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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赏金


天阴沉沉的,大块大块的乌云在天空游动。

阴沉的苍穹下,有一个小村庄显得特别小,似乎随时可能被风吹走消失。

这个村庄的确太小了,名字也没有,只有十几户人家,零零散散地分布在黄河南岸,四面望去一片苍茫,昏黄中犹如一片孤叶在风中飘摇。虽然时至中午,天色却如黄昏一般,乌云越来越低浓重,给人压抑郁闷的感觉,倘若是河中的鱼儿,大概也要忍不住跳出水面,使劲吸上几口空气方好。

小村西北处,有一座小小的院子。说是院子,不过是残败的土墙围着三间土坯房而已,屋顶上的茅草被风吹得颤颤巍巍,几欲乘风归去。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正在院子里修补着渔网,一边不时地看着天色,黑黝黝的脸上现出焦急之色,嘴里低低念叨着什么。忽然,她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在倾听什么。

“孩他娘,我回来了。”随着脚步声响,一个大汉背着一个鱼篓,推开木棍树枝横七竖八搭成的院门走了进来,脸上现出轻松的神色。

妇人站起来迎接自己的丈夫,帮他把鱼篓卸下,一边问丈夫:“咋样?”

“这次不错,鱼都卖了个好价钱,就是少了些,呵呵。”大汗憨笑着从褡裢中摸索了一下,一点碎银子在他粗糙的手掌上闪着幽幽白光。

“你就是不识足,咱不是因为救人才少打了些鱼吗?这等善事不比什么都强!”妇人嗔怪道。

“你说得是,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对了孩他娘,那个疤脸兄弟怎么样了?”大汉先是一笑,忽然声音了低了下去。

“刚才还活动了一会,刚回屋睡了,没大碍了。这位兄弟也真是命大,这季节还能从河中捡一条命,也幸亏遇见你这傻汉子。”妇人看了一眼自家灰尘满面的汉子,眼中露出不满,又似乎夹杂着满足与喜爱,“你走了一路,去歇会吧,我一会就补完了。”

大汉似乎没有听见女人后面的话,一边帮着女人忙活,又顺着前面的话接了下去:“嗯,这位兄弟淹个半死,一身的伤,又昏迷四五天,竟然又活了过来,还真是命大,啧啧。”

“你今天话恁多?”女人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汉子。

汉子风打雨淋的脸上已经了有些不少皱纹,他叹了口气,脸色阴沉下来,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孩他娘,有个事你得帮我拿拿主意。”

“看你那样,出啥事了?”妇人见丈夫脸色,禁不住有些心慌。因为她太熟悉自家丈夫了,每当有这种神情时,就是有很为难的事情或什么大事情发生。

“你小点声!”汉子嘱咐了一声妇人,望了望茅草房,声音放得更低了,“我今天去镇子里卖鱼,见不少人围着看什么东西。我一打听才知道,说是官家正在捉拿一个魔头,要是发现了报个信奖励五百两银子,说的样子和屋里那位差不多,脸上有道疤,很年轻,穿个蓝袍子。”

女人一下子呆住了,眼睛睁得老大,被越来越猛的风将黄河留下的沙子扬起来吹眯了眼。她怔了怔,才想起揉眼,过了一会抬起有些发红的眼睛瞪著自己的汉子看了看,咽了口唾液,声音有些哆嗦干涩道:“孩他爹,你啥意思啊?”

“我不知道啊,要不问你干啥?”汉子有些发慌。

“你不是想去报信吧?”

汉子摇摇头:“我看这个人不像个坏人,不过也说不准。不过,不管好人坏人善人魔头,都不是咱能惹得起的,咱既然救了他,总不能再把他往火坑里推。”

女子呆了呆,慢慢静下心来:“孩他爹,你说的不错。咱虽然穷,图个踏实,那些银子咱也没福享用。这人咱不能留了,让他走吧。”说着停下来忙活,看看天色,“看着天要下雨了,他咋走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就是还有一件事情恐怕有些麻烦。”汉子又有些犹豫起来。

“还有什么事情?你快说出来啊,别一惊一乍的吓唬人,我这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马三和我一块去的镇上,回来的时候我总觉着他脸色有点不对,说话嗯嗯啊啊地老走神。这个人你也知道是个财迷,前天串门他也见过屋里那位,你说会不会……”汉子说到这里住了嘴。

“啊?马三也跟你去了?这可不好了,他别的好说就是爱财,其实也不全怪他,家里四五个娃娃常常揭不开锅。这可不好了,他要是动了心思,真报信去了,回来官家的人来了找不到人,咱们不倒霉了。”

“可不是咋地,我怕的也是这。”两个人一时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门帘一挑,一个人走出屋来。此人身高约六尺,高瘦身材,狭长的眼睛,脸上果然像两人说的那样有一道伤疤,一身破烂不堪的蓝袍子,正是死里逃生的阿错。

阿错跨进小院,虚弱让他有些微微发晃,他看了昏黄不堪的天空,随即把眼放到二人身上,汉子妇人一时有些心慌,又觉着风大,两人说话声音那么小,总不至于听见。

阿错缓缓移动脚步,来到两人身旁,微微一笑道:“大哥你回来了。风这么大,怎么不进屋啊。”

汉子有些惊慌,迟疑道:“不妨事的,小兄弟你身体弱,先回去、回屋吧。”

阿错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猛然抽出长风剑来架在汉字的脖子上:“少废话,你们都进屋去。”

汉子先是吓得一跳,下意识想要躲闪,又停住了,嘴里急忙嚷道:“兄弟你这是干什么?”那妇人却甚是不堪,一看见明晃晃的宝剑架在丈夫的脖子上,就吓昏了过去。

“别嚷嚷,再废话我一剑砍了你,快点抱着大嫂回屋,听话我不会伤害你。”阿错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盯着汉子。

汉子无奈俯身抱起妇人,迟迟疑疑地走向屋里,嘴里还不停地低声嚷道:“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啊,我救了你,你这是啥意思?”他心里直犯嘀咕,不会到了屋里这位魔头就会动手吧?心里懊悔死了,好事真不能做啊,救了半天半点好处没落到,反而可能把命丢了。

他就是走的再慢,再不情愿,这么短一段路几步也就走完了。阿错跟在后面,也不关门,让汉子把妇人放到破木椅子上。

此时妇人也已经醒来了,刚要叫喊,那汉子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孩他娘,别叫别叫!”然后两人都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看着阿错。

阿错见两人逐渐安静下来,挥剑入鞘,然后深深躬身一礼:“大哥大嫂,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刚才我是担心你们慌乱叫喊,才装样子吓唬你们让你们回屋。你们放心,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那汉子道:“那,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阿错诚恳道:“大哥大嫂,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们都是好人,你们的救命之恩我不会忘的。”

“那,小兄弟,你到底是什么人啊?”那汉子见阿错神情亲切,和妇人稍微放下心来。

“大哥大嫂,我是什么人你们最好不知道,对你们没好处,有一点我不是坏人。我不连累你们,现在就走,你们就装作没见过我这个人,要是实在躲不过,你们就说我是个坏人,救了我还把你们的东西抢走了,还拿剑吓唬你们不许你们乱说就是。总之一句话,怎么不连累你们你们怎么说。”

“兄弟,天,天都要下雨了,要不,你明天再走?”那妇人实在是个善良心软的人,看见阿错身子虚弱,禁不住又替阿错担心起来。

“多谢你大嫂,你真是好心人。夜长梦多,我倒不怕,真连累你们我可良心不安。大哥,你告诉我那个马三他们家在哪里,我去看看。”

“******就在村最南头,那里就他一家,一眼就看见了。”汉子说着忽然觉着不对,脸色一下变了,“兄弟,你不会、不会杀他吧?”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要不、要不,我去劝劝他,让他千万别去报信。”

阿错摇了摇头:“大哥不可。你要去劝他,他回头再告诉别人你不让去报信,不是把你家连累了?大哥,这些事情你就别操心了。”阿错说着从衣袋里取出一些银子,这些银子还是便宜大哥哈里斯给他的,看了看约有二十多两,自己留了一些子,把大部分放在桌子上,又是深深一躬,“大哥大嫂,再次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银子不多是个心意,你们放好别让人发现了,我走了。”说完也不待二人反应过来,转身出了茅草屋,就要跨出小院。

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沙地上一打一个小坑,散发出阵阵土腥味。

“兄弟,兄弟,等一下。”汉子追了出来。

阿错扭头望去,那汉子喘着气道:“兄弟,要下雨了,这个斗笠和几块红薯你带上。”瞧着这汉子憨厚的面孔,阿错甚是感动,也不言语,默默接过斗笠与红薯布包,向汉子点点头:“大哥你们保重。”然后头也不回出院向南走去。

这个小村庄坐落在大片的荒地上,分布很散,黄河淤沙让大部分的庄稼无法正常生长,稀稀落落有一些耐旱的歪脖树。

马三的家在最南头,中间没有除了一些树几乎没有遮挡,阿错顶着沙沙作响的雨点,在一片水雾中来到了******,仔细打量了一下,******的院落更是破烂不堪,同样是几间破草房。他没心细看,看左右无人贴近了茅屋的后窗,在风声雨声中,茅屋里充斥着孩子的哭闹声,夹杂一个妇人沙哑的训斥声:“嚎什么丧,都给老娘住嘴!谁他娘的再闹,你那贼爹买回来牛肉烧饼没你们的份。”

妇人的威胁起了作用,屋子里稍微安静了些,一个怯生生稚嫩的声音问道:“娘,俺爹啥时间回来啊?”

“俺爹啥时间回来啊,娘,我饿。”三四个大大小小的声音也赶忙问道。

“你们这群讨债鬼都是饿死鬼托生的,刚吃过东西又喊饿。你爹才走一会,这么大雨,慢慢等着吧,不许再闹。”这婆娘吵完了孩子,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唉,这贼汉子真是财迷心窍了,也不知是福是祸啊,这贼汉子!”

窗外阿错听到这里,东西张望了一下,绕过这座风雨飘摇之中的小院,顺着一条有些泥泞的小路,径直向南追了下去。

他也曾想一走了之,茫茫人海那些人也不容易找到他。可是转念又想,大概是柳含霜下了什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命令,这些人才无奈沿着黄河两边寻找自己,其实他们心里大约也认为自己早被淹死了,只是碍于命令不得不行动起来,假如寻个数日不见踪影,自己在他们心里就真的成了死人,只要自己不再出现,这件事也就算了结了。倘若被这马三真的透露了自己的踪迹,阴文一伙人肯定是穷追不舍,这天下虽大,以柳含霜的权势,自己的日子还真不会好过,恐怕只能像丧家之犬一样东奔西逃,惶惶不可终日。

阿错无论如何也不愿品尝濒死的滋味了,有了黄河浑浊漩涡中的那一次就足够了。这种必死的境地竟然能活过来,阿错觉着真是太幸运了,至今犹如一梦。到底是怎么逃生的,阿错昏了过去自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昨晚醒来时,那位大哥告诉他,当时他见风大水猛,就准备再打两网,无论结果好坏就收了渔网回家,就在这时看见一个人漂了过来,就用渔网把他网到岸上,空了半天水也没醒来,但看看还有一口气就没忍心丢下带回了家里,喂了些自家平日不舍得吃的鱼汤,才慢慢有了活气。

阿错觉得自己就像一株野草,好几次被连根拔起,然而命不该绝落到有水有土的地方,继续倔强生长。不过,运气并不是每次都那么好,只需有一次倒霉就会陷入万劫不复,因此还需时时谨慎小心。

四野茫茫之中,阿错胡思乱想着,加快脚步赶路。一阵冷风夹着雨水打来,他不由打个寒颤,不由裹紧了衣服。他大病初愈,浑身酸软没有力气,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很沉重,他喘了口气,抹把脸上的雨水,张目望去,前方依然一片雨水蒙蒙,不见半个人影。

这可不行,一旦马三报了信就麻烦大了!阿错强行运转内力,运转追风步,如一风似的向前方掠去,速度提高了数倍,一刻不到的功夫他就看到一个人影,只是这个人却没有走动,反而扶住路边的一株槐树呆呆发愣,嘴里蠕动着似乎在自言自语。

按照那位大哥的描述,这个地方已经离镇子不远了了,土地已经比较肥沃,路两旁生长着许多高粱,被雨点打得哗哗啦啦直响。往南一眼望去,前方灰蒙蒙一片应该就是那个镇子了。

这个人是马三吗?怎么不走了?阿错忽然想起,忘了问问马三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了。

不过这些都是一转念,阿错瞬间有了主意,他脚下不停,反而加速冲了过去,瞬间就越过了那人,然后身形一转,停在他的前面,拦住了去路。

那人正神思恍惚期间,觉着一阵风吹过,转眼见一个人拦在自己面前,先是一惊,继而看清了阿错的模样,顿时脸色大变,指着阿错:“你你,你要干什么?”

“马三,我要问问你想干什么?”阿错说着将长风剑抽了出来,雨滴打在剑身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并不认识马三,但在这荒郊野地,前因后果稍加判断,此人是马三的可能性很大,又加上此人见到自己的反应,更加肯定了这个判断。于是阿错索性再诈他一诈,以免认错人误了大事。

“我我,我不干什么,我心闷透透气。”此人一时语无伦次,却没有否认阿错的称呼,阿错心里大定。

阿错冷冷一笑:“马三,你是想去镇上报信领赏金吧?”

马三见阿错面色苍白摇摇晃晃,眼中一丝凶光一闪而过,继而萎缩下来。因为他想起了那悬赏通告上“作恶多端,杀人无数”的描述,又看见了横在面前那寒光闪烁水花四溅的宝剑,瞬间就权衡出自己一个普通渔民,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一个魔头相提并论。

“没有,没有,什么报信什么赏金,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啊?”这马三倒有几分胆量机变,两眼迷茫一脸无辜的样子。

阿错仔细打量了一下马三强自镇静的样子,不禁笑了,笑得很是邪恶,笑得马三毛骨悚然。

“你要干什么?”马三战战兢兢问道。

“马三,你家在哪里我知道,你几个孩子几个婆娘我也清楚,你最好老老实实过日子,不然的话,我让你家破人亡。”阿错说到这里把眼一瞪,长风剑一挥顺势斜劈,马三赖以依靠的碗口粗的槐树断为两截,一丈方圆的树冠轰隆一声倒在旁边的高粱地里,砸坏了不少粗壮的高粱秆子。

马三以为阿错要杀他,吓得面无人色,慌忙躲闪时腿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唇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看清了没有?马三,你也清楚我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杀人无数的魔头,杀个把人跟喝凉水似的,不过今天老子心情好不愿与你一般见识,就饶你一条狗命。以后你安安分分就啥事没有,再犯到我手里,哼。”阿错瞧了一眼筛糠般抖动的马三,重重哼了一声,收剑沿着泥泞的小路向南走去。

他自然不会走远,趁马三不注意闪进了高粱地中,却见那马三发了一会楞,然后瞧了瞧南面,看了看半截槐树,挣扎着起身,步履蹒跚地往回走去,身影越来越模糊,终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