关系，现在又有了给小孩子们派鸭蛋的事，可以进一步巩固她的孩子王地位。
这些鸭子真是乡亲们的心头肉，三个人如此来回的折腾，鸭子还在笼里下了几个蛋，有一个还是软壳的。石挺小心翼翼的捡起来，轻轻地擦去蛋上的鸭屎。
现在下的蛋，都不知道有没有公鸭帮过忙，不能用来孵鸭子。
皮蛋石挺见外婆和妈妈做过，只知道大致的配方，能不能做出皮蛋来只能试试看。
到马瓦匠那拿了一块生石灰，在孙半仙那要了一小包黄丹粉。把厨房里的闲杂人等全都赶出去，只留下菊花在里面帮忙。石挺不是怕做皮蛋的方法传出去了，是担心没有试验成功，让别人背后笑话他现在生活好过了，就变着花样糟蹋好东西。
生石灰洒上水，粗盐放在锅里炒得吱吱地响再拿出来研碎，一个锅里面放上水，茶叶和盐煮开水。趁着煮开水的当口，石挺拿了几捆稻草在后院烧草灰。
石挺脸上很难得地抛开了憨态露出正经和凝重，嘴角微微的向上翘起，勾勒出一条浅浅的弧线，菊花看着他一下子研盐，一下子磨石灰，一下子又烧草灰，也不上去帮忙，只在旁边盯着他，心里甜蜜蜜的，戏里唱的你挑水来，我织布那样的生活就跟现在差不多吧。
“看啥呢？一脸傻样，我做的这些你都记得没有？拿根棍子帮我和糊糊。”石灰粉，盐，黄泥巴，草木灰和煮的茶叶水倒在水桶里面搅拌。
“我记不得那么多。”菊花被石挺一喝斥，就觉得自己很没用，还不如小家伙什么都做不好。
拿根棍子低着头走到石挺旁边，把手里的棍子交给石挺，嫌拿根棍子搅太慢了，挽起衣袖伸手就往水桶里去。
石挺赶紧把棍子丢掉，飞快的抓住菊花的手。“生灰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用手去和？”
石挺一脸的焦急，声音高吭，语气急吭，急促间菊花的手捏得生疼。菊花任他把手紧紧地抓着。
“你吼我，一着急，我就忘记了。”菊花把头贴在石挺胸前，声音小得像蚊子。原来他是这么的关心我，担扰我，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懊恼抛去九霄云外，甜蜜重新充斥。
“快点和，等下就和不动了。”
石挺刚才的声音太大，把凤娘惊动了，轻手轻脚的走到厨房门口，看到石挺和菊花头挨着头在拍打黑乎乎的东西。
“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一惊一乍的？”
“这叫皮蛋，做成功了味道很好，颜色很好看，还最少能保存半年不坏。”石挺拿着个鸭蛋往上面糊皮蛋泥给凤娘做示范。
“真有你说的这么好？要多久才能做好？”凤娘一脸的新奇。
一个个皮蛋外面沾上一层秕谷，装在坛罐里面放在稻草堆里，半个月后鸭蛋就能变成皮蛋。
“挺子，你这次做得很对，没有像弄石灰一样让那些闲人进来，以后自家的技艺只能够传给子孙后代，谁也不能教。如果哪些人要吃里扒外，哼哼！家法伺候。有能耐就多下些蛋，别只趴窝，害全家没有皮蛋吃。”
凤娘神气十足的走出厨房，菊花摸摸扁平的肚子，一脸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