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九尤村的那一天,下了雾,雾气迷蒙,将整个与世隔绝的村落显得更加飘渺难测。r
越往村子的方向走,雾气就越浓,当我们来到村口的时候,可视范围里,除了身边同行的人,其他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靠感觉前行。r
蓝祉神婆走在最前面,紫色的夜蛇盘在他的左肩上,“嘶嘶”的吐着信子。付世何在他的身后左侧,手下按着金月刀,严正以待。我则护着右翼,以防有变。孟晓梦殿后,他的脚步轻巧,有时一点声响也没有,我偶然回头,却能迎来一个天真的笑脸。r
我对孟晓梦的怀疑始终没有消除,虽然我没有察觉出他的恶意,但我需要找到真相。r
“嘘——”r
蓝祉神婆忽然停下了脚步,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我的神经顿时绷紧了。r
“你们听到什么了吗”蓝祉神婆轻声问道。r
四周都是雾气,除了踩到树叶的脚步声,我真的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转头,看见付世何同样有些疑惑的脸,就知道他的感受和我一样。r
“教主,有何异样？”付世何小心翼翼地问道。r
“这里太安静了,清晨的九尤村不至于安静至如此。”蓝祉神婆微微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但若是仔细听,就会发觉,在那些茂密的细叶下,有野性的嘶鸣声。”r
“师父,会不会是蛊？”我知道蛊会在蛊罐子异动。r
“到不像是。”蓝祉神婆警觉地望着四周,“蛊的声音比这轻盈。”r
“那这像是——”我抱臂而站,寒气沁过了脚心。r
“嘶嘶——”“嘶嘶——”夜高傲地吐着信子,姿态优雅。r
“夜,安静!”蓝祉神婆的命令不容抗拒。r
可不知为何,夜依然“嘶嘶——”地叫着,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密集。r
“教主？”付世何看向蓝祉神婆,额头上的汗珠冒了出来。r
“这——好像不是夜的声音。”我知道,蛇不会叫得如此明晰,它是以静待动的生物。除非,这里有的蛇,不止一两条。r
“没错。”蓝祉神婆话音刚落,便闭目凝神,嘴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念着咒语。r
唉,这个时候,我可不敢拿出蓝溪手札来补功课,只好转头捅了捅身后的孟晓梦。r
“师父念的什么咒”我轻声问道。r
“嗯——主人,离得太远,我听不太清楚。”晓梦讪讪地对我一笑。r
就在这时,紫色的夜忽然跃起,在蓝祉神婆的肩上跳起了怪异的舞。蛇跳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画面有种妖艳而怪异的美丽,夜的身体随着舞蹈,发出银色的光亮。魔性的生物,散发出震慑人心的妩媚。r
夜的舞伴着扭曲的姿态,不由让我想起蛇形时候的孟晓梦,懒懒地趴在竹篓里,时不时爬出来吐一吐槽,很难想象他跳起舞来是什么感觉。嘿,他应该会说：“本蛇仙的舞,天下第一!”之类的。r
那条臭蛇,我忍不住回头看向身边的孟晓梦,他的笑容保持着天真,却没了属于孟晓梦蛇性的灵动。蛇是野性的,它们不合规矩,不理会人的法则,恣意妄为又异常危险。它们不会轻易诚服,自私与冷漠之下,它们更乐意寻找一个有趣的猎物。r
晓梦会一直把我当他的主人,也算是我所创造的一个奇迹了。r
这么想着,我的嘴角不由地扯起一丝微笑。却没有察觉就在我神游太虚的时候,四周的雾早已慢慢地散去。r
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呀!r
当我回过神来,看清四周的景物,我就开始不断地祈祷,让时间回到雾气未散之前。r
蓝祉神婆的预测一点也没错,那些确实是属于野性的嘶鸣；我的推断也无差,这里在鸣叫的生物不止一两条。但我绝对没有想到,原来是重重雾气之下,在我们行走的这条路旁,潜伏着不计其数的蛇!r
一百条？太少!r
一千条？不够!r
我看了看四周一条连着一条,一堆盖着一堆,颜色各异,大小不一,有的还打着麻花的蛇群。妈呀!这里少说也有五千条蛇,你们是来开party的吗？r
“聚蛇护村。果然,村里出了事。”蓝祉神婆比我要淡定,他凝神,又念了一个咒语,夜爬到了地上,“嘶嘶——”地叫着,不久就混进了蛇群里。又过了一会儿,夜从蛇群里出来,又爬到了神婆身上。不一会儿,在我们前方,蛇群们让开了一条路。r
看来,刚刚夜是跑去疏通关系了。难怪那群蛇一直没有攻击我们,大概是听到夜叫声的原因。这么想来,队伍里有不同物种的自己人,果然办事起来要方便许多。r
也就是这时,我侧眼看了看身后的孟晓梦,他的神色无异。我的心头一动,恍然间想起了一个实验他真假的方法。r
“晓梦!”在蛇之路上行走时,我跳到了孟晓梦身边,“这些蛇,你认识吗？”r
“主人,这里的蛇这么多,我不可能全认识。”晓梦笑了笑,“也许有一些是旧识。”r
“哦,那你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吗？”我继续问道。r
“九尤村后有炎蚩蛇窟,这边又是深山老林,聚蛇对苗家来说并不是难事。”孟晓梦对上了我的眼,“主人,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r
“我,我只是好奇。”我把眼睛移到了一边,然后忽然一下蹲到了地上,“哎呀!”r
“主人!”r
“阿溪!”r
听见我的叫喊,孟晓梦与付世何同时紧张地跑到我的身边,阿何慌张的表情把他一直带着的、彬彬有礼的假面具打得粉碎。对于蓝溪,他始终放不下。r
晓梦紧张的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他握住我的手,微微地颤抖。r
也就在这时,我闭上眼,默默地念起了御蛇的“驱魂咒”。没错,刚刚蓝祉神婆用夜来散雾的举动,提醒了我,智灵之蛇是受咒语限制。只要我念了驱魂咒,就能将蛇形的孟晓梦与骆小炎的肉身分离,到时就能真相大白。我对孟晓梦的怀疑也就解开了。r
“主人,你没事吧？”直到我睁开眼的到一刻,驱魂咒也未在“孟晓梦”的身上显现。我抬眼看着“孟晓梦”依然熟悉的面孔,身后慢慢冒出了冷汗。r
“阿溪,你怎么了？”付世何在我的右边,我扶住了他的手。r
“我,我没事。走路,路不小心,就摔倒了。”我的声音开始发颤,他真的不是孟晓梦!不过,现在还不是猜穿的时候,我镇定了心情,对付世何笑道,“阿何哥,如果我不摔这么一跤,也不会知道,原来你还这么关心我。”r
“阿溪,你呀……”付世何摇了摇头,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r
“我们和好如初,好吗？”我最起码要找一个可以依靠的战友和我并肩作战,“以前的事都一笔勾销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还是我的阿何哥,我是你的阿溪。对了,阿何哥,我……”r
我边说,边瞟了一眼身边的“孟晓梦”。r
“你们在那边做什么？快点跟上!”蓝祉神婆在前面,已经有些不耐烦我们这边上演的温情戏码。r
“晓梦,你先和师父进村看看,我和阿何哥有些悄悄话要说。”我对“孟晓梦”嫣然一笑。r
“孟晓梦”有些迟疑,但回了一声“是,主人”,便起身离开了。r
等他渐渐走远后,阿何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开口道：“阿溪,你有话和我说？是不是关于孟晓梦？”r
不愧是狐狸一般的金护法,我的那一点小把戏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r
“嗯。”我点点头,低声说道,“他不是孟晓梦,也不是骆小炎。”r
“那么,他是？”阿何警觉。r
我并不确定他是谁,但有一点我的猜测不会错。我握了握阿何的手,说道：“小心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