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猫一般的殷释直到日上三竿才幽幽醒来,睁开眼,便看到坐在他床头等待的殷小媛。先是诧异的看一眼周围,确定自己就在岭南,不是在乾京。才好奇的问道:“小媛,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声音,打盹的殷小媛眼一亮,喜道:“二哥,你醒来了。”
“我昨天,我昨天好像喝醉了。小媛,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殷释手撑着床缓缓坐起来,甩甩胀痛的脑袋。
殷小媛端过早就准备好的一碗药汤,给殷释喝,责备道:“二哥,你还说,你身为大军统帅竟然在营帐里喝酒,还喝的大醉,太不像话了。”
殷释喝一口药汤,精神好了点,苦笑:“二哥也是没有办法啊,只好借酒消愁了。”
殷小媛嘟嘟嘴:“就算没有办法,也不能自暴自弃吧。”又把纤手一指:“喏,我请来彦公子特地来帮你。”
“彦公子?”殷释顺着殷小媛的手指看去,只见帐篷中案桌旁还有两个少年人坐着。他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年轻一代里没见过兵法能超过自己的人,这两人年纪比自己还小,能有什么本事?这是战场可不是公子哥斗鸡走马的地方。
不过总说也是小妹好心请来的,一片浓浓心意,不好失了礼数,殷释抱抱拳,说:“多谢两位仗义来助。”
彦罗正拉着紫兰在案桌旁玩手心手背,听到殷释打招呼,忙起身道:“二将军醒来了,在下彦罗,久闻二将军大名。”
紫兰起身盈盈拜一下:“奴婢紫兰,见过少将军。”
“你是彦罗?”殷释诧异,在乾京‘彦罗’这个名号家喻户晓,名气太大了,殷释一下子想到谁了。
彦罗微微一笑:“正是在下!”
得到彦罗的肯定,殷释把殷小媛请援手的行为当成胡闹了。请彦罗这一无是处的纨绔帮忙,亏小妹能想的出来,扎个稻草人都比他强。他能干什么,只会捣乱,还要人伺候。
殷释严肃的说道:“小媛,这是打仗,不是儿戏,不要捣乱了。二哥马上派人护送你们回京,今天就走。”
殷小媛委屈的叫:“二哥,小媛不是来捣乱的,真是来帮你的。”
殷释摆出做哥哥的威严:“听话,不要胡闹了,这就回去。”
“二哥,可是爹爹叫我来的。”殷小媛搬出老元帅这座大山。
殷释苦笑:“小媛,你从小就谎称爹的名头吓唬我,都那么多次了,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
殷小媛急了,道:“二哥,这次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啊。”
殷释往床边坐下,喊一声“来人!”立刻两个士兵进来,应道:“殷将军!”殷释说道:“派人把小姐和她的朋友送回去。”
“是!”两个士兵应一声,分别走到殷小媛和彦罗紫兰面前,说道:“殷小姐,请!”、“两位公子,请!”
殷小媛着急的叫:“二哥!小媛真的没有骗你。”殷释别过头去,不理会殷小媛胡闹。
眼看这士兵就要动手把他们三个拉出去,彦罗也无法再欣赏殷小媛窘迫的样子,他清清嗓子说道:“殷释将军,我知道你三战三败的原因。”
殷释一下子从床上跳到地下,三步并两步奔到彦罗面前,激动的问:“你说什么?”
彦罗笑道:“我知道将军打败仗的原因。”
殷释想想彦罗恶劣的名声,他迟疑的问道:“你不骗我?”
彦罗无趣摇头晃脑道:“如果我骗了你,你再把我们赶出去也不迟啊。”
殷释点点头,对两个士兵道:“你们两个出去,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两士兵抱拳一礼,立刻走出营帐。
殷释转向彦罗,希冀道:“彦公子,你请说。”
彦罗没有回答,反而是问起殷释:“将军击破伪皇朝后,定然是缴获了匪贼劫掠而来的无数宝物,是不是?”
殷释皱眉,莫非彦罗贪图这些宝物。不应该啊,他堂堂镇威将军的独子,什么宝物没见过,岂会贪图这些匪贼的破铜烂铁。殷释答道:“那些宝物全被我赏给将士们了,将士们随我出生入死,我自然为他们着想。”
彦罗笑了:“想来那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将军真是大度,又爱兵如子;可这次却有些过了。”
殷释眉头一皱沉思起来,殷小媛却骂开了:“臭混蛋,战场上,战友是可以把生死都托付给对方的人;亲兄弟都很少可以生死相托的,战友却可以。这样一比,爱兵如子又有哪里不合适了。”
彦罗无奈的投降:“大小姐,我又没说爱兵如子有错,只是殷释将军这次问题也出在这里。将军战败的原因就是,士兵们怕死,不想打仗了。”
殷释勃然大怒:“胡说,我率领的大乾精锐,个个视死如归,没有怕死的懦夫。”
“对也不对!”彦罗毫不生气,笑道:“攻下岭南城之前,士兵们确实是视死如归,所向无前。但攻下岭南城后他们却开始怕死,不想打仗了。”
殷释问道:“为什么?”
彦罗看了殷释一眼道:“将军把伪皇朝缴获的财物宝货全部赏给士兵们,于是士兵们个个都有了万贯家财。靠这些财货,足够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士兵来参军打仗,为的是得一些军功,换取丁点爵位。让自己家里少交点税,少一点劳役;以后会有更好的生活。
而现在他们手里的财富,足够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参军的目的超额完成了,这时候都想着回家享福了,谁还有心思跟匪寇拼命。
将军,你现在指挥的不是三万精兵,而是三万富豪,你让三万富豪拿着兵器去战场上拼命,这仗要是能打赢才奇怪呢。”
殷释如梦初醒,捶一下自己的脑袋,懊恼道:“原来如此!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您从小吃穿不愁,哪能知道平民百姓的想法。想不到很正常。”彦罗道。
“彦罗兄弟,那我该怎么办?收回奖励战士们的财货吗?”殷释大懊恼之下已经有些迷糊了。
彦罗好笑:“收回奖赏?先不说能不能收回来;也不论收回后,对你和元帅府的名声有多恶劣的影响。关键是你收回的命令一下,士兵有八成的几率立刻发生哗变,那时可真是不战自败了。要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殷释忙问道:“彦罗兄弟,那我该怎么办?”
彦罗神秘一笑,悄悄道:“我有一计,可使将军反败为胜。”附耳到殷释耳边悄语一阵。
殷释脸上大惊,说道:“你是说偷偷把这些财宝全烧掉。”
彦罗道:“对,我出手把它们都给烧掉,士兵们失去倚仗,又会拼命了。你扮好人善后,安慰平复士兵们的情绪。然后攻打敌寨。”
殷释感激道:“彦罗兄弟,我的事情,让你背黑锅,这太委屈你了。”
彦罗揉揉双鬓,无所谓道:“没事,身上虱子太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只。”
殷释郑重的点头:“好,我殷释就认你这个兄弟,从今以后需要我殷释的地方,尽管开口。”彦罗翻翻白眼,谁乐意当你兄弟,要不是你妹子,我才懒得管你了。
殷释给了彦罗一个典粮官的职务,给殷小媛一个偏将的职务,紫兰跟着彦罗走。
接下来,殷释就梳洗整理一番,去一下身上的酒气。在近中午的时候击鼓召集士兵,等全军将士都到了校场,殷释先把殷小媛、彦罗介绍给大家,熟悉一下。
然后铿锵有声的讲话:“此次进攻匪寇老巢,三战三败。我几天来卧薪尝胆、总结教训,得出两个结论:第一,是我自大了,低估了匪寇的实力,致使我军惨败,这是我的失误。回京之后,我自去领罪。
第二,我们三万人对付坚城闭守的匪贼,显然力有不逮。
综合这两点,我决定:向周边郡县调集郡兵,请他们来支援。”殷释在站台上走两步,大喊道:“等支援大军一到,我们再一鼓作气,攻下匪寇老巢,生擒逆贼张静笃。”
“喏!”校场将士齐声大喊,声震云霄。
殷释举手虚压一下,全场立刻又寂静无声,殷释继续开口道:“援军到岭南城,至少需要四五天的时间,众将士随我征战也辛苦了。趁这间隙,给大家放假三天。尽情玩乐,调节好了心情,准备接下来的大战。”
“喏!”数万战士齐声嘶喊,震得人耳膜嗡嗡响,比刚刚声音大多了。
殷释微微一笑,手一挥道:“散!”
“嗷呜!!!”战士的队列里立刻有无数的帽子飞起来,怪叫声连连,一个个都激情四射的往校场外面奔去。
殷释的一个命令,岭南城里的妓#院、赌场、酒馆的生意立刻翻了几十倍,整个城市一片乐融融的繁荣景象。
殷释、彦罗、殷小媛、紫兰几个来到帅帐里,殷释悄悄说道:“彦罗兄弟,现在开始实施你的计划吧。”
彦罗点头:“我现在就去后勤吩咐他们弄酒肉。”
殷释解下自己的腰牌,递给彦罗道:“看兄弟你了。”彦罗一把抓过腰牌,拉着紫兰出去了。
申时,正是一天里肚子里青黄不接,饿的咕咕叫的时候。中午吃进去的已经消化,下午的一顿还要等两个时辰。
军营里,站岗放哨的士兵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其他士兵都放假出去玩了,就他们一群苦哈哈还在这里撑着。
忽然,叮叮当当一阵响,后勤的人推着一架木头车,拉着丰盛的食物,朝这里走来。彦罗领在前面朝那些站岗放哨的士兵喊:“兄弟们,过来吃东西了。”
一个领头的士兵看一眼木车上面丰盛的食物,不由喉咙间‘咕噜’一下,问道:“典粮官大人,您这是干什么?”
彦罗理所当然道:“大家也该饿了,当然是请大家吃东西啦。”
头领把目光移开,正色道:“对不起,大人,站岗放哨期间,不容许打岔吃东西。”
彦罗无奈道:“喂,我说你怎么这么死板啊。人家其他兄弟都出去玩了,就你们几个还在这儿撑着,吃点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头领道:“谢谢大人好意,不过军令如此,还请大人莫怪。”
彦罗拂拂额头,无语了,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头领答道:“知道,大人是殷将军亲命的典粮官。”
“错!”彦罗一甩手,霸气道:“其实我是殷释将军的心腹之人,不然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把我提到典粮官的位置。”那头领点点头,认同彦罗所说的话。
彦罗瞥他一眼,道:“你也不想想,我对你们不熟,凭什么我要累死累活给你们送东西吃?”
头领摇头,回答:“不知道!”
彦罗头一扬,自然的说道:“当然是殷释将军的命令啦,他说你们守在这里辛苦了,命我给你们准备些酒菜;不然,我哪有这么闲工夫,巴巴的给你们送吃的来。”
头领眼睛一亮,问道:“是殷将军送来的。”
彦罗没好气道:“殷释将军身为一军之长,不好带头违反军令,但又看你们辛苦,就偷偷命我送来了。”
头领高兴一拍大腿,给左右叫道:“兄弟们,快点,殷将军给我们送吃的来了,赶快吃。”带头朝小车扑过去,周围岗哨也全扑过去。
而站一边的彦罗,被彻底无视了,彦罗转身看时,士兵们个个狼吞虎咽,撕抢夺食。这吃相,不愧是大乾精锐,虎狼之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