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勇团大量募丁，石家集的两个工地上人手就相形见绌，只好让集贸市场暂停了。
“员外，为什么集市工地没有人上工？猪圈那边却没有停？”
一大清早的，栓子跟往常一样到工地安排一天的进度，发现工地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猪圈那边却干得热火朝天的，依康斥人的声音格外的洪亮。
猪圈当然不能停，猪崽就要分配到户了。经过大家的推荐，仔细斟酌，一致同意已经确定了五十个养猪户名单，石挺看了一下，名单考虑了乡亲们孤寡，劳动力，身体状况等到问题，做到了公平公正，扶弱济贫。
“栓子呀，人手暂时不够，待过了六月，大家就全力修集贸市场。”
老掌柜走的时候有交待要栓子听从石挺的，栓子对石挺天天让他做这做那没有意见，但是对工程停下来很不高兴，又拿石挺没有办法。只得带着云记那几个跟菊花学厨艺的人一起干，还修书一封把工地停了消息传给老掌柜。
自力更生，这很好，就不知道栓子有没有领导能力，能够坚持做几天。
乡勇团那边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石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小心了。段婉君在石家的表现也中规中矩，每天洗衣扫地，整理后院，还帮着凤娘做些杂事，在代销点帮菊花整理货架，清点货物。
“一个祸国殃民的美女窝在山沟沟里图啥？”石挺要去稻田查看放养鸭子能不能够对付害虫，一出家门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大……傻，员外”
莫铁匠家的锤子叫住石挺，在石挺身上这几个月发生了神奇的变化，大人都已经改口叫他员外或者县尉大人，小孩子在情急之下经常下意识地叫他大傻。
锤子今年十岁，遗传了莫铁匠的高大，又加上长年跟在父母后面帮些忙，小身子骨长得粗壮结实，算是小家伙手下的头号猛将。
“小妹不是叫你放了一群鸭子吗？这几天有鸭子没有下蛋呀？”
“鸭子下蛋厉害了，我爹娘数过了，十七只鸭子前天下了十个蛋，昨天下了十二个，今天下了十三个。”
小家伙让锤子他们帮着放鸭子，最高兴的还是莫铁匠这些大人，从小就能给主家做事，以后就不会被石家忘记，石家集的变化太大了，匠户也感受到了外来人员带来的压力。主家的事无小事，莫铁匠他们每天都会亲自帮着孩子们把鸭蛋起来，用布擦得干干净净地放到篮子里交到小家伙手里。
“员外，我可不可以用两天放鸭子得的四个鸭蛋换一个铜钱。”锤子低着头，手撕着衣角，怯生生的问石挺。
这就有些奇怪了，把鸭蛋送到代销点去，三个鸭蛋就能换一个铜钱，锤子他们这些小孩子经常看到代销点做交易，很清楚这中间的行情的。
难道是锤子怕爹娘骂他拿鸭蛋换钱才想到石挺这直接要铜钱？钱的魔力真大，才多久呀，小孩子都知道钱的用处了。
小孩子从小就知道花钱这是好事，值得鼓励，但还要告诉他们怎么赚钱才行。“锤子，你可以把鸭蛋送到菊花姐姐那呀，三个鸭蛋就能换一个铜钱呢。如果你想别的东西，你也可以拿鸭蛋直接跟别人兑，只要依着行情，都比你用四个鸭蛋换一个铜钱强。”
“把鸭蛋送到菊花姐姐那里去，要等鸭蛋卖掉了她才给钱我，鸭蛋拿到集市上也兑不到铜钱，用铜钱的人都不买鸭蛋。”小锤子聪明着呢，行情都打听过了。
“你怎么就一定要换铜钱呢？”
“要到社学上学了，我想用自己的钱买笔墨纸张，来集市卖的外乡人他只收铜钱。”锤子头抬起来，清亮的眼睛里面含了少少的泪花，石挺看到更多的是自信的骄傲。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看到锤子自豪的样子就想起暑假里摘金银花，采茶叶，采雷公蕨，拾稻穗，担柴火……，人小力薄，虽然忙碌一个夏天也挣不到几块钱，但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交给父母，父母拉着满是伤痕的小手眼圈泛红，低声哽咽的场景历历在目，永世不忘。
“以后就不给你们鸭蛋，一天一个铜钱。”
“太多了，爹娘会骂的，鸭子一天才下十多个蛋，你给我们这么多，别人又会在背后说你傻的。”锤子一脸的真诚，跟最知心的朋友谈话一样。
“你们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哟。”石挺微笑着抚摸一下锤子的头，一切的烦恼都随风轻去。
段婉君在石宅二楼的走廊上晾衣服，看到了石挺蹲着身子和锤子站在一起，竖着耳朵听他们两人对话。
石挺飘飘然的往田间走去，段婉君看着他的背影一脸的迷茫，这真是迷一样的男人，远远的看像一团雾气，走近一看却感觉虚幻得摸不着，说他傻，却精明无比，伏牛寨的人都以他马首是瞻，说他善良，对流民却是伪善背后的冷淡。说他高大，却十足的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小人，……哟！还有说他好色，却对自己的美丽视若未见，说他不好色，却夜夜跟菊花做羞人的事。段婉君狠狠地捏了自己的大腿一下，这都瞎想到哪里去了。是远离还是接近？段婉君一时打不定主意。
鸭子吃害虫还是很厉害的，有鸭子呆过的田里，禾苗的叶子上面的虫子明显减少，只有那几丘大田虫子的数量还有增加的迹象，虫子也知道跟鸭子打游击战，看来鸭子的数量还不够，得找族人们多要些。
“员外，员外，我回来了。”钱五这次啥东西也没有拉，急匆匆地赶回石家集。
“县尊大人签印了？”
石挺左右寻思，自己的暂住证制度没有得到县令的同意，压印行文。出了乱子，所有的责任都得自己担，这风险太大了，他赶紧让钱五把王刚帮着撰写的《洪杜县流民暂住条例》交给县令周子兴阅览，压印行文。
“县尊大人拿着您的公文到州府请示去了，他说让我不要等了，他会亲自上门拜访。”
周子安对石挺递上来的东西很重视，也不避讳钱五，当着他的面就打开看，这一看，周子安冷汗就下来了，上面风头这么紧，明眼都知道当务之急就是肃清境内流民，石挺这收容流民的做法简直就是顶风作案，故意和州府对着干。
提起笔，就欲打算在《洪杜县流民暂住条例》上写上否决，他又想起老爹对他的交待：子安你生耿直，稍显木讷实非入朝为官的合适人选，但为了周家门楣，你必须撑起这个担子，你到任上，一定要妄言，忌行。实有拿不到主意的事就交由上官处理。”
现在上官是自己的老爹，周子安收起公文，打发走钱五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州府。
周兴摊开《洪杜县流民暂住条例》看了一遍，眯着眼睛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几步，返过身来又伏在书桌上仔细地看了一遍。
“元英，你怎么看？”
“大人，这个暂住条例甚妙呀，对武周人口流动有很好的规范作用，就是选择的时机不好，在贵人即将南下之际推出这个办法，如有意外发生就是把所有人都置之风口浪尖。”
“我周兴处在风口浪尖的时候还少吗？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过。子安你要切记，你有任何决断都不可朝夕令改，哪怕是错的决定也要坚持原则，周家在朝廷只有敌人，是没有盟友和靠山的，只有硬碰硬才能杀出一条活路。从政这条路实在太难为你了，元英，你帮我再带子安几年吧。”
周兴最担心的是周子安，本份老实不是错，就怕他没有主见，上官说什么就是什么，最后成了别人的弃子，出了大事就是皇帝也救不了周家。
“流民条例是个好方法，就是后续的操作上面还有很多值得考虑的地方，流民暂住之后身份怎么解决，暂住期间由谁去维护流民的安定和保障他们的权益，流民开发出来的田地归属怎么算？总不能流民花费几年精力开荒，最后当地人再把他们赶走霸占他们的田土……。七月初一是伏牛寨社学开学典礼，我会亲自参加，你把这份《流民条例》盖上印先了发下去，这中间有些细节我去找石县尉请教，户籍管理制度将是我在国子学任教期间的主要研究方向。”
“你小弟的事情安排妥当没有？绝不可能露出半点马脚，等我从黔州离任让元英叔跟你下去吧。”周子安本就老实，没有主见，哪里还有任何异议，唯唯诺诺地拜别周兴回洪杜县处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