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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张山和他生命中的两个最重要的女人 (3)


走出父亲的病房后,张山心里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说不出的感觉。站在医院门口,望着进进出出来看病的人群,张山深叹了一口气。刚才临走出病房时,张山对父亲说:“过两天我再来看您。”没想到父亲却冷冷地回了一句:“如果没空儿就别跑了,我没事。”张山明白这是父亲又一次在向他宣战。从小他就知道他和父亲之间是战争对立的双方。只是长大以后很久他才痛苦的明白了,在他和父亲之间的战争中无论最终他输或赢,他都将得不到真正属于他的那个快乐。而此时,父亲的意志是,无论怎样也要和身边的这个女人在一起。之前,他也听过一句老话说: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妻。张山无所谓理解,他只是无奈罢了。张山没再说什么,他知道有些东西是无法调和的。最后,张山仍然没和那个女人说一句话就走出了病房。而那个女人竟神态自若的亲自送张山到病房门口。张山没有回头,但他感觉到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正望着他的后背。是否她还记得她曾给过他一块糖?而那块糖他竟视如至宝。其实最让他感到惊愕和不解的是,既然父亲和这个女人相识有二十多年,为什么父亲非等到母亲死后才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呢?父亲为什么在之前这么多年没有选择和母亲离婚呢?还有那个女人,她又是怎样渡过这二十多年的呢?这期间,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是怎样保持关系,并坚持各自等待的呢?假若母亲身体没病,一直没死,那父亲和那女人又该如何呢?他们之间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发生呢?有些事情总是等到了最终结果的那一天,才发现期间的那个过程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二十多年以后,恍惚竟如昨日。童年时代,胡同门口的那个倩影,及夕阳中浴池里的那个美丽的胴体;他把她和另一个她混同了一个女人。原来她不在现实世界里,只在他的梦想世界里。那个没有边缘的梦想世界里;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比死更虚无。r

t爱上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人,恍如误入歧途。r

t堕落是有惯性的,它使你已滑入深底,而你却还不自知。r

t后来他从一本哲学书里懂得了,我们的生命充满了错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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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母亲过逝后,仅三个月张山就写出了他的第一部电影剧本。由于母亲的突然过逝,他的剧本中明显带有自传性的童年记忆的影子。他的剧本的初稿写的很快,也很顺利,而之后的反复不断的改稿过程却是折磨人的。更困难的问题是,他不仅只是写出电影剧本,而且他想自己筹资独立执导完成这部电影。虽然他是GS电影艺术学院摄影系专科毕业的,但若想真正完成一部电影也不是一件想象中那样容易的事。张山虽知其中艰难却义无反顾的执著于自己的梦想。对他而言,这部电影其实更意味着他生命里一段无法抹去的记忆。虽然旧时的记忆已被岁月的变故磨成碎片,他却想用电影的梦,复制已逝的梦。这就是他最初热爱电影的原因。r

t一九九三年四月初的一天下午,张山拿着照相机在五大道一带,挨条街的转悠着,经过某个地方他偶尔拍下一两张照片。现在他已开始默默地根据他的剧本为影片做先期的选景工作,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时近傍晚,他走到睦南道花园附近瞥见对面街一栋西式小楼时停住了脚步。r

t张山拿着照相机望着对面的这座小洋楼看了很久。小洋楼的围墙很高,门户紧闭,院里静谧无声,好像很久没人住过了。这是一座三层的尖脊,带露台的小洋楼。它的尖脊坡度很大,朝阳面开有一个天窗,小洋楼的二层临角两侧各有一个半封闭式的小露台,出檐儿,呈半圆形,与露台对应的后角处有一个伞形的小塔是这座小洋楼的最高点。小洋楼的外墙已经很旧了,院内靠小洋楼的右侧有一棵叫不上名字的大树。这棵树不算太粗但却很高很直,树枝最高处与小洋楼尖顶齐头,个别树枝甚至触伸到了那个伞形的小塔里面。手掌大的树叶有点泛黄。昨夜有风,好像叶子被吹落了一些,再加上院内空寂无声就更显得有些凋零了。此时正近夕阳时分,阳光斜照在小洋楼半面的坡脊上,树叶伸展的地方反而是阴面。就在他凝神仰望的时候,又有一片树叶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不知为什么,他望着这座空楼心里却寻思着曾住过这座小洋楼的人又有过怎样的故事呢?张山举起照相机对准小洋楼按下了快门儿。就在他再次调整镜头角度准备再拍一张时,忽视,他发现眼前一晃,有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呢。仔细再瞧,确实是一个女人正好站在他照相机正对着的地方。张山调整焦距将女人的身影拉近,他发现镜头里的这个女人的胸部丰满的呼之欲出。此刻,他对准镜头里的女人连续按了几下快门儿。接下来,他看见这个女人离他愈来愈近,而他则不停地对准她一直在按快门儿。这时他竟没发现这女人已走近他的跟前。r

t“喂!大哥,你在干嘛呢?”r

t一个甜蜜的女生的声音灌进他的耳朵,他仿佛听到大学时爱玩笑的表演系的女生冲他背后这样喊他。r

t他感觉这女生的声音那么近,片刻后,那声音又遥远的恍如梦里。r

t当他的脸移开照相机直起身一抬头时,那个女人就站在他眼前一米远的地方仰脸望着他。他几乎有点吓了一跳。却见这个女人身型丰满,肩平背直,微胖的鹅蛋脸特别白净,有小雀斑。单眼皮儿些微低垂,嘴唇丰润,没有擦口红。一头长发自然垂肩。美!r

t“看够了吗?”r

t就是刚才那个甜蜜的让他产生幻觉的女生的声音。r

t“啊!”r

t“喂!大哥,你为什么拍我?”r

t“啊?我,不是,我没有……”r

t他几乎有点语无伦次了。r

t“什么,你竟敢说没有!”r

t“对不起,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r

t“是吗?没关系,拿来吧。”r

t“什么呀,拿来?”r

t“装傻是吗?当然是胶卷了。”r

t“什么,你说把胶卷给你?”r

t“当然了。那还用说嘛,谁让你拍我了。不过谢谢你,我省得照相了。”r

t“可是,姐姐!我这里有好多资料,都有用,我不能……”r

t“少费话,我不管里面有什么,我就要胶卷,别的和我没关系。”r

t“姐姐!实在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拍你,我是来干正事的。”r

t“哼!干正事,我看你的正事就是在大街上偷拍漂亮女人,也许胶卷里还有其它别的女人吧?所以你不愿给我。”r

t“绝对没有。”r

t他说完这句话,脸都涨红了。r

t“嘻……嘻!说你点上了吧,脸都红了。”r

t“姐姐!别这样,其实我就拍了你一张,我……”r

t“什么?”r

t这女人一听他这话,又上前一步,仰着脸,用白净漂亮的手指指着他胸前的照相机叫道:r

t“你竟敢说只拍了我一张!你太不要脸了。”r

t她的表情夸张地好像是要一把夺走他的照相机似的。r

t虽然她像是在发火,但他却觉得她的表情、动作实在可爱。没想到他竟本能的顺手拿起对着她又按下了快门儿。r

t“好!你可又拍我了,这回我看你还说嘛!”r

t当他发现自己真的有点太唐突了,他有些不知所措了。r

t她似乎却很轻松的样子,只等他如何收场了。r

t他望着她的眼睛,却说不出话来。r

t“大哥!你是男子汉吗?你要敢做敢当,妹妹佩服你。”r

t她说完这句话的一秒钟后,他敏感地意识到这个女人可能是社会上混过的人。但是,她太入他的眼了。所以那一秒钟的警觉,在一秒钟后便忘得干干净净,剩下的全都是对她的好感。r

t他决意做得干脆一点,他从脖子上摘下挎相机的带子,然后伸手要打开胶卷盒盖,这时,她问道:r

t“你要干吗?”r

t“给你拿胶卷呀!”他答道。r

t就在他又继续想要抠开胶卷盒盖时,她伸过手,按住他的手。r

t“别动!会跑光的,我懂照相。”r

t他呆住了,他感觉到她的手,柔软如棉。r

t两个人突然谁也不说话了,沉默中,他和她深目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足有五六秒钟。他心乱了,眼神迷离的避开了她执着的目光。而她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目不斜视。r

t她叫孟艳。他在知道她名字之前,就已爱上了她。r

t当她得知他是GS电影艺术学院毕业的摄影师,她对他更是崇拜了。r

t后来,他终于相信,所谓命运在降临之前,它一直是潜藏在一个未知的地方,等待着最合适的时间,让一切发生。是的,一切的行为都是有因果的,如果当初他没考入GS电影艺术学院,他决不会动念要拍电影。如果他不想拍电影,他就不会写出那个电影剧本。如果没有那个电影剧本,他就不会来五大道拍照取景。如果他不在睦南道上发现那栋小洋楼,并对它拍照,他也就不会在那偶然的一瞬间发现她,拍照她,认识她。最后爱上她。r

t再说当初考GS电影艺术学院这件事。如果那天早晨不是他在早点铺排队买果子时,有个老头丢给他半张的一半的报纸,他就不会无意中的从那半张一半的报纸上看到GS电影艺术学院招生的消息,否则他也不会动念去考GS电影艺术学院摄影系。那个老头的模样,他至今记忆犹新。其实,平时他也不是早晨一定要吃早点的,那天没事他起早了,心血来潮地想吃炸果子。他穿着裤衩、背心、踏拉鞋,遛遛达达地从院里出来和门口的人打着招呼。走到胡同口时,有一家卖果子的他嫌那家果子都凉了就没买,然后又多走几步奔早点铺去了。到了早点铺门口又看见卖果子的窗口在排队,他心想一就都来了,排队就排会儿呗,反正十来个人一会儿也就到个儿了。其实他只买一两果子,今天他竟能耐着性子排队,他也真是闲得没事了。排在他前面的是个老头,老头手里拿着半张报纸倒背着手,嘴里不时地嘟囔着嫌卖果子的大姐手脚太肉囊。临到老头个儿的时候,老头买了三两果子,老头觉得用大半张报纸包三两果子有点儿浪费了,就顺手扯下一半,转脸递给他了。他接过少半张报纸冲老头点了一下头,算是谢了。他只买了一两果子,又在旁边买了一角大饼,然后将两根果子对折夹进大饼里,大口地嚼进嘴里。他一边走着,一边吃着,一边又举起小半张报纸,随便拿眼瞄着。忽然,报上的一行文字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停住脚,仔细地读了读,看到上面写着北京GS电影艺术学院招生。其中有摄影系班。他的脑子里马上闪出一个坚定的念头,去报考!他心里一激动,不禁哽噎,加上满嘴的大饼夹果子噎得他眼泪都出来了。其实他是真的流泪了。他左手拿着大饼夹果子,右手拿着那小半张报纸,嘴里噻满了大饼夹果子,泪流满面的向前走着。他如此泪水盈盈,是因为他终于看见了儿时的梦想正在不远处闪烁出美丽的光芒。那是一九八五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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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他遇见了她,只一个偶然。他却沉浸其中,忘却所有。他甚至莫名其妙的害怕有一天她会死去。他更害怕自己也会在某一天死去。他觉得她的肉体像阳光催眠了花朵似的温暖,当他把脸贴在她肥美柔软的****上尽情吸吮的时候,他恍如扎进了母亲最安全的怀抱里。他的梦里一次次的闪现童年时她抚摸他脸颊时的模样。多年以后,他非常遗憾,她从她的手绢里摸出一块糖给他,她若连同那条手绢一起给他,那该有多好啊!这样他就有了一个实物的记忆了。他记忆中她抚摸他脸颊时的那只手和孟艳第一次触摸他的手时的那只手,感觉是一样的柔软如棉。以至于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孟艳那只手就是她的手。那一刻,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而至今,他也仍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恍惚记得当时奶奶叫过她一声闺女。很久以来,他一直觉得幸福这个词是可耻的。因为他始终认为,人不可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幸福。幸福是一种多么脆弱的东西。r

t可是转眼间,他想到了自己已经种上了业障之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