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村后,雾气已然稀薄,整个村里弥漫着一种烟熏过后的味道,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烤焦了,合着烟味,我隐隐地嗅到了一丝丝火药的气息。r
“孟晓梦”和蓝祉神婆在前,我与付世何在后,四人在村内谨慎前行。九尤村出奇的安静,在淡淡的烟雾间静默地好似一个害羞的处子。r
蓝祉神婆走到一间竹屋前,轻轻一推,“吱呀”一声,门开了,屋里黯然,没有村里人的踪影。r
“教主,出了什么事？”付世何行至神婆身旁,眉头紧锁。r
蓝祉神婆神情凝重,略作沉思后,说道：“去后山,炎尤蛇窟。”r
付世何点点头。我曾在苗家学过基本村规,听仙娘说,若是村里遇到强敌,无法战胜,整个村子的人会退守蛇窟避难。炎蚩蛇窟是有魔力的神域,受到神的庇佑,外侵者皆会因诅咒不得好死。r
我侧眼看向“孟晓梦”,他的伪装完美,即使耳闻炎蚩蛇窟,也没有一丝惊诧。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如此清楚我的底细？r
在前往炎蚩蛇窟的路上,我一直暗暗监视这“孟晓梦”的一举一动。同时在心底慢慢分析：第一,我可以确定,眼前的“孟晓梦”即使不是真的晓梦,也与晓梦失踪关系密切,他应该了解晓梦如今的处境,所以我不能打草惊蛇,要逮到一个适当的时机生擒他,逼他说出实情；第二,这个人对于我的信息了解甚多,甚至是孟晓梦的一切,他认识蓝溪,也熟悉作为叶茹的我,如果不是他威迫晓梦把一切都告诉他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旧识；第三,这个人伪装成孟晓梦,蓄意接近我,一定有他的目的,我不能掉以轻心。r
“阿溪,有我在,别怕。”付世何的声音飘了过来,轻轻地。我抬眼,触到了他温柔的浅笑。让我想起了以往被他呵护的时候,他也是如此微微地笑着。如果说晓梦的爱任性霸道,冷枫的爱隐忍深沉,那么属于付世何的爱,就如溪水般,清澈灵动,温婉缠绵。r
可惜,他爱的寄主始终不是我,而是我的前世。那个一直爱着叶茹的家伙,如今却不知道身在何方。r
我忍不住躲开付世何的眼神,低头苦笑。如果找到真正的晓梦,我一定带着他远走高飞,就我们两个,一人一蛇,继续闯荡江湖也好,找到陌生的地方定居也好,只要他能在我的身边,一切都好。r
蓝祉神婆预料无误,我们在蛇窟入口处见到了村里的把风人。他看到我们时,整个眼睛都被擦亮了,就好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r
把风人将我们引进了蛇窟,在这个硕大而宽敞的洞穴里,我们见到了久违的村里人,其中包括许久未见的大胡子村长与仙娘恒婆。r
“仙娘!”隔着老远,我一眼就看到了表情安详、正在蛇窟的一块岩石上打坐的仙娘恒婆。在我的心底徒然而生一种亲人重逢的感觉,仙娘就好像我这个世界的母亲,她对我的关心发自肺腑。亲人重逢,让我不由丢下其他人,向仙娘跑去。r
仙娘睁开眼,看见是我,并没有多少惊讶,而是慈爱地笑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她越发显得沧桑、虚弱了。她说：“阿溪,你回来了。”r
仙娘可以通灵,自然早已知道我的行踪。我蹦蹦跳跳地跑到仙娘身边,准备抱一抱她。r
“别!别碰我!”仙娘的声音突然尖锐,就好像一把匕首破过了刚才的祥和。r
“恒婆……”我的手停在了半空,嘴微微地张着。这,是为什么？r
一直和村长以及其他长老们在一旁交谈的蓝祉神婆此时走了过来,他看向仙娘的眼神满是哀伤,一只手扶住我落空的手,以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轻轻地对仙娘说道：“听说你中了毒,真的吗？”r
中毒？什么毒？我紧张起来,不好的预感爬山虎似地蔓延开。r
“嗯,阿溪,抱歉。”仙娘缓缓地开口,望向我的眸子里写着歉意,她说,“这一次,攻村的汉人不比寻常,他们早有预谋,誓要灭掉我们村子才罢休。他们先用一种叫做火枪的东西攻村,直到村里开始戒严退守后放箭,箭上有毒,这种毒与我们苗家的蛊毒相似,都会起黑斑,却比蛊毒更加诡异,能从一个人的身上传到另一个人。已经有不少村里人因此死去,我想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所以,阿溪,我不能让你碰我,不然,你也会中毒。我不能让你步我的后尘。”r
好毒的计谋!一定有内奸,因为早已熟知九尤蛊村皆是近身攻击,所以用枪和箭这种远攻武器,减少伤害。他们先用火药,使村里人不得不聚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然后用会传染的毒,让九尤的人慢慢自我灭亡!r
会传染的毒？!解不了的毒？我的脑海中一些片段渐渐地连在了一起。得了怪病的平安镇,能通过皮肤碰触传染的瘟疫,被烧死的病人们,回到济世山庄的骆漫,紫斑、黑斑,上圣门,恶灵以及我那场怪异的梦。r
梦中,烟雾缭绕的九尤,炎蚩蛇窟,孟晓梦的话：“不要相信那个男人,他会害死你!”r
我忽然一下子明白了什么。r
我起身走到付世何的身边,阿何有些诧异地看向我：“阿溪,什么事？”r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微微踮起脚尖,然后吻上了他的轻轻张开的唇。刚开始,付世何有些轻微地反抗,但可能是因为我吻得太笨拙,他开始纠正我,回应我,激烈地,炙热地。他抱住我,噬咬着我的唇,热情到我有些无法承受了。他果然也是个闷骚,唉,男人,果然不能积压太久。r
不出我所料,旁人都因为我的惊人之举侧目,而“孟晓梦”的眼也没有从我们身上移开,随着我们,不,应该是阿何吻我越来越激烈,“孟晓梦”终于把持不住,侧膝跪倒了地上,整个额头冒出了汗珠,眼睛里布满红丝,痛苦将他的整个脸扭曲了。r
“啊——”虽然他强忍住剧痛,但终究还是抵不住疼痛地折磨,从紧咬的牙尖溢出了难以忍受的呻吟。r
我轻轻推开阿何,快步走向“孟晓梦”,然后用双手抬起他的脸,慢慢挑起他散落的头发。r
后颈部的黑斑比上一次看到的更加严重。蛊虫密密麻麻地,已经看不见血肉,隐约有白骨的显露。r
我惨笑了一下,抬头说道：“冷枫,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