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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杨小郎的故事


杨小郎哪里肯信,只是睁大了眼睛警觉地问道:“你到底是谁?你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见杨小郎不肯跟自己走,阿错又着急又无奈,只好低声道:“小郎,阿错哥哥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吗?”

杨小郎惊叫一声:“阿错?你是……”

“小郎你小点声,我就是阿错,和你一起干掉阴双英的那个阿错,一起在三岔口救顾城的那个阿错哥哥,小郎你忘了没有?对了,我现在易了容。”

“你是阿错,你是阿错,你的声音我记得,我记得……”杨小郎的眼睛由惊奇到热切到模糊,然而身子一软昏倒了过去。

这倒也省事,阿错暗道,顾不上查看杨小郎的伤势,长剑回鞘,附身抱起杨小郎,一手提着他的大枪,辨明方向,飞身就向师姐停留的地方走去。

小树林中,丰色三人正急得团团转,屈直忽然看见阿错抱着一个人从树林里钻出来,吓了一跳,急忙问道:“阿……这是谁啊?”

梅花也跟着问道:“谁也这是?”

“师姐你往边上挪挪。”阿错把杨小郎和他的大枪放到车上,直接坐在了车辕上上,“什么也别问,赶紧上路。”吆喝一声,大青骡子上了官道,阿错急挥两鞭子,马车飞快地向西走去。

梅花和屈直也急忙跟在后面,官道上人渐渐多起来,二人虽然一肚子话却不敢随意发问。

“师姐,这是我的兄弟,你给他检查一下伤口,包扎一下。”阿错腾手把金创药扔给丰色,丰色二话不说,坐在车板上,顺着血迹撕开杨小郎的衣服,开始为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师姐,他的伤势怎么样,要不要紧?”

“你这个兄弟有多处伤,虽然不致命但失血过多,又加上长期没有好好吃饭,身体虚弱得很,最好找个地方停下来,给他弄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现在还不行,我们再赶一段路再说。”阿错摇摇头,又吆喝了一声大青骡子,“等他醒来,让他喝点水吃点东西就问题不大了,这小子身体壮实。”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慌里慌张的让人心里发慌?”梅花比屈直还沉不住气。

“这是我的一个兄弟,被一个恶人千里追杀,被我骗走了。那贼人武功高强,我是担心他再追上来。”阿错有一句话没有说,他自己倒不怕,可这一群人有伤有残,以自己的本事又不能一下子制服阴文,万一被老贼借机干掉一个两个,可就赔大了。

“师姐,你知道那恶贼是谁吗?正是神枪山庄阴文那个老贼,总有一天我要送他下地狱,这该死的老贼。”

丰色听到阴文这个名字,有些微微激动,她抚摸了一下自己的伤腿,想起那个阴双英,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但她还是柔声说道:“那个老贼固然可恶,师弟你也不要轻举妄动,先保护自己紧要。他作恶多端,总不会有好报。”

丰色说完,又费力将杨小郎的头部抬高一些,喂了他一些清水喝。

天空阴阴的,不时有一些雨星打下来,凉风习习,倘若不下大雨,倒是一个赶路的好天气。

“咳咳!”杨小郎先是咳嗽了一声,突然动了一下,睁开眼来。

“你醒了,先不要乱动,你的伤口刚包扎好。”

杨小郎的眼前出现一个温和的美丽笑容,让他有些惊慌的心安静了不少。

杨小郎本就好动,把头摆动四处乱看,眉头紧皱问道:“你是谁?难道我是在梦中?我记得还有一个人……”

阿错笑道:“小郎,好好躺着,哥哥在这儿呢。”

杨小郎一震,急忙伸手扯住阿错后背衣服叫道:“我不是做梦,原来你真是阿错。”

阿错低声斥道:“什么阿错不阿错的?真没礼貌!叫哥哥,嗯,叫大哥也行。哎哎哎别乱扯衣服,我赶着车呢。”

瞧见阿错的无赖样子,屈直和梅花直笑。

“阿错,阿错哎,我就知道你命比蟑螂还硬,不会轻易死的,没想到小郎今天还真能见着你,呜呜呜!”杨小郎不管许多,挣扎着爬起来,从后面一把抱住阿错,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哭起来。

阿错急忙把大青骡子赶往路边树荫下停下,回身扶住小郎,见小郎哭得痛心,也不由心中一酸道:“好了小郎,大道之上人来人往你别再哭了,都哭成花狗脸了,有什么委屈你给大哥说,大哥帮你撑腰。”

抽抽噎噎的杨小郎抬起头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看屈直等人,更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我饿,有什么好吃的?”

刚才还被杨小郎的哭声弄得很酸楚的四人都笑了,梅花更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赶紧把嘴巴捂上。

丰色早已把在石塘镇上买来的食物打开,杨小郎鼻翼扇动,眼睛一亮,直接将驴巴一把抓来,不顾手上灰尘,张开大嘴就撕咬起来。

“小郎兄弟慢点吃,别噎着,喝点水。”丰色见杨小郎如同饿死鬼一般,浑身的惨状,忍不住眼睛又有些湿润。

“姐姐没事没事,小郎我喉咙大。”杨小郎嘴甜地喊着丰色,又瞥了阿错一眼,“你戴着这劳什子,不是你身上的臭味和你的声音,我还真不敢确定你就是阿错。”

“臭小子,刚有点精神你就又来劲了。你慢慢吃吧,咱们继续赶路。师姐、梅花你们谁饿了也赶紧吃一点,我这傻兄弟可是个草包肚子,吃晚了就没了。”

五人缓缓上路,吃饱喝足之后的杨小郎不用别人问,就唉声叹气地讲了自己的经历,又把阿错的事情追问了一遍,自然很快和丰色、屈直、梅花混得极熟,姐姐妹妹大哥叫个不停,唯独对阿错直呼其名,以前还叫阿错兄,现在兄也没有了,阿错也无可奈何。

那年春天,杨小郎唱着《桃花庵歌》一路直下江南,四处寻觅,才于今年初在扬州旧居等到了单身一人的父亲杨鸿基归来。通过父亲的讲述,杨小郎才知道一家人去年在潼关附近遇到瘟疫流行,除父亲侥幸不死外,他人都已客死异乡。父子两人相见抱头痛哭一番,安葬了亲人的骨灰,就踏上了寻找阴文的道路,按杨鸿基的话说,清理门后、铲除恶贼是他最后的愿望,不然对不起杨家祖宗。

当时恰值诛邪联盟与摩天教大战,老贼阴文行踪不定,父子两人就来到东京汴梁,在诛邪联盟的附近等候阴文出现。杨小郎虽然早听说了阿错被逼跳河的消息,但还是去过桃花庵两次,自然是找不到人,后来费了好大周折才见到顾英,了解了一些情况,杨小郎伤心了好久,心中却不相信那个阿错会这样稀里糊涂死在黄河里喂鱼。

一个半月前,阴文在东京出现,杨鸿基约见阴文,没想到阴文慨然赴约,并表示自感罪孽深重,决意当着杨洪基的面废除功力。杨鸿基甚为欣慰之时,却遭阴文突然袭击,一枪将杨洪基重伤,杨鸿基为了保护儿子逃命拼死反击,刺了阴文一枪。杨小郎含泪逃出,阴文在后面紧追不舍,千里之地斗智斗勇,一直追到石塘镇附近遇到了阿错。不是阴文贪图杨家的功法而投鼠忌器,杨小郎可能早已死在他的手上。

杨小郎讲述之时没有再流泪哭泣,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中熊熊燃烧着复仇的火焰。阿错四人也都心潮起伏,为杨小郎的遭遇痛心,为阴文的卑鄙痛恨。

“小郎,逝者已矣,节哀顺变,以后哥哥帮你报仇,斩杀阴文这恶贼,为杨叔叔报仇。”

“是啊杨小弟,想开一些,阴文多行不义必自毙。”丰色也温声安慰道。

杨小郎一笑:“姐姐放心,我杨小郎没那么傻,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我可不会做。小郎要好好活着,开心地活着,要亲手用我们的杨家枪扎死那个千刀万剐的老贼。”

丰色点点头。阿错问道:“小郎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小郎将手一摊,理当所然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认祖归宗的事情我也心冷了,你要死了也就算了,既然你还活着,我不跟着你跟着谁?”

阿错又好笑又感动,拍拍杨小郎的肩膀道:“行,以后我们兄弟并肩闯天下,除恶贼报血仇,呼啸山林,谁的鸟气也不受,倒也痛快!”

“还有我屈直。”

“我梅花也要算一个,你们不能看不起我是个女子。”

杨小郎立马来了精神,昂首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屈直朗声续道续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阿错一摆缰绳,轻声接道:“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梅花大受感染,也脆声诵道:“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青莲居士的这首《侠客行》太有名了,凡习武之人无不引为最爱,吟之铁血沸腾、豪气冲天,睥睨四方,俯览天下。

四人哈哈大笑,引来路人侧目。丰色嗔道:“净会说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也不怕吓住路人。梅花妹子,你一个女孩子可不能和他们臭小子学。”

杨小郎忍住伤痛道:“姐姐啊,小郎一路行来,算是看明白了,世道太黑,坏人太多,想要循规蹈矩做个好人可不成,只有受欺负的份,多少善良人家家破人亡,冤死都没人知道。我等没有雄心壮志,但也不能任人宰割,再不能快意恩仇,活着又有何乐趣?”

屈直也慨叹道:“小郎说得不错,像我们莲花寨当初在深山中,尚且不能避免那些贪官恶吏们的欺负盘剥,然后又被黑云寨的贼人任意欺凌,不是阿错兄长剑一挥,我莲花寨现在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人能苟且偷生。”

丰色轻轻言道:“你们说这些我又何尝不知?你我虽都是江湖儿女,但也知道平常百姓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外有蛮夷欺辱,内里贪官遍地,好人受欺负,坏人当官发财,世道越来越乱,人心越来越坏。你们都是大好男儿,快意恩仇自然不算错,但不能一味只知道打打杀杀,应该想想还能不能做一些更有用的事情,除了保护自己保护亲人,还有那些善良的百姓,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杨小郎赞道:“姐姐说得对,比得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小郎真是鼠目寸光,哦,还有阿错,你也是只能看二指远。小郎我要重新考虑,以后跟随丰姐姐鞍前马后,是不是更好一些,前途更光明些。”

丰色嗔道:“臭小郎,说正经话也没个正经,姐姐也要取笑,小心饿肚子。”

杨小郎嘿然摇头:“不会不会,姐姐怎么舍得呢,小郎我这么乖。”众人大笑。

一行人添上杨小郎这个宝贝,一路说说笑笑,消除了不少旅途的寂寞。

车近星罗重镇合肥时,残垣断壁逐渐增多,携儿带女逃荒的人群时时可见。众人一问之下才知道,合肥是地震的中心地带,受灾十分严重,房屋十有四五倒塌,死了不少人,上面拨付的赈灾粮款都被贪墨了,一些家财丧尽的平民百姓,不得已只好投奔异乡觅一条活路。

丰色诸人人微力薄,除了阿错忍痛将本就剩余不多的江南王赏赐的财物拿出大部分外,也只能感叹着快速离开,合肥城也没敢进入。

一行人披星戴月,晓行夜宿,这一日穿过一条山道,山下远处出现灰蒙蒙的一座城市。

“看,申城到了,咱们的笔架山就在城西!”屈直一勒马缰绳,对众人指点道。他是山里人,善于辨认地形,记忆力又好,在笔架山的短短时间就把周围地势了解个大概。

这座申城建在山峦之间,向北还有一些平原,东西南三个方向几乎都是高高低低的崇山峻岭,就在中间地带,有一条大江如玉带穿过,孕育了一片生灵,逐渐发展成为星罗小有名气民穷贼多的乱城。

“这是申城吗?”梅花疑惑道。

屈直信心十足:“错不了。你看城中那条河,就是浉河。相传古时候有一位隐士叫胡超,居住此小溪边,很有威望,众人赞之为师,称小溪为师溪,后来又变成了浉河。”

众人举目望去,因为离得很远,根本看不清楚城中的状况,唯独一条细线穿城而过,蜿蜒如蛟龙,忽明忽暗分外醒目。

梅花嗔道:“就你懂得多!”笑盈盈的眼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与爱慕。

屈直嘿嘿一笑并不反驳。

杨小郎嚷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杀进城去,好好吃上一顿,大酒大肉岂不快哉。”

梅花白他一眼:“小郎你可是守孝期间,丰姐姐,要是做官那叫丁忧吧?你说小郎怎么没一点心肺,就知道吃喝?也不怕你爹骂你是个不孝子。”

小郎哪里肯服,冲梅花笑道:“梅花姐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能吃能喝,高高兴兴的,我家老子在九泉之下才能放心。要是整天哭哭啼啼痛不欲生,岂不让老爹老娘不得安息,整牵肠挂肚?那才真是个不孝子。丰姐姐,你说小郎说得有没有道理?”

丰色点点头:“小郎说得虽然新鲜,不大符合四书五经,倒也大有道理。”

杨小郎得意道:“看,丰姐姐都说我有道理了。”

梅花撇撇嘴道:“嘁,那是丰姐姐宠你,把你当不懂事的小孩看待,你还得意地臭显摆。”

杨小郎晃晃脑袋:“小孩就小孩,小孩才有人疼。”

屈直道:“阿错兄怎么了,怎么停在这儿不走了?”

众人这才发现,刚才众人随着阿错不知不觉停了下来。杨小郎立马急了:“就是,咱们站在这里干什么,山高风大的和西北风吗?阿错,赶紧进城啊,还有好远的路呢,你们都不饿吗?”

丰色道:“师弟,有什么不妥吗?”

阿错见师姐问话,收回目光答道:“师姐,恐怕我们直接进城不大方便,说不定需要绕路。”

他不等众人问,继续说道:“你们看此城西南方向,隐约可看到大片的火光烟雾,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反光,你们仔细听,还能听见一些异常的声音。”

“我什么都听不到啊?”屈直道。

梅花道:“屈师兄,那是你我比不上阿错兄的内功深厚。”

屈直道:“嗯,这倒是。”

杨小郎不耐烦了:“阿错,你就直接说吧,到时怎么回事?打什么哑谜啊!”

阿错回头瞪他一眼,回头对丰色道:“师姐,这申城中并不安宁,不知道什么人在大打出手。”

杨小郎嗤笑一声道:“他打他们的,我走我们的,怕什么?”

屈直道:“阿错兄,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停在这里,先往前走瞧瞧情况,能进城就进城,不能进城就找人问个路咱们绕路。不过我觉着问题不大,这申城没有像样的城墙,到处都是豁口,总有可乘之机。”

“屈兄弟说得有理,师弟,咱们走吧。”

丰色急于见到父亲丰采,阿错何尝不了解师姐的心情,又听屈直如此分析暗道最好如此,当下说了声好,一挥手一行人向前走去。

山路崎岖,来回盘旋,吱吱呀呀的车轮声与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分外清晰。

“大家别问,也别扭头,只听我说。”阿错忽然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