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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上篇(8)


我突然从梦中醒了过来,大汗淋淋,丽儿轻轻帮我擦去脸上的汗水,问到,公主,又做什么噩梦了吗?

水……

我只觉得声音在嗓子里打转,无法说清楚自己的话。

她用一把小勺子缓缓将水倒在我干涸的唇中,如同流入旱地的一泓清泉,心里的温度低了好多,轻轻舒缓了一口气。谢谢你,丽儿!

好些了吗?公主,身上的伤还痛吗?公主,丽儿好担心你哦,一直以来,你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如果你死了,那……丽儿也只好陪着公主了……

我微微笑了一下,丽儿,谢谢你!

耶非洛仍旧没有来过,他总是在梦中出现,沙琳耶没有再来,每天编织着不同的梦让我走进。

我已经可以站起来再花园中走动了,伤还没有完全愈合,走走停停,吸着花园里弥漫的花香,也算是休息。

我靠着廊柱坐着,这是水池上的走廊,廊下是盛开的荷花,可惜我看不见,只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正在我坐下来不久的时候,丽儿轻轻用手碰了我一下,小声说道,阿路亚王子来了。

我的确也听见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我面前停下了。

王子!

你下去吧!

王子,王他要我照顾公主啊!

难道你认为我还会对公主做什么?

丽儿不敢!

退下!

丽儿很轻脚步地退下了。

我还是靠着廊柱,没有动。但可以听见他在我旁边来回踱步,好久,才开始说话——

伤成这个样子,是你甘愿的?

甘愿?我冷笑了一下,那是拜你所赐的!

拜我所赐?迪欧,说得好啊,拜我所赐,那就请你尊重一下你大哥的决定,少乱插手!

你的决定?好伟大的决定!打上天宫,灭了人间,看多远大的志向,多伟大!

我大笑着说出这番话,现在的我斗不过他,就不代表我不会反驳他!

说得好,继续说啊!多好的赞词啊!这可是我妹妹对我说的,我是不是该好好的谢谢你呢?我的妹妹!

他的动作我也料到了,但我仍旧没有躲开,他手一伸,重重把我推下了荷池。

冰凉的池水顿时向我的嘴里,耳朵里灌进来,同时还浸泡着身上的伤口,痛得我几乎晕过去,最后,一只手抓住我断了的右臂,狠狠地向上拉,我感觉到自己浮出水面,但浑身的伤痛已让我全然失去了知觉,只知道自己被拖出了水面,像死尸一样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一丝苦涩的液体流进我的喉咙里,我睁不开眼,但我知道面前的人是阿路亚,还有他的笑声,冷笑声。

而且我也猜到了他灌进我喉咙里的东西,是毒药!

他是注定把我往死亡的角落里推。

所以他可以不择手段,他知道我无力抵抗,更无法去毒,他是要定我的命了。

那时我也以为我死定了。

当我一恢复知觉,首先便问了一句,我在哪儿?

耳边传来天籁一般的声音,温柔地说,你好好躺在撒旦的宫殿里的,这儿是你的梦。

是加百列,我又在梦中遇见他了。

所以我知道我还活者,我轻轻退出了梦境,回到了现实中,有人将他温热的唇贴在我的唇上,将一丝甘甜的液体,轻轻注入我的喉咙里,我微微张开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努力看着什么也看不见的世界。

姐,你还好吧?

是耶非洛的声音,我想回答他,可我说不出来,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点点头。

姐,那是解毒药,喝下它,就会好起来。

我无力的眼睛又合上了,他紧紧握住我的一只手,轻轻地说着,姐,听我说,我和沙琳都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人间,好吗?

那是他用意识在说话,声音仿佛从手中流过来,一直流到我的大脑中。

人间,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我一直都生长在魔宫,难道,诺大的人间有我的容身之地?

我的思绪也如同流水一般淌进了他的手中,我猜他的脸上一定是失望的神态,我听见了他的叹息声。

我的弟弟,我以前似乎听沙琳说,我与人间,没有任何的关系,是不是?

他的手似乎开始发抖,手心湿漉漉的,那是冷汗。

是的,姐姐,可没有人说你不可以存在于人间,其实,你真正不属于的,是魔界!

什么?我的心里大叫了一声,我不属于魔界?为何?那为什么我又身在魔宫?我的父王是撒旦啊!

但你并不是父王的女儿!

我全身陡然颤抖了一下,我不知道我那时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只知道自己拼命地瞪大了眼睛,心也狂跳不止。

姐,我虽喊你一声姐,但其实,其实,你并不是我的姐姐,你只是一个被父王从天宫带下来的天使……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难道……难道加百列,他对我说的话,是真的?

是的,他没有骗你,是你把他逐出了你的梦境。

那一刻,我似乎陷入了茫然之中,我是天使,我竟然是天使!我不信,或许这只是耶非洛想劝我去人间找的小小借口而已。

当叶凫雷抱着我在一片海滩听潮声的时候,我感觉到天上一阵光亮。

那是阳光,迪欧,魔界没有阳光,对吧?

是的!我只知道阳光比月光更明亮,但我不知道,阳光是那样温暖……叶凫雷,你肯定无法想象,魔界中既没有阳光也没有月光的样子,魔导师提着明灯给我们指路。……

我们在沙滩上沐浴着阳光,听着潮声,他双手紧紧抱着我,让我斜躺在沙滩上,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耶非洛仍旧拉着我的手,他的思绪仍源源不断地传入我的脑海里。

姐,我第一次叫你的时候,你不觉得很别扭吗?

别扭?那时我倒没有注意,因为我正奇怪,他为什么认得我。

因为,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并不是我的姐姐,那我不得不这样称呼你。

为什么事实是这样?那沙琳呢?难道她……

迪欧,你不知道,沙琳和我一样,但与你不同,我们的确有一半魔界的血统,与你完全沾不上任何的边,她似乎也知道一点,所以,她压抑了自己所有的灵力,倾心仰慕于男形的你。所以,你看见,当她一懂事,开始压抑灵力以后,她便不再长大了,始终是一个小孩的样子。

沙琳,她……

请听我继续说下去,迪欧,沙琳她本来和我一样,知道从前未来的一切,但这些都被她压抑住了,全是因为她爱上了男形的你!

我紧紧地将眼睛合上了,努力想收回他紧紧拉住的手,可他仍旧不放手,他的思绪像潮水一般涌进我的脑海里,那是我躲也躲不掉的。

跟我走吧,迪欧,我会为你打通一条走向人间的路,远远地躲开阿路亚的逼问,好不好?

我感觉到眼泪从眼角流下来,湿了我的衣襟,还有一滴温热的泪,滴到我的唇上,原来,耶非洛也哭了。

我走在梦中的花海里,这儿是个异常美丽的地方,我从未见过的,风一过,吹着衣服上的轻纱飘着,花瓣也在飘着,像雨一样。

很香,这股清香沁入心中,一阵清凉。

耳边随风传来一阵天籁般的歌声,很美,甚至比加百列的声音还更迷人,我四周环顾着,想寻找那唱歌的人。

白色的羽毛开始从天而降,一个金发的天使降落在了我的面前,他白玉般的脸正对着我,一双墨绿色的大眼睛似乎透着一丝天真。

云迪斯?

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既陌生有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见过,但我也深深记得,云迪斯是加百列五大星君中的风天使。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他用他动人的声音说着,慢慢向我走来,她白色的翅膀扇动着,花瓣随着气流飘动着,香气四溢。

我也不知道,我睡着了,就来到了这儿。

他明亮的眼睛左右看了看,微微一笑,说,这儿是我梦中的花海,也是我时常来唱歌的地方。

我看他非常天真地笑了,展翅飞了起来,一边用他天籁般的声音唱着歌,花瓣漫天飞舞着。

请问,你是叫云迪斯对吧?

他又回头笑道,对啊,那你呢?

他又降落在我面前,仍旧那样天真地笑着。

我叫迪欧。

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诧异,他上前伸手抓住我的双臂,问道,你是迪欧?你真的是迪欧?

我更是茫然地看着他,为何反复重复着我的名字,重复着这并不特别的名字。

我看着云迪斯小小的个子,他看上去就像沙琳一样小,清秀的脸透着一种比沙琳更为灿烂的童真,卷曲的卷发打成卷儿随风飘着。

他的绿眼睛仍旧望着我,好久,他说出了四个字——

彩虹天使……

我看他的脸上的那中诧异已变成了悲伤,他还在说着什么,可我什么也看不清了,最后,甚至连他的脸也看不清了。

那个梦是真的,当我被叶凫雷一掌打下海时,我似乎听见了云迪斯的尖叫声,他记得我,记得他曾在梦中见过我。

我答应了耶非洛和沙琳,同意去人间。

丽儿伏在我的腿上哭了,我知道她舍不得我,但其实,我也舍不得她啊!她跟了我那么久,现在,要分开了。

她不敢和我说太多的话,也不敢同我道别,因为大家都怕在这时被阿路亚和父王捉住。

然后我狠心离开了,耶非洛用瞬间转移术,我们在眨眼之间已来到了华叶林边。

我又感到了月光的光亮。

等等,耶非洛,去了人间,我们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是的。

我握着他的手,低下了头。

不要犹豫了,迪欧,我们走,人间的路更宽,不会再担心了!

他一只手拉着我,带着我飞了起来,然后冲进了心湖中,但我却没有感觉到湖水的寒冷,却有一股股热浪在向我涌来。

是火咒,他是想用火咒来打穿封印!

他的手也开始发烫,想灼热的烙铁一样,当我感到耳朵边的流水声消失的时候,他的手也松开了,我摔了下来,摔在一堆柔软的树叶堆上。

眼前微微有一丝光亮,那似乎是火的光,我大声喊着耶非洛的名字,他的声音似乎从前面传来,但却离我那么远。

迪欧,这里已经是人间了,你快走吧,在魔宫没有发现以前,别回头了,把你的翅膀张开,飞走啊!

耶非洛,为什么你只让我走?我们一起走,弟弟!

他久久没有回答,我慌了,拼命撑起身来,受伤的双腿踏在软绵绵的树叶上,摔倒了,而双手也只有左手才能使上劲,浑身也犹如快散架一般。

姐,我早知道我会控制不了自己的火咒,但是,我生来就是为你而活的,我连命都是你的。我知道过去未来的一切,但也知道自己无法躲避这一切。姐,请你记住,你是大天使加百列的第六为星君虹天使,你的双生子,是你在梦中唯一没有看清楚脸的雷天使叶凫雷;还有,就是……

他的声音开始变弱了,我拼命向前爬去,他却始终离我那么远似的,我终于可以伸手拉住他的衣襟,但是却一碰就化成了灰,大火似乎就在我的面前,连头发都被烧得嗤嗤作响。

我已经喊不出来了,只有他微弱的声音还在响着——

还有,就是,在一千年后,姐姐。你会登上父王的位置,成为新的魔王……

火终于灭了,余热还不断地扑在我的脸上,我向前伸手去,已没有他,只有随风漂浮的灰烬……

弟弟,怎么会这样?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啊!

我伏在滚烫的地面上,好久,突然背脊上一阵剧痛,连呼吸都困难,我想挣扎,但头顶上却是阵阵耀眼的光亮,早已盲了的眼睛此时也睁不开了。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穿破了背上的皮肉,长了出来,剧痛终于消失了,我无力地倒在地上,缓缓地伸手去试探背上的东西——

那竟然是一对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