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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真假


  慕容七这番话说得面不改色,魏南歌却差点将一口热茶呛进喉咙里,她今日这表演也太超常发挥了一些,简直就是入木三分。

  凤渊果然是个见过大场面的,闻言也不恼,只是朝着慕容七点了点头,说了声“王爷客气”,便伸手将那名紫衣女子拉到身边,附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女子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眼中却露出了丝丝笑意,似羞涩又似娇嗔,衬得那张平凡的脸立刻生动起来。

  慕容七又在那边和季公子咬耳朵:“阿澈你看,他身边的姑娘没我这儿的漂亮,这次绝对是我赢了吧?”

  不小心听到的魏南歌:“……”

  季公子的目光在凤渊和那紫衣女子身上打了一个转,微微眯起眼睛,轻轻地哼了一声,目光中的冷肃阴沉让信郡王大人有些吃不消地抚了抚额,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少安毋躁啊大侠,我知道凤公子很欠揍,非常欠揍,可他毕竟是我的客人,你给我点面子行不行?”

  一时间,花厅里的仆从都退了个干净,最后连慕容七身边那两个妖娆女子都离开了。凤渊见状,也很识趣地叫大掌柜带了四个捧香女子退下,偌大的花厅里,只剩下不多不少的六个人。

  慕容七这才端起茶杯,笑道:“这两位是本王的好朋友,听闻本王今日请凤公子来做客,便央求本王定要带他们来开开眼界,本王实在无法只好从了他们,宫主勿怪。”

  魏南歌:“呵呵呵……”

  季公子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凤渊于是回了一礼:“凤渊不会武艺,一刻也离不开这两位贴身护卫,也请王爷勿怪。”

  “本王偶感风寒,脸上起了斑疹,不得不以纱巾蒙面,宫主勿怪。”

  “凤渊貌丑,故以面具相遮,免得惊吓到他人,也请王爷勿怪。”

  两人虚情假意了好一会儿,又有下人敲门送上了糕点。凤渊神态自若地与众人一起取用,并未有任何犹豫防备之色,不过他确实也没什么好防备的,凤游宫是用香的行家,迷香毒香都是香,他自然是不怕有人下毒害他。

  慕容七仗着这段日子从魏南歌那里临时学来的知识,和凤渊聊起各种香料来竟也头头是道,两人貌似十分投机,兴起的信郡王大人当即叫人摆下了笔墨纸砚,亲自执笔,饱蘸浓墨,凤渊宫主说一样,她就写一样,写了满满一张清单。好不容易写完,末笔手腕轻收,扫出一抹轻灵,正是“慕容久”的“久”字最末一撇。

  写完她将单子拎起来,看了一会儿,正要放下,不知怎的手一抖,碰翻了手边盛着清水的瓷碗,瓷碗落地,顿时碎成了一地青花。

  魏南歌自慕容七开始挥毫泼墨便一直蹙着长眉,直到这一刻,直到看清“久”字那最后一笔,他的眼中才猛然一凛,急忙站起身来,急道:“慢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声碎瓷之声,如同一道无形的指令,余音尚未散尽,变故已然发生。花厅中的三面墙壁随之轰然倒下,墙后的夹层间竟跳出了不下数百的兵士,明晃晃的刀刃带出一片森然之气,与此同时,门也被撞了开来,一群手持长矛的兵士步履划一地拥入,转眼就将偌大的花厅围得水泄不通,一层矛一层刀,或许园中还有弓箭,走位精准,配合默契,让人想打断一下都不知从何下手。

  黑甲黑巾的扮相,如狼似虎的气势,正是传说中的禁卫军十七营。而当前一抹红影抱胸而立,却是副统领珊姑娘。

  其乐融融突然逆转成了剑拔弩张,可是除了站起身的魏南歌和闪身挡在凤渊身前的年轻男子,其他人似乎都没什么反应。

  季公子不过是抬起眼睛略微看了看,便又低下头去,眼角的余光始终若有似无地盯着凤渊和他身边的紫衣女子;至于凤渊,也只是微微笑了笑,伸手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低声道:“没事,先退下。”

  身为始作俑者的信郡王大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觉没有什么热闹可看,十分失望地撇了撇嘴,拎着那张墨迹未干的清单就要往回走,堪堪经过凤渊身边时,眼前突然紫影一闪,一只长得很好看的手朝他当胸抓来,速度极快,他愣了愣,急忙错身闪避,可是那只手比他更快,手腕一翻又掐向了他的脖子。

  本应将偷袭看作小菜一碟的慕容七,这会儿却只是一味躲避,口中大呼小叫道:“阿澈,救命。”

  话音未落,凤渊的指尖已险险擦过他胸口的白色衣料,他急忙往后一仰,衣领已被人一把扯住,不由自主地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站稳了,才发现方才一直在冷眼旁观的黑衣季公子,此刻已经站在他身前,一手稳稳地握住了凤渊的胳膊。

  他顿时弯起凤眸:“我就知道阿澈你不会不管我的。”

  季公子没理他,也不知是因为懒得理他,还是因为正忙着和凤渊暗中较劲,看似平静的格挡之势,不知其中有多少暗潮汹涌。

  信郡王大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狡黠光芒,突然转过身来,朝着身后依旧蹙眉而立的魏南歌招了招手,笑道:“魏大人别紧张,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好了,下面都交给十七营的军爷们就好,咱俩喝喝茶聊聊天如何?”

  他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刚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

  魏南歌闻言,目光微微一紧,却又很快恢复了温雅柔和的笑意,仿佛四周这些晃眼的刀剑,凝滞的气氛,都并不存在。

  他举步而来,在信郡王面前站定,问道:“王爷何时回来的?”

  信郡王凤眸一眯,嘿嘿笑了两声:“魏大人是什么意思?本王不是一直都在大人左右吗?”

  魏南歌却答非所问道:“七七毕竟历练少不懂事,我也总担心她会出什么差错。既然如今王爷亲自前来,那是最好不过,也省去了多番曲折。”

  说罢,他轻轻拍了拍手,珊姑娘得了他的信号,两手一分,四周的黑甲军迅速地分成两队,将凤渊三人和信郡王分别围了起来,内圈的长矛又紧逼一步,竟是一个都不放过的架势。

  因为这一阵动静,原本对峙不下的凤渊和季公子也就此松了手,一男一女两个贴身侍卫飞身护住了凤渊,紫衣女子的目光扫过人圈之外的魏南歌,怔忪片刻,又转开头,掩住了眼神中一抹复杂难辨的迷茫。

  满场纷乱的局面下,各怀心事的人各自打着心里的小算盘,只有一双眼底泛出琉璃之彩的眸子,随着她不起眼的动作淡淡瞥过,随即牢牢地锁住了魏南歌。

  “魏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季公子的声音还是很冷淡,平平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只有惯常发号施令的人才有的迫人威压。

  他身边的信郡王闻言,忙随之道:“对啊,魏兄,之前是你求我帮忙引出凤宫主的,现在不谢我也就算了,还用这么多人围着我,难道是想做那过河拆桥之人吗?枉我如此信任于你,你你……你竟然这般辜负我……”

  他一边说一边用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折扇遮着脸,语气虽悲伤,可扇子挡住的眼睛里,却暗蕴着浅浅笑意。

  一句话,深谙挑拨离间,唯恐天下不乱之道,顿时引来侧目纷纷。

  魏南歌的语气依旧温和如常,目光却渐渐转冷,道:“太子殿下登基之前,有很多话想和王爷聊聊,可王爷却一直忙得很,对殿下的邀约总是诸般推托,正巧京兆尹正为着后宫妃嫔私购香料惑乱宫闱一事想找凤游宫的掌事问些话,我便管了管闲事,将两位一起请来了。”

  诚如魏南歌所料,眼前的这位信郡王是真正的慕容久,而非之前假扮的慕容七!

  “久”字最后那一笔的神韵,旁人无论如何是学不来的。

  难怪他要戴着纱巾蒙面,难怪从进门起,他便不太同他说话——再相似的两个人,总会有细微的不同。

  只是,他毕竟明白得晚了一步。

  慕容久是什么什么时候回京的,又是什么时候替换了慕容七,慕容七如今又在哪里?那一瞬间,太多问题,他来不及想,唯一确定的,就是不能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

  一个计划,本不容许有任何预料之外的变数,更何况,此事的变数已经太多。

  不出所料,慕容久一句话,就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推到了凤渊的对立面,和那个小名叫作“七七”的女子比起来,真正的信郡王,要难对付得多。

  略一思忖,他便决定将所有的原委和盘托出,如此乱上加乱,方能乱中生变,谁也别想撇清楚。

  等魏南歌说完那些话,一直沉默着的凤渊终于开口了,悠悠叹道:“我今天来赴约之前,总觉得心惊肉跳,似有不妥之事,却没想到竟有这般匪夷所思的变数,如今白白被人利用,真不知道是该哭好呢,还是该笑好。”

  说着,他低头俯在紫衣女子耳边道:“嫣然,你说呢?”

  紫衣女子略微一怔,道:“别不高兴啦,我去打他们一顿给你出气好不好?”

  她的声音娇俏软糯,和呆板的样貌很有些差距,明明是撒娇的语气,嘴角却十分僵硬,看起来颇有些怪异,凤渊却毫不在意,似乎还十分受用,轻轻地“嗯”了一声道:“那你要小心。”

  就见那姑娘不知从哪里抽了把剑出来,当先朝着禁卫军人群里冲去。

  与她隔着重重刀剑的季公子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眉尖越蹙越深,一边的慕容久见状,扯了扯他的衣袖,递了个眼色,便转身朝着魏南歌,问道:“魏大人,若是我偏不愿意跟着你走呢?”

  魏南歌道:“王爷,太子殿下不是猛兽,不会吃了你的。”

  慕容久却摇了摇头:“我若顺了皇兄的意,他自然不会吃了我,可我怕从此就回不了家了。若是不顺他的意……”他甚是忧愁地用扇子敲了敲手心,“本公子尚未娶妻,可不想就此断子绝孙啊……”

  话未说完,隔壁人堆里便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随后便看到一个又一个黑甲军被人像麻袋一样扔出来。

  原本静立于角落中的珊姑娘双眉一紧,拔出胡刃便跃入战团,一时间现场桌椅乱飞,呼喝之声不断,想要谈判的那几个人自然也聊不下去了。

  慕容久举起扇子挡在眉骨处,朝那最热闹的地方张望了一阵,叹了一声:“魏大人,你的人好像抓不住凤公子。”

  魏南歌却淡淡道:“无妨,院子里还有一百弓箭手,院外还埋伏有一百人,另有两百人埋伏在府外各处道路,除了十七营禁卫军,我还问京畿营借了一些人马,足可以应付。”

  慕容久看了他一阵,又转过去和季澈咬耳朵,颇不甘心地说道:“他威胁我。”

  就在这时,又一个黑甲军被扔了出去,包围圈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只见人群中央,珊姑娘一袭红衣猎猎,正和凤渊身边那个男侍卫交手,看样子一时还分不出上下。凤渊却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连一丝动过手的迹象都没有,刚才扔人如扔球的,竟是那个看着娇滴滴的紫衣女子!

  此刻,她正扯着袖子上一道被撕破的裂缝看了半晌,最后把手一伸,径直伸到了凤渊鼻子底下,道:“衣裳坏了。”

  凤渊微笑着将她的手腕轻轻纳入掌中,柔声道:“乖,将那边那个白衣公子给捉了来,回去便给你添新衣裳,想要多少件,便做多少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