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r
马脖子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我掀开马车的窗帘,马蹄扬起的灰尘散去,显现出热闹的集市。r
这里是幽州,莫煞教总坛的所在地,我的故乡。r
从京城到滇北,一路走来,也有大半个月了。朱佑堂陪着我一起向西,顺着水路,到还算是顺利。r
朱佑堂在车帘外驾驶着马车。他没有带随从,说是,人多了更容易暴露身份。靠着他用我的珠花做抵押,向江湖朋友借来的钱,我们有足够的盘缠,丝毫不用担心旅费与住宿。只是当我偶然问起,他的那位江湖朋友来历的时候,朱佑堂只是笑而不语,故作神秘。r
他不愿说,我也不会多问。他始终是朝廷的人,在我的眼里皇宫无异于一个阴谋秘密的集合体。太子是皇宫里的二把手,自身的秘密当然就更不少,知道得越多,说不定死得就越快。我对皇宫没有兴趣,如今,我心中所念,除了孟晓梦,便再无其他。r
“蓝姑娘,幽州到了。前面有家客栈,不如我们今天就在那里落脚吧。”朱佑堂用马鞭挑开车帘的一角,对坐在马车里的我说道。r
“一切听从朱公子安排,你办事,我放心。”我把窗帘放了下来。幽州是苗家的地盘,到了幽州,离九尤村就不远了。那么,离我梦里的炎蚩蛇窟也就不远了。r
晓梦……我心中一痛,你一定要等我。r
朱佑堂所说的那家客栈叫土间。r
当我一只脚刚刚踏进这间客栈的门槛时,腰间竹篓中的毒物便开始“簌簌”作响。我抬头暗暗环视了一圈客栈里的客人,三五成群,皆是中年男子,苗家打扮,眼神犀利,目光从我的身上滑过,移至朱佑堂,几把兵器藏在桌下,隐隐发出摩擦的声音。r
他们的衣着,我有些眼熟,仔细想来,似乎是在上总坛会的时候见过,但印象不深。我可以肯定,他们都是莫煞教的教众,也许其中几个记忆力好的,还会记得我。r
好吧,大家都是自己人,没必要把场面搞得这么僵,说开了,都是我教主师父的部下,说不定还能免我们的房钱。r
我收腹挺胸,摆好pose在门口站定,不顾身旁朱佑堂诧异的目光,故意清了清喉咙,把四周的目光集中了过来。r
我朗声道：“我是蛊苗的蓝溪,蓝祉神婆的大弟子,和各位兄弟是自家人,这位朱公子是我的朋友,所以还望自家兄弟高抬贵手……”r
别怪我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我是被忽然一下出现在眼前的场景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就在我报上自家姓名的那一刻,土间里十来个苗家汉子都猛地站起身,然后“扑通”一声,俯身在地,对我行了一个叩拜大礼,而且声音整齐的喊道：“属下参见教主!”r
一分钟,两分钟……足足五分钟,土间里没有人出声。凉风吹过,扫出几片落叶。r
额,教主？他们说得是谁,不会是我吧。r
我忙侧过头去看朱佑堂,他比我还要一脸无辜,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伏在地上的一群人。他是太子,平常被人家跪惯了,见怪不怪,我可是从幼儿园到大学只当过小组长的人,这种场面,第一次见到,难免有些hold不住。r
我侧头小声问他：“这个时候,我应该说什么才对？”r
朱佑堂折扇轻启,答曰：“平身。”r
额,好吧,我知道自己问错人了。r
后来,从这些苗家汉子的口中,我才得知,这个土间原来是司刺杀的土护法手下消息使们的集聚地,一般百姓不会轻易涉足,难怪我和朱佑堂刚进来时,他们会想操家伙。r
他们告诉我,在上一次的惩戒大会上,古佳之死已被惩戒长老宣布。长老将她视为本教的叛徒,死有余辜,因而她所说的话皆不可信,她对我这个准教主的质疑和考验也都已作废。惩戒长老正式宣布,我将继承莫煞教教主之位,就等我回来完成下总坛会,掌门手玉的传接仪式了。r
“蓝祉教主和惩戒长老一直都在四处寻找教主你。”一个苗家汉子对我说道,“为此,为虎作伥又知情不报的金护法付世何也受到了惩罚。”r
阿何因为我而受到惩罚,我不解：“为什么？”r
“惩戒长老说,他明明知道古佳叛变与教主的下落,却没有在古佳死后,把教主带回来,是护法失职。”另一个汉子答道。r
阿何当时情蛊刚解,对于差点失手错杀我这件事,心中有愧,根本不想多见我。不过他应该早已知道,没有把我及时带回莫煞会被惩罚。看来,他始终没有办法原谅自己。r
我叹了一口气,问道,“他受到怎样惩罚？”r
“惩戒长老本只想将他禁足半年,静心思过,但金护法自称罪孽深重,不配于高位,执意辞去护法之职,连蓝祉教主的苦劝都不听。”汉子答道,“惩戒长老也没法,只好随他了。”r
阿何,你这又是何苦呢？这本就是古佳的过错,你又何必为此惩罚自己？r
“教主,你既然回来了,应该立即去总坛见惩戒长老和蓝祉教主才对。”还没等我把思绪展开,有人就把我下一步的行程决定了。r
此话一出,其他的苗家汉子也立马随声附和。r
我撇嘴,是应该去给师父他们打声招呼了,顺便还可以把回九尤的路线给搞清楚。要知道,这深山野岭可不好走,蛊苗村更是设下了幻蛊,一般人是无法轻易找到的。r
想到这里,我对一直在一边静静喝茶的朱佑堂招了招手,笑道：“朱公子,有没有兴趣去莫煞地宫一日游,免费的哦!”r
莫煞教处在地下,只有黑夜,绿色的萤火飘来飘去,就好像一颗颗跳动的星星。r
朱佑堂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太子殿下,但第一次看到如此宏伟而美轮美奂的地下建筑,也忍不住赞叹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r
不过,他紧接着又边摇着扇子,边怡然说道：“虽奇,却皆是皇土。”r
看着他啧啧欣赏、赞不绝口的样子,我真害怕他有把这里当自己以后皇陵的打算。r
蓝祉神婆正在地宫之内办公,见到我这个不肖弟子时,他的表情平和,没有多少起伏,只是随口说了句：“回来了。”就好像,我只过是刚刚出去玩了玩,现在日落西山,终于知道回家了的感觉。r
倒是他身边的那条叫做夜的紫斑蛇对我难得如此热情,还爬上我的脖子和我打招呼。r
朱佑堂比我更得蓝祉师父的注意。蓝祉神婆的眼神刚刚扫到他,眉头就皱了起来。接着声音一沉,两把眼刀直直地飞向我：“谁允许你把外族人带进来？!”r
“额——这个——呵呵”师父还是一贯的严厉,不是撒个小谎就能混过去的。r
我只好坦诚道：“师父,他是我朋友,是来帮我的。”r
“朋友？”蓝祉神婆的脸能使周围的空气迅速冷冻,“我们苗家的事,哪里轮得上外族插手!外族擅闯总坛禁地,就别想活着出去!”r
莫煞没有守卫,却聚集了千万恶灵,要让一个人死简直就如何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r
“师父!”朱佑堂是我带进来的,我可不想带着他的骨灰回去,“你不能杀他,长生双环在他的身上。”r
蓝祉神婆阴沉着脸,看向我：“那又如何？考验早已结束,那东西于我教有何用？”r
“额,这个,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我又开始瞎掰了,“因为徒儿我并不知道考验结束的事,所以一直急着找长生双环,而这长生双环需要钥匙解开才能起作用,但世间只有这位朱公子才知道钥匙的解法,所以我才把他带到了总坛,来给惩戒长老交差。”r
“所谓不知者无罪,还望教主师父饶过他一次。”我对着蓝祉神婆恳求道。r
蓝祉神婆无奈地看了一眼满脸讨好的我,在我强劲的谄媚与瞎掰功力下,终于放松了口气,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r
朱佑堂一直一脸笑眯眯的样子,临了还识相地对着蓝祉神婆拜谢道：“多谢蓝教主不杀之恩。在下记牢了,一定下不为例。”r
这家伙,像只泥鳅,能屈能伸,说不出的圆滑。r
好了,师父也见了,是时候该考虑启程去九尤的事了。可当我和蓝祉神婆索要回村地图时,却被他一口回绝了。r
“惩戒长老和各位护法等候你多时了,三日后,一定要完成下总坛会的接交仪式。这段时间,你哪里也不能去,给我乖乖地呆在总坛!”r
蓝祉神婆的命令难以违抗,但是营救孟晓梦比什么破总坛会要十万火急得多,我一刻也不能耽搁,这半个月来,那恶梦一次比一次清晰,我不能承受夜夜痛彻心扉的折磨。r
对着蓝祉神婆冰封一般的面庞,我无惧道：“望师父体谅,若我现在不抓紧时间,说不定晓梦会因此而死。如果晓梦死了,我活着在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意思了。”r
“蓝姑娘,你——”朱佑堂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r
蓝祉神婆的表情却更加古怪,他说：“晓梦？你说的可是进入骆小炎身体的那条叫做孟的蛇。”r
我点了点头,握紧了腰间挂着的那个空竹篓。r
“如果你指的是他,那就大可安心了。”蓝祉神婆说道,“几天前,孟晓梦已经回到了莫煞总坛,他现在以火护法的身份就住在这地宫内。”r
什么？晓梦已经自己回来了？我身上的血液开始沸腾。这,是真的吗？不会是我幻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