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长老急召,祭坛议事。r
我带着孟晓梦赶到莫煞祭坛的时候,蓝祉神婆、惩戒长老以及水护法和木护法早已聚齐。付世何虽辞去了金护法的职位,但也在祭坛之上,护法之列,看来事关莫煞,他仍不会置身事外。r
这一次,不知又发生了什么。r
我登上祭坛,只见蓝祉神婆的眉头紧锁,和惩戒长老在低声交谈,眼见我来了,似乎有所顾忌的停了下来。r
众人皆抬眼看我,这么隆重的欢迎仪仗,使我浑身不自在。r
“师父。”我先开口,有话就问清楚,“出什么事了吗？和我有关？”r
蓝祉神婆思索片刻,把“凝重”两字始终挂在脸上,声音低沉。他说：“九尤那边传来消息,有人犯境闯村。”r
有人敢进攻蛊苗村,不想活了吗？蛊苗村从村门口挂着的茅草到村后厕所里的地沟石,没有一处不藏蛊,居然有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敢入万蛊之地,只怕是九条命也不够用。但从蓝祉神婆的神色来看,这一次似乎不同往常。r
我定了定神,继续问道：“谁那么大胆子,敢闯村？”r
“是中原来的外族人。”蓝祉神婆的眼光没有离开我的脸,我感到他在我扑捉我的表情,换句话说,他在怀疑我。其实,不仅是他,整个莫煞教的人都在怀疑我,只是,蓝祉神婆比他们更有防范的权利,因为他知道,我连蓝溪都不是。r
“是汉人？他们有什么目的？”我侧身退了一步。是的,我不是蓝溪,但我绝没有做过背叛莫煞的事。那样的目光让我心寒。r
“目的是什么我们不清楚,但九尤村是蛊苗重地,没有熟人引路,一般人是连门都摸不到的。”一旁又矮又胖的木护法饶有意味的看着我。r
他就差没有直接问,是不是我给那些外族人带的路了。r
“阿溪。”惩戒长老开口了,他满脸皱纹掩不住威严,“昨天夜里,你带入教的那个外族人出了幽州城,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一直跟踪他的探子刚出城就没了消息。”r
朱佑堂出不出城是他的自由,我也没法限制他,因为这个原因就认定我和那帮闯村的人有关,会不会过于武断。r
我扯出一个笑容道：“我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不过他从没有去过九尤村,我也没有告诉过他村里的事,他不可能是那个引路人。”r
“那么,到底是谁透露了九尤村的路线？我们教蛊苗的人算不上多,但个个对于自己的村寨都是忠心耿耿,一般不会随便带外人入教。”水护法声音轻柔莞尔,却绵里藏针。r
正在我思索该如何应答时,一个声音在身旁响起,打断了我的思路。r
“教主,我也觉得你们的猜测有理。”此时,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站在我身后的孟晓梦。r
我一惊,回头看去。孟晓梦一脸沉着,转身绕到我的身前,对众人继续说道：“恕我直言,经属下暗中调查,那位朱公子和我们苗家确实有过节。”r
“孟晓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知道孟晓梦不喜欢朱佑堂,但他却不会不理会我的命令,擅自说些不靠谱的话。r
孟晓梦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我的呵斥,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周围众人的身上,他说：“那位朱公子的母亲是被蛊苗村的苗女间接害死,因而他一直心存记恨。他和我的主人蓝溪接近,用谎言取得信任,就是为了深入我们苗家,寻思报复。”r
“真有此事？”惩戒长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仿佛经孟晓梦这么一说,所有的一切都能解释通了。r
“那是谁给他们引的路？”付世何看向孟晓梦,他应该不会怀疑我,不过他对于晓梦的那份敌意不会消除。r
“当然是蛊苗的叛徒。”孟晓梦轻轻地笑了,带着轻蔑,“失踪的土护法不也是出自蛊苗吗？朱佑堂早就安通外敌绑架了他,然后威逼利诱,用他引路,寻去了九尤。这么明显的事,各位难道都想不通？不要出了什么事都赖我们家主人,凡事先动动脑子。如果真的是主人出卖了莫煞,她会傻到一直呆在这里,等你们质问吗？”r
众人默然。面对孟晓梦的一席话,他们没有反驳的理由。r
过了一会儿,蓝祉神婆才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半个时辰后,本教与原金护法启程去九尤,你和孟晓梦也随行,不得有误,听见了吗？”r
我点点头,恭敬地退下。r
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我警觉地跳到了一边。手停在半空,我抬眼,看到了孟晓梦惊愕的表情。r
他只是想牵住我的手,这是很自然的事。我笑了笑,却始终没有把手伸出去。r
是他帮我解的围,但那不是孟晓梦解围的方式。r
蓝祉神婆的话不容违抗。半个时辰后,我又踏上了征途。r
这条路,以前我也走过,和同样的人,那时是为了竞选教主,这一次是为了解救九尤。离开或是回来,心情都不轻松。骆小炎就死在我离开的途中,这一次呢？又有谁会死去？会有怎样的艰难险阻在前方等待着我？r
我闭上眼,脑子浮现出梦中的情景。孟晓梦的话仿佛就在耳边：“不要相信那个男人,他会害死你!”r
到底是谁？谁想害死我？r
那场梦以后,我越来越仔细地观察身边的这个孟晓梦,然后发现了更多让人疑惑的地方。甚至他的笑容,他的言辞,他的一举一动都让我有种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在说……他,不是孟晓梦!r
怎么会!我使劲地摇了摇头。如果他不是孟晓梦,又会是谁？他不仅知道我的每一件事,也知道蓝溪的过往,知道我所经历的种种。如果是恶灵,他不可能对我如此熟悉,更重要的是,在他的身上,没有丝毫想要害我的意思。r
我坐在马背上赶路,心里却一直揣测不断。不过,同行的人中,心有疑惑的不止我一个人。r
蓝祉神婆目光如炬,盯得我难受,他对我没有完全信任；孟晓梦自从我不愿和他牵手后,万事一直小心翼翼,貌似在想尽办法讨好我,同时也感觉到我对他的提防。付世何则对我客客气气,保持距离,和孟晓梦则是一句话都不愿多言,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r
总而言之,这一路走来,气氛憋屈苦闷加怪异到了极点。四个各怀心思的人,都不自在。我到不再急躁,只是觉得累。r
是的,非常累,因为走到现在,我连一个可以相互信任的人都没有了。r
晓梦……我心底慢慢地抽痛,我的孟晓梦!如果连他都失去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意义!r
身边的人,有着他的容貌,但没了他的灵。唉,世间竟会有这种事,就好像两个长得完全一模一样的人……r
等等,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和孟晓梦长得一模一样,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和骆小炎一模一样的人。r
我猛地抬眼,看向身后的“孟晓梦”,他的眼眸是黑色的,没有纯金的流动。r
那双眼眸如此的熟悉。r
冷枫？我的心思浮动了一下,但这个想法立即被我否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