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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风雨如晦,乌云如墨


在泰山的东北麓有天烛峰,奇石能言,清泉有声,大小山峰如利剑朝天耸立,悬崖巨壁夹谷行。附近的将军山如大将军披甲,罗汉峰似众罗汉叠立,大自然的神奇造化,常常令人叹为观止。

蓝天高远,大山空旷,松涛阵阵,白云悠悠,按说天烛峰正是寻古探幽的好去处,可以领略到山林野趣的真谛,惜哉此处过于偏僻、险峻,野兽出没,毒虫肆虐,一般人家根本不敢涉足。

已是八月,秋老虎正在大发威风,此时在天烛峰上,怪石嶙峋中,隐约可见两个身影。

前面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子,浓密的秀发,白嫩的脸蛋,窈窕的身材,正是玉皇派的弟子丰色。

距离丰色后面几步远,是一个身材中等的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庞,狭长的眼睛,却是捣蛋鬼阿错。

自比试之后,玉皇派内风平浪静,众弟子都加紧了修炼,准备在年底的比武大会上一展风采。

阿错的内力已修炼到了第二层顶峰,郑山吩咐丰色将第三层的功法传授给了他,以后的功法在第三层突破到第四层时再说。至于《秋风剑法》,丰色也按师傅吩咐,先把剑诀传授给了阿错,让他慢慢体会,具体剑招以后再由郑山亲自传授,并告诫阿错不要贪多,循序渐进,把每一招都练好、琢磨透,先把基本功练好才是正理。

阿错在练功的间隙,看管药田,有时也和师姐丰色四处摘寻药材,既强健身体,也是一种额外收获。

两人四肢着地,奋力向上攀爬,目的就是山顶上的那一株株药材。

遥望过去,天烛峰山顶上,十几株两尺左右高的植物正迎风飘摆,柳叶形状但稍大的墨绿色叶子,顶端耸立着一簇簇粉红色的小花朵凋谢后换来的果实,有一个很大气的名字:王不留行,消肿、止痛、活血效果很好。

丰色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内力比阿错好,爬到了前面,尽管如此,因山势陡峭,也累得气喘吁吁。她在一个稍微平缓的地方停下来,向上望了望,擦了把脸上的汗珠:“真是累死了。幸亏不远了!”

丰色驻足的这个地方还真不错,有几十几丈大小,还有一些松树、杨树之类的,几个知了在树上发出最后时光地吼叫,地上还有密密开始发黄的草丛。

更难得的,还有一个小小泉眼,泉眼旁边是一汪清清的潭水,清澈见底。

阿错加紧几步爬了过来,坐在丰色的身边,闻着师姐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香味,看着师姐白嫩中透着红润的脸蛋,凉风的山风吹来,感到心情无比的舒畅。

“臭小子,看什么看?”

“师姐,你真好看!”

“再油嘴,一脚给你踹下去。”

“师姐,这么好的师弟,你舍不得吧?”阿错凑近了,贱兮兮的笑。

“臭哄哄的,离我远点。”丰色用一个大白眼打了阿错一下,一瞬间的风情让阿错有霎那的失神。

“贼眉鼠眼的不是个好东西,下次就不带你出来。”

“山里有狐狸精啊,没有师弟保护可怎么得了?”

“师姐我是狐狸精奶奶,臭小子你忘了?要是真的有狐狸精你还不早被迷得魂都没了,说不定早把你师姐忘到山外边去了,还指望你保护我?哼!”

“绝对不会,在师弟眼里,师姐是最好看最善良的狐狸精。”

“哼,”丰色娇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转身向上边爬去。

“师姐,要不你就在这小树林里歇着吧,剩下的路也不远了,让师弟一个人去就行了。”

丰色头也不扭:“你要怕累就别上去了。”继续寻找地方落脚,一边向上攀登。

到了还有十几丈远的时候,有一个陡峭的地方,十分的不好爬,丰色扫视一下,才发现一块凸起的土黄色石头,伸手抠住,刚一用力,那石头却松动了,丰色急忙松手抓向另一块石头,怎料得这块石头一抓就掉,丰色措手不及,再想回到原来的立脚处已不可能,顺着松动的石块就滑了下来。

丰色一边滑落,一边惊叫:“快躲开,师弟。”

阿错大吃一惊,眼看着丰色摩擦着石头冲了过来,他虽然完全可以躲开,但下意识中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师姐有危险。他一手死死抠住石头,怒吼一声,单臂一伸,想拦住丰色下滑的趋势,可丰色下坠的力道巨大,且阿错无可靠借力之处,哪止得住?两人一块轰隆隆滚落下去。

两人都有功夫在身,丰色内力也有小成,怎奈一天的折腾已让他们筋疲力尽,此时再想挣扎,却无余力可用。

丰色眼看就要摔下陡坡,心里焦急万分,她瞅准时机,抓住阿错的肩膀,用尽全身力气向上一甩,自己因此下落的更快,眨眼之间,已重重摔倒原来落脚的缓坡上,她惨叫一声,又狠狠地撞上一棵松树,弹了一下,才停来下。

草丛里的一条蛇受惊,看见有不明物体滚来,以为要攻击自己,先下嘴为强,如闪电般射来,咬了风色一口,转眼又顺着草丛慌忙逃去。

阿错与此同时摔下来,摔在了丰色的身上,却没有大的伤害。

阿错的眼睛都红了,挣扎着翻身站起,去看师姐伤势如何,听师姐又惊叫一声,他定睛看去,恰好看见那条占了便宜就跑的大蛇正盘旋向小树林深处游去。

敢吓唬我师姐!阿错怒不可遏,顺手捡起一块石头砸去,正中那条蛇的头部。

他顾不上看那蛇是否已被砸死,赶紧走到丰色身边:“师姐,你怎么样?”

丰色挣扎了一下,哪里站得起来?剧烈的疼痛让她汗珠密集地涌了出来。

“师弟,我站不起来了。”颤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阿错俯下身,慢慢扶起师姐靠在一棵树上,就这么一动弹,又痛得哎呦一声。

“师姐,你怎么这么傻啊?我皮糙肉厚,把我垫在下面,不就没事了。”

“你是我的师弟,师姐怎舍得摔坏了你。阿错,我可能被蛇咬了。”

“被蛇咬了?咬在哪里?”阿错心中一凉,才明白那条蛇不只是吓唬丰色那么简单。

“可能在左小腿。”

阿错的眼睛有些发红,被蛇咬了可不是小事,是要人命的事情,师姐要出了事,可就没人为他缝补衣服了。

他不敢怠慢,俯下身小心撩起丰色一点衣服,定睛瞧去,细白的肌肤上果然有两个牙痕,如同深深的两个针眼,有变色了的血液渗出,伤口发黑,闻起来有点腥臭,周围的皮肤有点红肿。

短短时间开始发作,这条蛇看来很毒啊。

对毒蛇阿错是有经验的,他毫不犹豫,两首撑地,对准伤口,开始用嘴使劲往外吸毒液。

丰色微微颤了一下:“师弟你干什么?别,太危险了,让师姐自己处理。”

阿错啐了一口毒血:“师姐别动。”又继续吸取,直到看见鲜红的血液,才停了下来。

他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条布,在伤口上面一点紧紧扎住。然后不由分说,俯身托起师姐,来到小潭边,用潭水反复冲洗十几遍,才直起身来:“师姐,你感觉怎么样?”

“有点头晕、恶心,胸口有点闷,浑身无力,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因为蛇咬。”丰色揉着胸口,显然心里难受,却忍住不发出****,以免吓着阿错。

阿错走回去,看看那条还在挣扎扭曲的翠绿色毒蛇,从旁边又捡起一块稍大些的石头,将蛇头砸得稀烂,快速走回来:“竹叶青,是毒蛇,师姐,得赶紧救治。”

“竹叶青么?”丰色的脸上掠过一道灰色,眼睛有些迷离。

阿错抬头看看天色,夕阳西下,原来骄傲无比的太阳被云彩遮住了光辉,一阵阴阴的山风吹过来,带着凉意。

天就要黑了,而且看这架势,可能要变天。

“师姐,我们得赶紧走。”

“哦,”丰色挣扎着要站起来,可一动腰部就剧烈的疼痛,哪里站得起来。

“师弟,我走不了,你先回去叫人吧。”

“不行,天就要黑了,还可能下雨,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万一狼把你叼走了我去哪里找啊?来,师弟背你走。”

阿错不由分说,小心将丰色背在身上:“抓紧啊师姐,这一段下坡。”

丰色紧紧地搂住阿错的脖子,阿错手抠石头,不断地寻找落脚点,一步一步往下移动。

上山容易下山难,阿错身上的汗水慢慢蒸腾成水汽。

丰色也不敢说话,害怕阿错分心。

十几丈的陡坡过去了,前面一段稍微缓一点的山坡,倒退不易,直立行走更是危险。阿错心急性起,轻轻把师姐转到前面用两手抱在胸前,脊背着地滑了下去。

听着脊背与石头摩擦的声音,丰色心疼的眼泪都出来:“师弟,皮都磨烂了,你让师姐下来。”

阿错不理,滑到节点,下面又是一段陡峭的山坡,阿错重新背好丰色,继续一点一点下挪。

丰色丰满柔软的胸部紧紧地贴着阿错的背部,阿错却根本没有在意。倒是丰色被来回磨蹭,觉得身上有些黏黏的东西,还带着血腥气,让她心疼不已。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在夜幕降临时,终于到了天烛峰山脚。

阿错喘口气,不敢停留,沿着乱石,向宗门奔去。

“师姐,你感觉怎么样?”

“有点迷迷糊糊的,都是师姐不好,”丰色趴在阿错的背上,伸手帮阿错擦着脸上的汗水,却浑身酥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本来还想照顾师弟呢,却连累了你。”

“师姐说得什么话?师姐再这么说我就生气了。”

阿错奋力迈着步,天已经大黑了,几乎不见一点亮光,所幸阿错凭着路熟反应快,速度一直未减。即使如此,还是防不胜防,有时一不小心,就会踢到石头上,然后一阵钻心的疼痛,不是怕丰色担心,阿错就要大呼脚趾要踢断了。

背后丰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喃喃的:“要摔伤了腰,瘫痪了我可怎办!”似乎在自言自语。

阿错轻声道:“师姐莫怕,马上就到了。即使你真的瘫痪了,阿错照顾师姐一辈子。”

背后并无应声,丰色仿佛没有听见阿错的话,几滴热热的、晶莹的水珠坠落在阿错的脖子上。

夜色中灯光闪烁,终于到了,阿错眨了眨被汗水模糊的眼睛,精神一阵振奋,加快了脚步。

雨滴随着阵阵的山风,斜斜地摔了下来,激起一片土腥气。。

……

呼,一阵山风从窗户缝里挤了进来,弱弱的灯光一阵闪烁摇曳,差点熄灭。

这是一套独立的小院中一间房子,房内干净整洁,没什么多余的摆设,一张小小的木桌上的瓷瓶里插着几株金黄色的野菊花,还有一个小小的镜子暗示着主人的性别。

淡淡的莫名香味,浓郁的草药味、血腥味,在屋里糅合飘荡。

“师傅怎么样?”阿错看着躺在床上昏睡过去的师姐,急得来回转悠。

房间里还一个高高个子的神情温和的女孩在照料丰色,却是大长老肖玉阁的女弟子焦燕。

“这丫头腰上受点外伤,但问题不大,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只是”,郑山眉头紧皱,“你师姐中的蛇毒比较厉害,宗门的库房里也没有合适的药材,很麻烦,必须想办法尽快搞到药材。”

郑山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外面的风雨一阵快一阵慢,打在屋顶上啪啪作响。

郑山跺跺脚:“娘的,我这就下山一趟,丫头的病耽误不得。”

“师傅我去,师姐还需要您照看,万一病情有什么变化我什么也不懂。”

“你行吗?”郑山瞧了一眼阿错,这小子脸上、身上都是伤口,脚上的鞋子也烂了,脊背上更是血肉模糊。

“没事,我行,我这伤都是皮肉伤不碍事。师傅你告诉我在哪里买、买什么药就行。”

丰色此时可能有点发烧,嘴里喃喃地:“师弟不要去!”

望着阿错坚定的神情,郑山说:“好吧,山下泰安镇有一座回春医馆倒是有药,我这就给你写方子,你路上不要淋湿了。”

郑山凑着蜡烛,边写便道:“山上还有几味药,要买的药有七叶、黄花、半边莲,紫花地丁、叶下珠、乌桕叶、五爪竹,数量我给你写到纸上。”

郑山写完折叠好,交给阿错,又给了阿错几两银子,嘱咐道:“天黑路滑,路上当心,把宝剑带上,早去早回,最迟不要超过明天中午,切记。”

“师傅放心。”阿错收拾好东西,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师姐,扭头向屋外走去,瞬间踏入雨幕之中。

郑山在后面喊:“带上蓑衣!”

“不用了。”

阿错穿过东厢大院、练武场,敲开大门,守门弟子问阿错干什么,阿错道明去山下买药急用,随后大门叽叽呀呀打开一条缝,阿错侧身钻过,一头扎进黑暗之中。

风雨如晦,乌云如墨。

阿错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狂奔,两边传来风雨的咆哮声,与山间洪水的奔腾飞溅声。

黑漆漆的夜,只能微弱地瞧见前面几步远,雨点随风打在脸上、钻进伤口里,凉飕飕的夹杂着疼痛。但这些阿错都没有感觉,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要赶紧买到药,让师姐脱离危险赶紧好起来。

雷电闪过时,可以看到幽长、崎岖的山道上,快速移动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如山间的幽灵。

雷电过后,是更漆黑的夜,只能听见咆哮的洪水如山间的野兽怒吼。

都要秋天了,下这么大的雨,还有电闪雷鸣,真是少见啊。

他娘的,这老天爷也跟着捣蛋,阿错恨恨的想。

在快活三里的时候,积水已经很深了,阿错的一只鞋子也被飘走了。

阿错一发狠甩掉鞋子,赤脚甩动,不时有尖利的石子、树枝划破他的脚底,似乎也感觉不到疼痛。

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

走下山脚,又走了半个时辰,前面一个灰蒙蒙的小镇轮廓,应该是泰安镇到了。

阿错振奋精神,顺着石头铺成的街道,按照师傅的指示,来到了一个大门前。定睛看去,门上一个牌匾,上书“回春医馆”几个古朴大字。

阿错敲了敲门,没人应。

啪啪啪,啪啪啪,连续急促的敲。

“谁呀,深更半夜的!”一个苍老的声音。

“开门,有人被蛇咬了,买药。”

“被蛇咬了?稍等啊。”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嗤啦划火石点灯声,稍快的脚步声,吱扭的开门声,一张皱纹密布的面孔探出来,昏花的老眼看见阿错身后的长剑,眼睛里闪着警戒的神色。

“老人家莫怕,我是山上玉皇派的弟子,我师姐被竹叶青咬了,我来买药。”

“哦。”老人这才有些放松,让阿错进来。

老人也没有啰嗦,凑着灯光看了看阿错从胸口取出的药方,开始慢条斯理的取药包好,还好,什么药都有,真是万幸。

阿错提好药,付过钱刚转身要走,老人说等等,外面雨这么大,我给你找个油布把药包好,别淋湿了。

阿错心下感动,向老人躬身致谢,立即又踏上回来的路。

他心里有点暖暖的,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似乎又增加了不少活力。

子夜都过去了吧?

看雨,越发大了。

听风,更加紧了。

倾泻着,狂叫着,仿佛要摧毁这世间的一切,好像要洗尽这世上所有的灰尘。

毕竟太累了,从中午到现在没有吃一点东西,被冷风冷雨一打,疲惫与疼痛一起袭来,饥寒交迫,疼累重叠,让阿错有点精神恍惚。

摇了摇头,他走出泰安镇,在风雨中决然穿行。

眼看又到了快活三里了,阿错加快了脚步,准备快速穿过,突然发现,前面站了两个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