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欲望战胜了一切，欲望粉碎了一切。她不再胆怯和迟疑，她任他的手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抚摸着。而她的手也不再畏缩了，大胆的回应他给予。此刻，诱惑者反而成了被俘者。那双重的热度令她窒息。她需要这样的力量，以使她暂且卸下坚强的伪装。心被融化的那一刻，身体竟渴望被他压榨成无形。r
t“哦！给我吧。给我你的全部。”她向他赋予了他渴望的权力。r
t“充满我！充满我！充满我，我就是你的。”还是她的声音。r
t“不要停止，不要停止。否则，我会恨你。”她借醉吐心声。r
t“像个真正的男人，让我死去吧！”她真的是醉了。r
t他听见了。他等待已久的渴求终于得到了她的恩赐。多么润泽的美神之宫，仿佛她那里是他宿命的原生地，曾经他是从这里获得的生命。而现在，只有重回到这最初的原生地，他才感到一切的恐惧都化为乌有。这一刻，万物不复存在，一片空寂。好深，好远。身子轻盈地飞了起来。恍若如死。不，他没有死。爱的气味仍在徘徊着，像云缭绕在空中，神秘无常。r
t黑暗中，她感觉到他在颤抖，而她也同样控制不住自己和他一起在颤抖。那一刻，她仿佛被夺去了所有。她愿意随他到最远的深处：即使是这一生都走不到的地方。在黑暗中她能抓住的只是一个幻影。她知道，白昼会把黑暗中的幻影吓跑。她感到了害怕，感到了孤独，而她又从未像现在这样的害怕孤独。她甚至无力再祈求什么，她知道她走不到这宿命的尽头。不过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一个美妙的时刻已经足够了。终于等到的那一刻，将是永恒的记忆所在。为此她心甘情愿，她很满足，她知道这已经是意外中的回报了。她感到了那种失重的轻盈，仿佛风吹动着空中的羽毛，随便哪儿，都是最美的终点。r
t黑暗中，圣灵的音乐声还在耳边萦绕。在黑暗中，他竟然看见了她的眼泪。圣母的眼睛为什么充满了忧郁？是因为她看见了众生的苦难，她悲悯着无数的生灵。那圣母的眸子仰望着天穹，像是祈求所有的孤寂的灵魂都能获得救赎。让我们相信她吧，相信那个终极的梦想。而我们还能坚持的走下去正是靠了那个梦想的力量。那是谁说的啊？生命应当美丽，爱情应当不死。这一刻，他被她拯救了。这一刻，他感恩着神的赐予。而她却已泪流满面。他望见了她无助的悲伤。他舔尝着她的泪水，仿佛是母亲的眼泪。母亲的眼泪是他永劫不复的痛。母亲啊，曾经你是伴随着子宫巨大的阵痛而降生了你的孩子。若世上还有伟大的向善的力量，他相信这力量最初一定是从母爱开始的。只想睡去，只想和她一起睡去。安静吧！让我们成为神的孩子吧。不用再哭了，也不要再害怕什么！我们终将都会获得解脱的。只是我们不知道那最后的一刻何时降临。记住先哲的话吧：“没有谁比谁更柔脆，也没有谁能够确定他的明天。”r
t痛，止于此。r
tttttttt（2）r
t他终于像个真正男人那样去了。他会涅槃重生吗？r
t小海死了。死得突如其来。r
t圣诞节的第二天下午一点多，张山突然接到英子打来的一个电话。r
t“喂！”r
t“山！山！”r
t张山一愣，电话里英子的声音有些不对，好像在哭？r
t“嫂子！说话呀？”r
t“山！小海出事了。”r
t“什么？小海怎么了？”r
t“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说他出车祸了，他们不让我进去，你快来吧。我怕死了！”r
t“啊？小海出车祸了？嫂子！嫂子！你别急，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r
t“我在天合医院急救中心。你快来吧，我害怕。他们为什么不让我进去？”r
t“嫂子！别急，我马上就到。马上到。”r
t张山呆住了。小海出车祸了？r
t张山努力地定了定神，却怎么也平定不下来。突然，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冲出家门，跑向大街，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r
t张山赶到天合医院急救中心，当他刚跑到急救室的过道口时，英子一眼看见了张山。英子朝他急奔了过来，张山紧步地迎了过去。r
t“山！”r
t英子喊着张山，差点扑进他的怀里。r
t张山扶住英子的肩膀，一边朝里奔着一边问：“现在人在哪儿？”r
t英子喘着气，想极力控制自己。张山感到英子的肩膀抖的厉害。r
t“就在里面，他们为什么不让我进去？”r
t英子一直执拗地问这句话。r
t“没事儿，嫂子！你别慌，我去看看。”r
t张山用力地按了按英子的肩膀，想使她稳定下来。其实，此刻他也非常紧张。r
t张山朝急救室门口走去，英子紧随在后面，手下意识地拉着张山的胳膊。r
t张山推开急救室的门，马上有一个把门儿的女护士拦住了他。r
t“您找谁？”护士问。r
t“对不起，我问一下，是有个出车祸的男的在这急救吗？”r
t张山尽量保持平稳的语气问那个护士。tr
t女护士一听，忙向里喊了一声大夫。r
t这时一个中年男医生朝张山走过来。r
t“您是他什么人？”大夫问。r
t“我是他兄弟。”张山答道。r
t“亲兄弟？”大夫着重地又问。r
t“不，哦！我是他发小，有什么事您说，我能做主。”r
t张山两眼直直地瞪着大夫。r
t“您过来一下。”r
t大夫说着向张山做了一个手势。r
t张山往前一步，这时英子也要跟进去。r
t大夫拦住了英子。r
t“对不起，您先外面等一下，我先跟这位先生说几句话。”r
t“他现在怎么样，有危险吗？干嘛不让我进去？我是他妻子。”r
t英子一边说着一边执意要往里闯。r
t大夫强行地的拦住英子并劝慰道：“我知道，您先等一会儿好吗？”r
t大夫说着，示意张山一定要拦住她。r
t张山向前一步，扶着英子的双肩说：“嫂子！听我的，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我问清楚了马上告诉你。”r
t张山的话起了作用，英子勉强点了点头，退了半步，但仍站在急救室门口，紧盯着里面。r
t张山和那个大夫朝里面的一个房间走去。r
t大夫领着张山先来到医生办公室。r
t张山急切地问大夫：“大夫，人在哪儿了？是不是有危险？”r
t“对不起，人已经死了。”r
t“啊？什么？死了！”r
t张山脑子一蒙，一时怎么也反应不过来。r
t“请您冷静点儿。”大夫镇定地说道。r
t“怎么死的？”r
t“一个小时前，送到医院时已经死了。”r
t“我要看看他，人在哪儿？”r
t张山已经开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r
t“在里面，等一下……”说到这，大夫走近张山一步加重了语气说：“是这样，请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他的样子太惨了，你看了千万不要太激动。我们一直没敢让他爱人进来就是害怕她受不了。你最好再多叫两人先把他爱人送回家，然后再来处理其它的事。”r
t“不，我还是先看看他。”r
t张山坚持着要亲眼看见小海的尸体他才死心，直到此刻他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r
t大夫只好带着他来到里面的另一个房间。r
t临进门口，大夫再次说道：“你一定要冷静。”r
t张山像是没听见大夫说的话，什么也不顾地朝里走去。推开门，张山一眼看见中间的一张床上有个人形从头到脚盖着一片医院专用的白布。张山的心一下子提到嗓眼儿。r
t张山一步一步地移到那张床前，他想掀开那片白布，但他的手已经僵硬了，不听使唤了，他害怕了。这时，那个大夫走过来站在那张床的另一侧与张山斜对角的位置看着他，似乎是在用眼神确定一下张山的意见。张山明白了，微微地却是沉重地点了一下头。大夫慢慢地扽住那片白布的一角，轻轻地掀开了那片白布。张山一看：r
t“啊！！！”r
t他傻了。足有十多秒钟，他像木头一样站着。r
t床上的这张脸，清晰可辩。几乎没有受什么伤，可半拉脑袋却陷进一个大坑，不，是半拉头顶好像没有了，黑乎乎得惨不忍睹。这是小海吗？张山难以置信，可这确实是小海。这张脸冷冷的没有一点表情，没有一丝血色，看不出是痛苦还是什么，这就是死吗？r
t张山看着小海已经死了脸，恍惚从来不认识这个人。r
t当那个大夫又轻轻地把那片白布盖住了小海的脸的时候，猛地，张山想起了还在外面等着的英子。他唯一闪过的念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英子看到小海的这副惨相。这太残酷了。张山转过身向外走去。r
t英子一看见张山铁青着脸从里面走出来，她几乎是扑了过去双手紧紧抓住张山的胳膊，仰着脸恐惧地看着他问：r
t“怎么样？小海怎么样？”r
t张山突然抱住英子，紧紧地抱着。英子被抱得喘不过气来，骨头都疼了。好久，张山附在英子的耳边小声地告诉她：“英子！小海死了。”r
t张山以为英子会像疯了似的冲进去一定要看小海，所以他先把英子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才敢告诉她小海死了。可是，没想到英子一下子像没了骨头一样全身软了下来。张山拼命抱着才没使英子溜到地上。r
tttttttt（3）r
t张山把英子拖回家的时候，英子竟能主动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还有刚才在出租车里，张山问英子娘家的电话，英子也告诉了他。张山给英子娘家打电话让他们马上过来，但没说小海已经死了。英子坐在旁边看着张山打电话却一点七反应也没有。好像她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张山更觉害怕了。r
t进了屋，英子坐在卧室里的床上一动不动。张山站在英子的对面也一动不动。此时，张山脑子里只想的是，一刻都不能离开英子。r
t忽然，英子抬起头，两眼直直地望着张山。r
t“山！你哭了？”r
t英子看见张山流泪了。r
t“你为什么哭？”英子又问。r
t“因为你不哭！”r
t张山流泪了，好像这泪是替英子流的。张山觉得英子的不哭比痛哭更沉重，更可怜。他懂得失去了心中人的痛苦。小海的死，比孟艳的死更突兀。r
t“我也想死！”r
t英子冷冷地冒出一句。r
t“别这样，英子！”r
t张山都没发觉，他已改口当着英子的面直呼英子的名子。r
t“山！抱抱我好吗？”r
t英子目光呆滞地看着张山。r
t张山似有迟疑，他感觉英子的声音好像梦呓一般。r
t张山慢慢地向前一步，走近英子。r
t英子站了起来，但她的脚并没有移动半步。只是原地的站着。r
t张山轻轻地抱住英子，慢慢地搂紧了。他感觉英子的身体非常僵硬，和刚才在医院时完全软了的身体恍若另一个人。r
t“用力！”r
t英子这句“用力”说的很轻，没有一点情绪色彩。r
t张山紧紧地把英子抱在怀里。英子的双手在张山的怀里始终下垂着，一动不动。r
t透过英子的头发，张山忽然看见英子身后的床头柜上有一个干净的空烟缸，泛着白光，旁边还有一个打火机。那个烟缸和打火机他曾经用过。张山恍惚怀里的英子像似已经死去了。身体冰冷的僵直着没有一点反应。张山感到，无论怎样对英子这都是无法安慰的悲哀。蓦地，他的眼前又闪现出小海那张冷冰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原来最初的梦想和最终的现实竟是这样的！r
t英子的双手终于动弹一下，慢慢地抬起来触到了张山的后背。接着她的手一点儿一点儿地越来越紧的搂住了张山的后背。r
t张山感觉到英子的双手在他后背上的力度越来越重，好像那双手代替了语言默默地哭诉着什么。r
t那个床头柜旁边还是那把漂亮的欧式沙发椅，椅子靠背上有一件绣有蕾丝边透明色的睡衣。望着那件迷人的睡衣张山忽然想：今天的夜里英子怎么过啊！明天的夜里英子又怎么过啊！明天的明天又该怎样过呢？这么一想，张山的手禁不住抚摸着英子的后背。此刻安慰者好像比被安慰者更觉孤独。那双手难以触及内心伤痛的深处。r
t英子的手好像对张山的手，有了回应。敏觉中，她仿佛被唤醒了。r
t张山望着欧式沙发椅上的那件透明色的睡衣，视线不能移开。r
t孟艳也有一件漂亮的带绒毛边的透明色睡衣，隐约中能看见乳头的颜色。张山心想：她的悲哀又会有谁来替代安慰呢？r
t忽然，厅里传来门铃声，张山立刻想到是英子的家人来了。张山松开了抱着英子的手，轻声地说：“我去开门。”r
t英子木然的一动不动，忽然直挺挺的又坐到床边上。r
t张山转身去开门，这时他才感觉出两只胳膊抱英子抱得都酸疼了。r
t张山打开房门一看，果然是英子的母亲还有英子的妹妹。r
t英子的母亲一看见张山忙问了一声：“到底出什么事了？”r
t张山看着英子的母亲竟不知说什么好。r
t“英子呢？”r
t母亲和妹妹几乎同时问到。r
t“在屋里。”张山答道。r
t英子的母亲和妹妹顾不得再理张山直奔卧室。r
t张山关厅门的时候，听见身后屋里传来了两个女人的哭声。r
tttttttt（4）r
t英子娘家人来后的一个多小时，小海的哥哥带着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赶到小海家。一进门，小海的哥哥冲张山点了一下头什么也没说，然后便开始不停地打电话联系人。r
t张山一惊，心想小海的哥哥什么时候从戒毒所里出来的？怎么之前没听小海说过呢？再说他怎么知道小海出事了？谁告诉他的？r
t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陆续来了好多陌生人，前前后后有二三十人，把小海家的方厅全都占满了。这时，小海的哥哥一脸严肃的开始向他召集来的这些人布置任务。他们有的去办丧事用品，有的开始搬抬方厅里的家具准备布置灵台。还有几个人去拉帐篷，准备在楼栋门口搭蓬摆场。看这意思小海的哥哥是要给小海准备大办后事。在这期间，小海的哥哥始终没理张山，好像他忙得根本没看到这个人似的。张山见来的人全都不认识，他也不便多说什么。他觉得小海的大哥来了，他主持这一切也是正根儿正理。所以他只好在一旁听着。其实，此刻张山心里最惦念的还是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