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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孟艳之死 (6)


“行了,行了。大爷!这几瓶就够了,太好了。”r

t张山说着,看着老头儿算账的样子怪好玩儿的。忽然,他看见老头儿嘴角上还挂着一个花生米的碎渣儿,一下子他竟也有点馋了。r

t“大爷!您就手再给我来包果仁,再来瓶啤酒,受累您了。”r

t“嗬!还真全活儿,怎么着,爷们儿,也想喝点?”r

t“嗨,反正是出来一趟,一就一吧。”r

t老头儿回身又拿了一包果仁和一瓶啤酒。老头儿算完帐,张山给了钱,然后拿着东西冲老头儿又客气了一句:r

t“谢谢您了,大爷!您赶紧关门睡吧。”r

t“睡嘛,我酒还没喝完呢。”r

t老头儿说完,关上了窗口上的小便门。那个只剩几根白毛的大脑子转眼不见了。r

t张山回到家一进屋,孟艳见他真的抱着好几瓶罐头回来了,心里美的不得了。她光着脚丫子跑下床忙从张山的怀里接过罐头,同时笑眯眯地甜甜地说了声:“谢谢,亲爱的。”r

t大半夜的,两个人坐在床上,孟艳用瓷勺吃着水果罐头,张山一边嚼着花生米一边喝啤酒。孟艳还不时的用勺往张山嘴里喂一口水果,俩人一边吃一边说笑着,开心极了。r

t那个狭窄陡峭的小楼梯,那是在二楼夹角处通向顶层露天阳台的一道小木楼梯。楼梯中间有一处蜿蜒的拐角。他停在那里,好像爬不动了,但他一心还是想爬上去。他摸索着,一阶一阶的向上爬去。他感觉那道楼梯好长,深暗的不可思议。那是燕子家的楼梯。燕子是他的小学同学。燕子是个男生,却有一个像女孩一样的小名。燕子家住的那个院子不是一般的中式平房老院,这是一个有两层楼房的洋式小院。燕子家就住在这座院的二楼顶层上的两间小屋里。其实这两间小屋算不上是正式的房间,只是在二楼房顶上的两个对角处加盖的两间小屋而已。燕子家虽然房子不大,却得天独厚的有一个非常大的露天阳台。其实这个所谓的露天阳台就是整个院里那排两层楼房的楼顶,可想那个露天阳台有多大了。那时,他最喜欢到燕子家玩儿去了。不过每次去燕子家时,都得等燕子的母亲不在家的时候才行。燕子的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燕子的母亲脾气很不好,她不让燕子和别院的小孩一起瞎玩儿。要想上燕子家的露天大阳台,就必须先得通过一道非常神秘有趣的小木楼梯,没有去过的人几乎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一道楼梯。那与其说是一道楼梯,不如说更像是一道向上延伸的深洞。燕子家的小楼梯是藏在院里二楼进口靠墙的夹角处的一个小木门里,非常隐蔽。小楼梯非常狭窄,无论上下只能通过一个人。拉开那扇小门没有一点进深余量,起脚直接就是楼梯,然后顺着楼梯向左拐,里面一片幽暗,他不记得那里有灯,即使有好像也没亮过。那木楼梯已经很老了,脚一踩在上面就会发出吱吱呀呀的仿佛要散架的声音。每次他上燕子家的这道小木楼梯常会有一种夹杂着一点恐惧的神秘感,黑洞洞的感觉好像是在钻一条神秘莫测的地道一样。空空的楼梯两侧没有扶手,他上楼的时候实际上是摸着两边的墙壁在往上爬。有意思的是,这道很窄的小楼梯几乎是半螺旋形的,一到转角处好像变得更窄了。他终于爬上去了,那里还有一扇小木门,他看见了从小木门的缝隙中透出一道刺眼的亮光。因为是从黑暗中爬上来的,所以从小门木缝隙里透出的那道光线就显得特别强烈。他笑了,心里一下子亮堂了。他伸手摸到了小门木,他将脸贴近小木门,甪一只眼睛从裂开的门缝窥视,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空空的大阳台,他心里兴奋起来。好美啊!他拍了两下小木门,燕子听到声音,跑过来打开了小木门。他爬了上去,燕子冲他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印象中,燕子有一头自来卷的头发,不太黑,有点褐色,加上他奇怪的小名,他一直觉得燕子像个女孩子。他爱上了燕子。他甚至有想亲吻燕子脸蛋儿的冲动。后来,他反而感到困惑的是,因为先喜欢上燕子才迷上了燕子家的大露台,还是他因为燕子家有个大露台才爱上燕子?抑或这两者兼而有之。他站在大的出奇的露天阳台上,他看见了不远处自己家的房顶,更远处,天是蓝色的,蓝的耀眼。他痴迷地仰望着天空,他感到一阵眩晕。那是夏日的一天下午,阳光暖洋洋的美极了。不知为什么,多少年后,燕子家那个露天大阳台不止一次的出现在他的梦境里。奇怪的是,几次梦见燕子家的大阳台,竟都是和孟艳一起睡觉的时候梦到的。梦里,黑暗的楼梯变得透明了,如同水晶玻璃一样透亮,楼梯两侧的墙壁也是透明的。顶层的大露台,像花园一样到处是绿草,中间还有一个漂亮的喷水池。阳光中,水花闪烁着五色的彩虹。那一刻,燕子家的露天阳台变得像童话般的温馨,美妙如聆圣乐。那一刻,他迷失在神秘的深处,他渴望快点到达透出阳光的那扇小木门的顶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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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经过三天三夜的反复挣扎思考,他不得不承认他爱孟艳。正因为他爱她,他决意要放她自由。转念一想,孟艳这样做,无所谓对得起他或对不起他。因为,从始至终孟艳也不曾对他承诺过什么,或是要求他一定对她忠诚和负责。如此,谁和谁说分手又如何呢?只是,话虽如此,但心里却真的难以承受。他终于用自己的心痛切身地明白了那句话,爱上别人就是输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注定要被毁灭。爱上一个女人,是神赐的恩惠,还是魔鬼设下的陷阱? r

t第四天,张山决定约孟艳出来吃饭,然后对他们的事做一个彻底了断。r

t张山给孟艳打电话,说让她晚上一起吃饭。孟艳不以为然地说:“想起什么了非得外面吃饭去,我这两天正忙事呢。过两天行吗?哥哥!”张山一听她说忙,心里更恨了,突然固执地说道:“我就想今儿晚在外面吃饭,你来不来吧?”孟艳在电话里说:“好!好!依你的,行吗?哥哥”张山说:“那你几点过来?”孟艳说:“你想去哪儿吃?”张山说:“第一饭店。”孟艳说:“那我六点多忙完了开车接你去行吗?”张山说:“不用了,六点半咱在第一饭店门口碰头。”孟艳说:“那也行,一会儿见吧。哥哥!”张山说:“行。”r

t张山特意定在他和孟艳第一次约会吃饭的地方。他是从这里和孟艳开始的,他也想在这里和她结束。这有意义吗?其实这只能说明他内心对她仍是恋恋不舍。r

t张山不到六点半就做出租车赶到了第一饭店餐厅门口,这时孟艳还没到。他在餐厅门口有点精神恍惚。虽然他已下了最后决心和孟艳分手,但是,他仍不知道该怎么张开这个口,说出绝情的话。她若跟我胡搅蛮缠怎么办?说句心里话,不知为什么,张山从第一天认识孟艳起从心里就憷她。就他性格而言,他也是一个降不住女人的男人。孟艳这样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遇上。就仿佛一个新骑手却遇上了一匹烈马。就在他还胡思乱想的时候,孟艳的宝马跑车悄无声地停到他跟前。他心里一愣怔,隐约看着她的身影感觉那么陌生。孟艳下了车,冲他笑了。孟艳走过来拉住他一支胳膊,问他:“哥!你来多半天了”张山说:“没多会儿。”说着,他们走进餐厅。鬼使神差地他和她竟又坐到上次坐过的那个位子上。坐下后,孟艳说:“哥!还记得这吗?”张山点点头,没说话。他看着她,忽然才发现孟艳今天很认真地化了妆。r

t“你化妆了?”张山问。r

t“啊!美吗?”孟艳反问他r

t“嗯!”r

t“嗯什么呀,我问你我美吗?”r

t“美!”r

t孟艳笑了,看着张山说:r

t“损样,干嘛臭个脸子,我又没惹你”r

t张山没吱声,心里却说:你没惹我,你比杀我还狠呢!r

t这时写菜的服务生走到他们这一桌。r

t孟艳随意翻着菜单,问张山。r

t“哥!你想吃嘛?”r

t张山手里也有一本菜单,他开始点最贵的菜。r

t点第一个菜的时候,孟艳并没在意。当张山连续又点了两个特别贵的菜的时候,孟艳忙问:“哥!你干嘛呀,你怎么了?”张山忽然一笑,说:“没事啊!我想今儿好好请你一顿。”然后又点一个菜。孟艳急了,伸手夺过张山手里的菜单,说:“行了!不说你没完了啊!”张山没理孟艳,又对服务生说:“给我来瓶红酒”然后又冲孟艳,问:“你喝什么饮料?”孟艳说:“我要杯纯果汁。”张山知道孟艳喜欢喝橙子果汁,便提醒服务生,说:“要橙子果汁”孟艳用爱意的目光瞪了张山一眼,然后笑了。张山忽然感觉孟艳今天心情好像特别好。r

t“哥!你告诉我,有什么事吗?”r

t“没事!”r

t“不对,哥!你一定有事。”r

t“真没事。”r

t“你不说,是吗?”r

t“你让我嘛!”r

t“行!行!咱先吃饭,一会儿回家再说。”r

t张山没言语,心说:一会儿还回得去家吗?r

t忽然间地,连等菜的工夫他都觉得无话可说的尴尬。张山掏出烟和打火机,拿出一支烟刚要点上,孟艳條地一下,抢先拿过打火机为他打着了火。张山一愣,但还是凑上孟艳伸过来的冒着火苗的打火机,紧吸了两口点着了烟。r

t孟艳放下打火机,近乎妩媚地冲张山笑了。r

t看着孟艳温情地望着自己,张山心里隐隐感到一丝不忍。虽然他在心里已下狠心,并决定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和孟艳做个了断。即使孟艳会哭、会闹。即使天使的翅膀会折断,他也决心不再软弱。然而,他仍觉心如刀割。r

t张山一直没有再说话。孟艳竟出奇的很安静地坐在那儿不言声,只是她的眸子始终没有离开张山。他有那么好看吗?r

t过了一会儿,等菜品陆续上来了以后,孟艳喜欢的不得了。不用说吃,单看这些漂亮的菜品都觉得非常美。忽然孟艳说:“哥!我还真饿了,今天忙得都没吃午饭。”张山说:“那就多吃点吧。”“嗯!我吃。”她早就饿了,再加上这么高档美味的菜肴,她真想马上就大口地往嘴里填。r

t看着孟艳用左手持筷吃东西的样子,张山有点入神。r

t“好吃吗?”张山问。r

t“嗯!好吃。我饿一天了,真好吃,你也吃呀!”r

t“哎!”r

t看着孟艳吃的很香的模样,张山心里忽然有点软了。r

t孟艳给张山的吃碟里夹了好多菜。张山食而无味的吃了几口菜。r

t张山喝了一口红酒,无意中转了一下头,看见斜对面靠角落里的那个位子时,他一下子想起了上次和孟艳吃饭时看见的就是在这个位子上有对儿年老的夫妇很安静地在那用餐。而此刻,那个位子是空的。张山望着那个空位子不禁心想:人总是在流动的,来去无常。大概此一生他与那对儿老夫妇也就是一面之缘吧。忽然,他一阵心迷,恍惚幻见母亲就坐在那对儿老夫妻坐过的位子上。母亲的对面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好像在和母亲说着话,母亲少有的笑得那么开心。母亲的神态美极了。一个女服务生用托盘端着一杯非常晶莹透亮的白水走到母亲跟前。啊?这个女服务生原来是梅。梅把纯净透明的一杯白水放到母亲桌前,然后很有礼貌地向母亲躹了一躬,母亲冲着梅笑了笑。他甚至看见梅脚上还是穿着那双白色偏带儿高跟鞋……r

t“哥!哥!你看什么呢?”r

t孟艳的喊声把张山像是叫醒了。张山惊异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孟艳,等他再转回头看那刚才幻见母亲的位子上,原来却是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心空了……r

t张山强忍着,不想使眼泪流出来。r

t“哥!你怎么了?”r

t孟艳忽然看见张山眼里似有泪光。r

t“啊?没什么,我突然想起了我妈妈。”r

t张山说完这句话,低下了头。r

t孟艳心疼地伸过手握住了张山的手,她感到他的手在颤抖。r

t“哥!别这样。”r

t说着,孟艳竟先流泪了。r

t张山冲孟艳强笑了一下,轻轻地抽出被她紧紧握住的手,然后拿起餐巾纸按住了自己的眼睛。r

t为什么幻见母亲那么美,那么充满母性。我看见了她,好像她却没看见我,还有梅……tr

t他的痛苦表面上是因为失去了母爱,其实,他的痛苦更深的是源于他童年的梦彻底的被母亲给撕碎了。如果说,现在他又唤起了对母爱的渴望,那却是因为母亲已经死了。假若母亲那样痛苦地死去时他不在场,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每一想起母亲,他就感到难忍的寂寞。母亲走了,他才渐渐忘却了他对母亲那种夹杂着幻想的痛苦以及那种无力回天的绝望——只是徒劳的把他那颗脆弱的心缩进了漆黑的恐惧的角落。在他内心被扭曲压抑的无可名状的是;母亲像个陌生人,又像是缠绕着他灵魂的挥之不去的影子。如果他想恨他母亲,那实在比恨他自己更让他难以承受。可是,母爱确实像泡影一样破灭了,空如死寂。这痛之所以难以根除是因为他的内心找不到赖以和解的出口。那个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却远远地抛弃了他。r

t现在,他唯一的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孤独,在孤独中他是自由的。r

t“哥!你别一劲儿光喝酒,你吃点菜。”r

t“嗯!没事,你慢慢吃吧。”r

t张山起身去卫生间。r

t张山解完手,从卫生间出来奔银台去结账,结果收银员一看单子,说“刚才那位姐姐已经给结完账了。”张山一听,火来了。他问收银员:“多少钱?”收银员答:“一千六百三。”张山转头回到餐位上,没理孟艳。他见瓶里还有点红酒,便倒到杯里,一口气干了。孟艳吓了一跳,竟然没敢吱声。张山放下酒杯,看了孟艳一眼,然后起身朝门口走去。孟艳也赶紧起身追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