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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壹:小海和他的母亲 (3)


爷爷最疼小海了。小海从小也特别喜欢亲近爷爷。爷爷每次叫小海的名子时总喜欢叫“海儿”这个儿字不是儿话音,它是出自老人内心里的一种疼爱。虽是隔辈人,但在爷爷的情感中甚至超过了视如己出。只有看着孙子活泼可爱,爷爷心里才感到一些安慰。但愿以后会好起来。爷爷在心里常这么默念着。r

t那年冬天,下了好大的一场雪,纷纷扬扬,落满庭院。眼目所及,一片银白。爷爷伫立在门口的台阶上,闭着眼睛在赏雪。良久,老人轻吟了一句:“落雪亦有声。”r

t这时,小海跑到爷爷跟前。爷爷虚眯着眼睛,笑着对小海说:“海儿!听雪真的是一种享受啊!”r

t小海眨了眨眼睫毛上的雪花,不明白的问爷爷:“爷爷!我怎么听不到雪声呢?”r

t爷爷慈眉善目地笑着说:“海儿!听雪不是用耳朵,是用心。”r

t小海仍不明白。又傻傻地问:“爷爷!心在哪儿啊?”r

t爷爷突然有点烦了。老人无力地摆了摆手说:“去,宝贝儿!玩儿雪去吧。”r

t小海天真地跳着跑开了,快乐地玩儿起了扔雪球。r

t望着院中雪地里孙子那可爱的正玩耍着的身影,爷爷忽然流泪了。r

t那场大雪后的第三天,爷爷过世了。临终的头天半夜,爷爷突然从床上起来了,老人披着绵衣从老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了好久不用的毛笔,找出了墨盒。然后,在一张八开大的白纸上写了两行字。r

ttt雪融冬未尽r

ttt春梦遗清空r

tt不想,这竟成了爷爷的绝笔。r

tt小海的名子是爷爷给起的。有一天,小海突然莫名其妙地回爷爷:“爷爷!我为什么叫海呀?”r

tt爷爷被小海突然这么一问,先是一愣,接着又笑了。r

tt“海儿!你的名子是爷爷给起的,这里可有学问哪!”r

tt“有什么学问?爷爷!”r

t小海瞪大眼睛问爷爷。r

t爷爷提了一口气,来了精神。爷爷坐直身子,煞有介事的拿出一副讲故事的神情。r

t“在你爸爸小的时候,咱家来了个算命先生……”r

t“什么是算命先生?爷爷!”r

t“不许打断爷爷的话,你只管听。”r

t小海乖乖地点点头,不敢问了。r

t爷爷随之又恢复了和颜悦色。r

t“当时,我请那个算命先生给你爸爸看看八字,那先生说你爸爸命中缺水。后来,有了你哥哥时,我把这碴儿给忘了。结果很不顺啊!再后来,又有了你以后,我就给你取名叫海。意思是给你爸爸命中多多添水,带点福气。”r

t“那我能给爸爸多少水呀?”r

t小海天真地问。r

t“傻孩子,这只不过是个象征,一种心愿而已。希望你能给我们全家带来好运。爷爷相信,海儿长大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r

t很多年以后。小海偶尔想起爷爷的那些话,觉得爷爷真的是慈爱似海。r

t当初,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在被封上的前院大门的门厅里,一直存放着一口厚厚的黑漆大棺材。那是爷爷早年为自己准备的寿材。这口大棺材存放了好多年,期间曾刷过几次清漆以防干裂。小的时候,小海不知为什么特别害怕看见那口大棺材。后来爷爷死了,可惜这口棺材最后也没用上。尽管爷爷早就在老家买好了一块墓地。可怜的爷爷,没想到原来以为可以安排好的自己的后事,竟也有变。爷爷一生变数太多了,直到死也没能随心所愿。r

t爷爷死后,小海没事就对着门厅里的那口黑漆大棺材发愣。后来,那口大棺材不见了。到底是怎么处理的,小海也不清楚。r

t爷爷的遗像很威严,挂在正厅墙上的高处,好像在审视着什么。r

t老院的小后门外,有一条长过道,这条过道是另外的两个邻院的后墙中间的一块空地形成的。早年,小海的父亲年轻时曾在这个地方种过一棵春树。等小海十几岁的时候,这棵春树已高的超过了院里的房顶。那棵春树粗的小海都抱不过来。那时,一到夏天,院里的人就喜欢到这个地方端着碗,坐着小板凳吃饭。这里又有树阴,又有过堂风,凉快极了。r

tttttttt(3)r

t一晃,芸怀孕已八个多月了,按预产期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芸就要生孩子了。现在芸的身子已经很不方便了,腆着个大肚子像是要胀破了似的。屁股变得肥胖了,****也变得丰满了,整个腰也粗了,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气味。r

t小海看着芸这副臃肿的样子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女人怎么一下子竟会变成这副模样,原来穿着紧身牛仔裤露着小肉腰的那个女孩到哪儿去了?r

t最近小海已不让芸一个人洗澡了,怕她摔着。小海不在时总是芸的母亲帮芸洗澡。只要小海一来,芸就赖着让小海陪她洗澡。虽然奈于芸母亲也在家小海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小海还是愿意陪芸洗澡。小海尽量什么事都顺着芸,芸自己也知道现在她已成了小海重点保护的宝贝儿了。r

t小海小心地抚摸着芸的大肚子,那感觉像是在摸一个充气过量的大气球。r

t“嘿!她踢我呢。”r

t芸突然笑着叫道。r

t小海看着芸的大肚子再次感到不可思议。r

t“这小子还挺欢实儿的。”r

t“你怎么知道是个小子呢?”r

t“这话说的,上回不做了B超了吗?人家大夫说是个男孩,你忘了?”r

t“那要万一弄错了呢?”r

t“这种事一般错不了。”r

t“你怎么这么肯定?”r

t“你成心气我是吗?”r

t“可我喜欢女孩。”r

t“可他偏偏就是个男孩。”r

t“这不正合你意嘛。”r

t“那当然了。”r

t“瞧你美的,算你种好,你有本事,行了吧?”r

t小海听了像得了胜利似的笑了。他低着头看着芸的大肚子又怕芸不高兴,就又哄她:r

t“主要还是你的功劳,你天天挺着他,多累呀!”r

t“还算你有良心,知道疼我。”r

t“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不疼你了?”r

t芸听小海这么一说,心里也觉得怪美的。r

t小海很耐心地给芸胖胖的身子全都打上浴液,洁白的细细的泡沫挂满了芸那滾圆的身体。小海轻轻地用双手揉搓着芸的身子,****沉甸甸的,乳头及乳晕周围都变得深褐色了,肚皮上起满了妊娠纹。芸站在一块带粗粒的防滑胶垫上以免脚滑摔着,这是小海特意为她买的。小海的手指每触到她的一寸肌肤芸都感到心满意足,那沾满泡沫滑腻腻的感觉舒服极了。r

t芸笑了,她低头想看看那个地方,但肚子太大了她看不到自己的那个地方。忽然她感到一阵晕眩。r

t“海!”r

t“嗯?”r

t“我看见了海……”r

t“什么?”r

t“一片海。”r

t“你说什么?”r

t“你不会离开我吧?”r

t“你怎么了?”r

t“海!我突然好怕,感觉你会永远离开我。”r

t“瞎说什么呀,我不在这了嘛!”r

t“不,我真的突然心慌的不行。”r

t“没事。别胡思乱想。可能是因为怀孕有点神经衰弱吧。”r

t“海!抱紧我。”r

t“好了,别怕!”r

t“又来了……”r

t“什么又来了?”r

t“一片海,好可怕的一片海啊!心空的难受。”r

t“芸!别怕。我今晚不走了,陪着你,行吗?”r

t芸点点头,哭了。r

t第二天早上,小海吃过了芸给他做的早点后就准备去店里。芸把小海送到门口,嘱咐小海:“骑摩托车时小心点儿。”r

t“没事儿,放心吧。”r

t小海答应着,临出门时又回手摸了摸芸的脸。r

t芸笑了。r

tttttttt(4)r

t搁往常,小海和家里人闹别扭的事早就和张山念叨了。可这次,小海却把一切都埋在了心里和谁都没说。他知道和谁说都没有用。r

t一连好几天小海很少说话,没事的时候在店里待着一会儿就愣神起来。别人问他点儿事或跟他说句话,他总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店里的人见他总是沉默不语也就没人敢跟他多说什么了。r

t为了那个吸毒又滥赌的哥哥,他已和母亲多次闹矛盾,没想到这次竟这么狠。小海心里一直绕不开这个结。为什么同样都是儿子,母亲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如此极端的态度呢?那天,母亲那冷如冰刺的目光深深地刺痛了小海的心,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那是一个母亲给予一个儿子的无情的目光。一想起母亲那冷漠的眼神,小海就禁不住眼里突然涌出泪水。好狠啊!杀了我吧!r

t活到三十几岁了,小海好像突然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真正了解自己的母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越是亲近的人反而越难认清她的本来面目呢?或许你离他太近了。有时,离你越近的人,你却越感到陌生。这也难怪,他怎么能做到逾越了亲情,冷静的像审视别人似的审视自己的母亲呢?只是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母亲不把同样冷酷的目光射向本该受到责罚的吸毒又滥赌的大儿子,反而迁怒于本无辜的他呢?为什么越是坏孩子反而越受到母亲的怜爱呢?母亲的内心到底隐藏的是什么呢?r

t大白天的,小海待着的竟迷迷糊糊地瞌睡起来。恍恍惚惚的他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似笑非笑。这张看着好像面熟又好像不认识的脸,突然间在他面前凝固不动了,像一副铁面具一样面无表情。这张铁灰色的脸越来越恐怖,越来越抽象。突然地,这张脸竟开始一块一块的往下掉肉。这张脸没有一丝血色,掉下的肉也是白白的没有一丝血迹。最后这张脸脱落的只剩下一具骷髅,可奇怪的是,这具骷髅好像并没有死,它张着没有嘴唇的牙齿,好似还在笑。眼睛部位,两个黑洞深不见底,好可怕啊!r

t“老板!老板!有人找你。”r

t一个女店员挨近正在做梦的小海叫了两小声。小海被吓醒了,睁眼一看,吓了一跳!他的哥哥正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盯着他。小海再想起刚才梦里的那张往下掉肉的脸,恍惚与此刻正注视着他的这张脸重叠在了一起,他心里不禁一颤。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人,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其实,小海已经知道了哥哥这两天已经从戒毒所回来了。本来,小海原准备想去戒毒所接大哥的,可因为刚和母亲吵翻了他心里别扭转不过弯来,所以他赌气的待在店里哪儿也没去。让他感到吃惊的是,没想到哥哥刚回来的第二天就主动上门来找他。小海有某种不祥的预感。r

t好久不见了,哥哥的模样显得有些陌生了。就像当年哥哥十年大狱释放回来时一样,那时他也感觉哥哥很陌生。大哥这次戒毒回来和以前相比消瘦了很多,但大哥并不显老,头发新剪的看着挺干净的,衣服穿的也挺利落,看上去甚至挺精神的。只是大哥的脸色很苍白,面带一种病态的清秀,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然而那眼睛里又有一丝可怜兮兮的颓废的神情,仿佛垂死的人强烈渴望生命一样。r

t小海迟疑了半天,想从哥哥的脸上认出那个记忆中亲兄长的面容。可是怎么看,他都觉得这张脸是那么陌生,甚至有些可怕。小海从小就害怕这个大哥,直到长大以后依然如此。他知道这是儿时的心理阴影在作祟。而现在这种害怕已变成了厌恶。此刻,他望着哥哥紧张地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他只能怯生生的干巴巴的叫了一声:“大哥!你回来了。”r

t哥哥看着小海,突然神经质的快速地笑了一下,但马上那笑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冷冷地看着小海问到:“你挺好的?”r

t“啊?还那样。”r

t小海木然地答了一声。心想哥哥亲自来找他肯定没好事。这么一想,小海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r

t“小海!我要和你说点儿事。”r

t小海看了一眼大哥,但马上又被哥哥那冷箭似的目光折射了回来。这无言的第一个回合,小海就有点招架不住了。他犹疑着避开了哥哥那逼人的目光,极不情愿又无奈地点了一下头。r

t“行啊,那咱到外面说去吧,这人多,不方便。”r

t说着,小海先径直朝店外走去。哥哥无声的像阴影一样尾随在小海的身后一起走出店里。r

t出了时装店向左没走几步拐过一个街口,小海在一根水泥柱的老电线杆旁站住了。哥哥绕过小海身后站在了小海的对面。小海茫然地抬起头一眼看见电线杆上贴着出租店铺的手写的小广告,在这张小广告下面还有一张不干胶铅印的招聘公关小姐的小广告,上面显赫的写着:公关小姐,月薪三万。小海明白这是招妓的广告。小海一时恍惚,不知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r

t“小海!咱哥俩也用不着绕弯子,我听说你让老娘生气了,而且还挺厉害。嗯?”r

t哥哥开门见山气势逼人地问小海。r

t小海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忙辩解道:“你不知道,是因为……”小海刚要说出口,突然又哑口了。他无法说出都是因为你,这个吸毒又滥赌的哥哥。r

t“你甭解释,不管因为什么,你让老娘生气就不行。告诉你,只要我还在,你就不能胡来。”r

t小海看着哥哥哑口无言。尽管他心里很委屈,可他却有话说不出。r

t“告诉你,小海!一个男人不管他在外面怎么耍,就算他再流氓,玩儿的再凶,也要慬个孝字。不然你还怎么在这个社会上混呢?你也是个台面上的人,你就不怕让朋友道笑话你吗?”r

t小海惊愕地看着哥哥,不敢相信这些话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真是无耻!无耻到比无赖还恶心人。小海咬着牙,不吱一声。r

t“你好像不服气是吗?你以为我这个大哥没用了是吗?哼!告诉你,小海!你对我怎么样没关系,哥哥不怨你。但是如果你再敢对老娘不敬,我大嘴巴子搧你,你信吗?”r

t在哥哥说这些话的时候,小海的眼睛一直瞟向别处,闷着声不说一句话。r

t“你说这事怎么办吧?老娘现在被你气得都快病倒了,整天吃不下饭。你当儿子的就无动于衷吗?”r

t“大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