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餐厅门口，张山忽然发现外面下雨了，但雨不算大。这时，孟艳走到他跟前也看见外面下雨了，可还没等她说话，张山突然转头冲她骂道：“我用你结账，显你X有钱是吗？”孟艳第一次见张山发火骂她，她没有生气，而是拉住张山的胳膊，说“哥！我错了！你别这样，下回我让你好好请我。行吗？”张山没再说话，心想还有下回吗？r
t张山和孟艳冒着小雨走到宝马跑车前，俩人上了车。尽管孟艳的脸并没被雨淋湿，她还是掏出化妆盒稍微补了一下妆。然后，孟艳倒车将车调头，刚开到解放北路时，刚才还是小雨，忽然间，雨点儿变大了而且很急，转眼成大雨了。孟艳放慢了车速，侧脸向张山问了一声：“雨大了，咱们直接回家吧？”r
t张山看着外面的雨突然下大了，这时，车正行驶在解放北路上，他轻声地对孟艳说：“找个靠边的地方先停下来吧。”r
t孟艳不知张山想干什么，不过她看出张山似乎想有话对他说。今天孟艳出奇地柔顺，像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儿似的。她慢慢地打轮儿把车开向便道左边，在一处台阶很高的欧式建筑的银行门前停下了车。解放北路是单行道，此时街上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路灯下，雨点乱舞，也说不上是什么风向。孟艳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r
t“哥！咱们还是回家吧？这雨好像越下越大了！”r
t“孟艳！咱们好好淡谈吧。”r
t孟艳听到张山直呼她的姓名，惊异地望着他，说：r
t“怎么了？你干嘛跟我这么严肃？你别吓唬我。”r
t孟艳侧过身子把头靠在了张山胸前。r
t张山双手僵硬地不知放在哪里好。r
t孟艳的手握住了张山的手。她感觉他的手冰凉。r
t“哥！别这样，我今天可没敢惹你啊！哥！我投降，我服你了。行吗？”r
t沉默……r
t沉默……r
t让人感到喘不过气来的沉默。r
t张山侧过身，双手捧起孟艳的脸，脸贴脸的看着她。他突然地，不可抑止地狂吻她。孟艳也吻他。张山两行热泪流到了他和孟艳紧吻着的嘴上。孟艳也哭了。俩人的泪流到了一起。r
t接着，他双手抱住了她。就在这一刻，忽然间，他又想起孟艳和一个男人亲吻的画面。这一刻，他像再也憋不住了，疯了似的狂叫一声。随着他声嘶力竭地叫喊，他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孟艳的身上。孟艳抱着他，抚摸着他的后背，她发现他哭了。r
t此时此刻他真的想原谅她，可无论怎样他也越不过这道坎，尽管在此时此刻他依然那么的爱着她。也许，正因为他太爱她了，所以，他无法忍受她还有别的男人。如果可以的话，他会杀了那个男人吗？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她。他唯一后悔的是，那次轻易的就让孟艳去做流产了。r
t他终于松开了抱着她的双手。两个人都没说话，这时，他们才发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r
t孟艳再次把自己的手伸进张山的手里。r
t张山两眼呆呆地望着车窗外的雨，他感觉那句话似有千斤之重，但他一定要说出来。r
t“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现在能告诉我了吗？”r
t孟艳用力地摇了下张山那毫无反应的手。r
t“艳！我们分手吧！”r
t张山终于痛苦地说出了这句话。r
t孟艳一听，不禁打了个冷颤，惊愕地望着张山，张着嘴却没说出话。r
t片刻后，孟艳反应过来了，她从他的手里松开了自己的。然后，挺直了一下身子，认真地看着张山，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r
t张山突然来了勇气，直视着孟艳，说：“我们完了，从现在开始。”r
t孟艳眼神一闪，突然露出狠劲儿，但又压住了，问张山：“能告诉我因为什么吗？”r
t张山闪开孟艳逼人的目光，呆望着车窗外的雨点儿，一时无语。r
t孟艳猛地扯了一把张山肩膀的衣服，意思是让他看着她。r
t张山再次直视着孟艳，终于说道：“你不知道因为嘛，是吗？”r
t孟艳瞪着张山，说：“你想说什么，直说！”r
t张山看着她，先哼了一下，然后，说：“直说，好！我不爱你了，行吗？”r
t孟艳听完，眼圈一红，但她没哭。突然骂道：“你王八蛋！你是喝多了吗？你刚才跟我干什么了，你知道吗？”r
t张山扭过头，不理她。r
t孟艳再次双手扯他的衣服，喊道：“你给我转过脸来，王八蛋！”r
t张山转回头，突然地深目的望着孟艳，说：“艳！咱们分手吧！不管怨谁，算了。”r
t“不行！你拿我当什么了，一句‘算了’就完了！你必须给我说明白。”r
t张山一忍再忍，最后说：“你逼我，是吗？”r
t孟艳坚定地说：“我就逼你，怎么着。”r
t张山还是不忍出口伤她。r
t孟艳突然落泪了，她看着张山，动情地说：“哥！你把刚才说的话给我收回去，再把我哄好了，我就原谅你。我值当你今喝多了。”r
t张山回答道：“我没喝多！我不可能收回那句话。”r
t孟艳停止流泪，凝视着张山，然后说：“你怀疑我还有别人，是吧！我告诉你，是有别的人再追我，而且不止一个。但是，我最在乎的人是你。我告诉你，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如果换成任何人，我都会回答他一句话，谢谢你！慢走。但是，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受不了，我不答应。”r
t张山心想，她终于承认了。虽然，孟艳动情地如泣如诉，但张山已心如死灰，不为所动。r
t心是什么东西？心是人的魔？人有几个心？变心，到底变了什么？为什么心那么容易善变？同是一个心，为什么一旦变了心竟像个陌生人一样让人不敢认识。真不知温情与冷漠是怎样同存于一颗心里的？心变了，人还在，那心到哪儿去了呢？r
t雨还在不停地下。两个人就这么坐在车里僵持着，谁也不肯放弃。这雨下的让人心寒如冰。r
t沉默……r
t沉默……r
t如死一样的沉默。只有烦人的雨声像催命鬼似的不停地拍打着迷乱的节拍。r
t良久。r
t孟艳忽然神伤地说：r
t“哥！有一天，时间会证明的。”r
t“有一天，时间能够证明的，同样也会被时间澌灭。”r
t“哥！你相信什么呢？”r
t“我相信我们都会死。”r
t“你好残忍！”r
t“那不过是现实而已。”r
t“今天是我的劫数吗？”r
t“艳！你别傻了，我是在放你自由。你懂吗？”r
t“鬼话！你是存心想杀我啊！”r
t“不！我怎么会，你知我心有多不忍！”r
t“杀我，还是爱我，你选吧！我陪你！”r
t“其实，我们都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幸运。”r
t“那我遇上你，是幸运，还是不幸？”r
t“我们无能力抗拒看似偶然的，其实却是命中注定的那一瞬间。”r
t“哥！你书读多了，不一定是好事。”r
t“也许吧！”r
t“哥！我累了，我困了，我们回家吧！行吗？”r
t“那我下车，你回家吧！”r
t“不！哥！我不让走，我就要回你家。”r
t“那不可能。”r
t“那我也不让你走。”r
t“我非走不可。”r
t“你非逼我是吗？”r
t“我一定要走！”r
t“你试试，你敢现在下车，我敢开车撞死你。”r
t张山望着窗外，见雨比刚才好像小点儿了。忽然，他恍惚幻见梅站在不远处的雨中打着一把鲜红色的雨伞正朝着他笑。片刻，梅的身影消失了，又变成了母亲的容颜。啊？张山猛地一激灵，好像整个人一下子醒了过来，他睁大眼睛看着外面的雨，心中突然有一股想奔向雨中的渴望。张山决定不再迟疑，不再软弱了。他知道，只有先死一回才能获得另一次新生。猛地，张山推开车门，跨出一步冲向雨中。顿时，雨水淋湿了他的全身，他感觉浑身清爽极了，他踏着雨水朝前走去，风夹杂着雨把他的身影推向雨夜的黑暗中。r
t当张山走出几十米远的时候，他忽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疾驶如风的车鸣声，他眼睛一闭，不为所动。心想，死在她手里，无憾！结果，孟艳的宝马跑车擦过他的身边，溅起一片水花，像风似的走了一个S型。他的心一下揪到嗓眼儿。他知道，孟艳在临撞上他的最后一刻改变了车的方向。否则，他将怎样？还没等他多想，又忽听一阵急刹车声，张山看见孟艳的宝马跑车在前面不远处停住了。张山站着，看着前面。孟艳从车里钻出来，站在雨中，冲着张山一边哭，一边大喊：“你给我回来！哥！你回来，我求你了。”张山仍原地没动。孟艳又喊道：“哥！你今天走了，你将再也看不见我。”张山实在不忍看孟艳站在雨里哭泣的样子。他转回身，绝意不回头。r
t张山已走出好远，仍没听见身后的孟艳有什么动静，他停住脚，转回头向远望去，大街空荡荡的已没有孟艳宝马跑车的影子。他想，她可能是走了吧！他站在空街中间，身子和心，冰冷的都木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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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张山一点儿都没相信孟艳最后在雨中说的话。他觉得一个在感情上混乱的女人，说出的话也一定是混乱的。他不相信，她会为他而死。因为，这和她对他不忠的行为是相矛盾的。似乎有一点，他承认孟艳爱他可能超过爱任何人，但是，他又不能完全满足她过盛的情感欲望。所以她才即不舍弃他又不能使自己完全属于他。他甚至觉得，她这样做，就像小海对英子似的。可他是男人，他怎么能忍呢？他还梦想能左拥右抱呢。他怎么能忍受他成为她怀中的其中之一呢？r
t昨夜，也不知是几点了张山冒着雨回到家后就发烧了。他勉强用热水擦了擦身子。还好，他找到了止痛药。吃了片止痛药后，硬挺着身子倒在了床上。他浑身滚烫却感觉冷得要命，他盖了两条被子还觉得不够暖和。他闭上眼睛，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整夜似睡又醒的头痛的要命。孟艳和梅的身影还有母亲那张痛苦的脸交替着，迭映着不时的在他的眼前恍来恍去。还有孟艳那辆黄色的宝马跑车也在他眼前闪来闪去的。r
t已经中午了，张山醒了。他睁开眼睛感到头疼欲裂，心想自己可能要死了。他浑身酸痛无力，突然，他流出两行热泪，那眼泪烫得他眼窝刺痛。r
t又过了好长时间，张山实在熬不住了，他强忍咬着牙给小海打了一个电话。r
t“小海！我发烧了，动不了了，你给我买点药赶快过来。”r
t“啊？怎么回事，我弄你直接去医院吧，要紧吗？”r
t“不，我不想动，你快来吧。”r
t“好！好！我马上到，见面再说。”r
t张山连放下电话的力气都没有了。r
t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小海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一进门，小海就看见张山盖着棉被畏缩着，头发像乱鸡窝似的一脸狼狈相。r
t“怎么了？山！”r
t小海走过来摸了一下张山的脑门儿。r
t“哎哟！这么烫！不行去医院吧？”r
t张山无力地摇了摇头，抬眼看了一眼小海问：“药买了吗？”r
t“买了，退烧的。我给你弄水去。”r
t说着小海找来杯，从热水瓶里给张山倒了一杯热水。接着，小海递给张山两片药，然后想亲手喂他水。r
t张山不肯，还是亲手接过了小海手里的水杯，顾不得水热一口把药片送了下去。然后把水杯递给小海。r
t小海劝道；“再喝两口吧。”r
t张山又喝了两小口，心里实在难受又把水杯递给小海。小海接过水杯放在桌子上，然后坐了下来。r
t“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病成这样了？”r
t“唉……别提了，昨晚被雨浇着了。”r
t“昨晚？你干嘛去了？”r
t张山难受地叹了一口气，想不说，还是说了。r
t“我和孟艳完了。”r
t“和孟艳完了？什么意思，吵架了？”r
t“不是吵架。”r
t“怎么回事，因为什么？”r
t小海连珠炮似的发问，张山实在无力多说话。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像不想多说什么。可小海却急扯白脸的想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r
t张山无可奈何的只好大概的给小海讲了那件事和昨晚的事。r
t小海听完以后又问道：“那后来孟艳去哪儿了？”r
t“不知道。”r
t过了片刻，小海说：“你呀，真多余，她既然这样，那你也别认真不就完了嘛！何必呢！”r
t张山没有理小海。r
t小海又说：“你太痴，搁我手里，我玩儿不死她，连人带钱全有了。”r
t张山急了，骂小海：“去你妈的，你说的是人话吗？”r
t小海见张山难受的样子，没忍心再还嘴。但他在心里却骂张山是个大傻X。r
t毕竟是发小。小海见张山半个小时后仍没退烧，便坚持弄他去医院。到了医院很简单，直接输液。小海一直在医院陪着张山。到了傍晚，输完最后一瓶液，张山已经能自己回家了。小海也回家了。本来小海想让张山跟他一块回家让英子给他做点顺口的饭，但张山坚持自己回家了。r
t晚上，北京一个朋友给他来电话，让他明天去北京有个活。张山一听，什么都没多问便答应了。因为他正想出门换换脑子呢。r
t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张山已经坐在首班开往北京的城际列车上。这趟车很早，车厢里人不多，三三两两上车的人表情都是木然的，大概是因为天还没大亮，人都还没太精神过来吧。在张山对面座位上有一对儿男女，那个男人很瘦，个子也不高，他旁边的那个女人却肩宽体胖，丰满肥壮。但那个胖女人却像乖乖猫似的依偎在那个瘦男人的身上。张山觉得这对儿男女在视觉的比例上看似不太协调，但却让人感到很舒服。张山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看着对面的这对儿男女，心里却是空落的。由于是空调列车，车窗都是全封闭的，所以车窗的玻璃上挂了一层雾气，而窗外流动的人影又朦朦胧胧的隐约可见，感觉像看磨砂玻璃似的。这时列车已经开动了，张山呆呆地望着雾蒙蒙的车窗，像是无意识地用手指在有雾的玻璃窗上随便写了一个字。当他定睛一看玻璃上自己刚写下的那个字时，心里不禁一声悲叹！原来他竟不知不觉地在雾状的玻璃窗上写下了一个艳字。张山痴呆呆地望着玻璃窗上的艳字，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看着看着，张山忽然感觉在雾气的玻璃窗上已经透亮的那个艳字里有一双女人的眼睛若隐若现地望着自己。啊？是想她想得出现了幻觉了吗？张山对着玻璃窗上透亮儿的艳字，定睛细看，竟发现那眼睛还在眨眼。张山猛然抬头，却见对面的那个胖女人正偷笑着看着他。这时张山才意识到，玻璃窗上那个艳字里的眼睛，原来是从对面这个胖女人的脸上折射出来的。这时，玻璃窗上的那个艳字，顺着笔划像流泪似的化出几行细细的水纹。张山用手掌抹掉了玻璃窗上已经乱了的那个艳字。忽然，张山想起了川端康成的小说《雪国》中火车上那一段经典的描写。恍惚中，现实倒像梦境一样虚无。此时，对面的胖女人正在给她身边的瘦男人剥桔子吃。唉！世上的人真是一人一福、一人一命啊！张山心里不禁感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