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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触犯底线


  E大食堂里有一道被各系学生狂热追捧的美食——鱼粉。每天早上到点排队的人从窗口一路往外延伸,堵到了门口。

  今天是周末,惜光没睡懒觉,起了个大早。想着大家这时候都应该还赖在床上没起来,她应该会成功抢到一碗鱼粉。

  “阿随,你去吗?”惜光问。

  郁随把脑袋埋在枕头里,没做声。

  惜光以为她困得厉害:“那你睡吧,等我吃完回来的时候给你打包带一碗。”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郁随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如纸,连翻个身都有气无力的,看了眼墙上挂钟的时间,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惜光从老公寓散步去学校食堂,望着排在鱼粉窗口前壮观的队伍,默默地转过身,等完这一轮,估计得四五十分钟。

  是她低估了吃货们强大的内心,怎么会因为是周末就睡个懒觉而懈怠呢?

  食堂外面的马路边有许多临时搭建的小摊位,商贩们一般选择早晚两个时间点过来,卖干货、水果和小零食的居多,还有一些其他的日常用品。

  惜光一路走过去,看见一个人少的粥铺,不用排队等,就上前对老板娘说:“阿姨,我要两碗薏米红豆粥。”说着把手上的钱递了过去。

  老板娘正在给前面一个人找零,顺手接了惜光的钱,问:“要不要打包?”

  惜光点头:“要的。”

  老板娘动作麻利地从大木桶中舀出粥,用塑料小碗盛好,盖上盖子,装进袋中,飞快地打了一个活结。

  “谢谢。”惜光伸手接过来。

  她没有马上就走,她看着老板娘,老板娘也看着她。

  “阿姨,你还没给我找零呢?”

  “你还没付钱吧?”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说。

  老板娘一听就炸了:“小姑娘,做人要凭良心啊,我们小摊小贩的不容易,几块钱的东西你也想赖账?”

  惜光脸色涨红:“我一开始就给了你一张二十的,你刚好在找前面一个同学的钱,顺带也收了我的,你忘了吗?”

  “我没忘!收没收你的钱我怎么会忘!我记得清清楚楚,你没给我钱!”老板娘往花围裙上擦了一把手,嗓门越来越大,“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这点儿记性还是有的,还能冤枉你不成?”

  惜光攥着自己的衣角,只得一遍遍地重复:“阿姨,我真的给了钱。”

  老板娘听不进她的说法,诉起苦来:“我每天辛辛苦苦赚血汗钱,养活一家好几口,还倒血霉碰上你这样的人!要是每个大学生都像你这样,我还活不活了!”

  路过的学生越来越多,纷纷朝这边张望。旁边的摊贩也围拢过来,看戏一般,似乎要瞧瞧这件事怎么收场,有的劝惜光:“你现在当着我们大家的面给一次钱,不就行了,我们都看着,准错不了……”

  听这语气,他们显然也是不相信惜光的。

  惜光也想过草草了事,只是再付一次账而已,可这就等于她自己无声地默认了罪名一样。眸光意外地扫到人群里,顾延树也在,旁边有个戴鸭舌帽的女生亲密地挽着他的胳膊,应该是谢诺。

  那一瞬间,惜光把头垂得很低很低,卑微到尘埃里,想逃,想哭,想挖个地洞钻进去躲着。

  可她死死咬牙不肯后退一步,宁愿忍受所有或探究或指责或同情或恶意的目光,就那样干站着,怎么也不妥协。

  仿佛这样,她那点儿零星的自尊,在那个疏远冷清的少年面前才得以保存。

  食堂大楼上有一块巨大的显示屏,每天早上和晚间用来播放新闻或者播放学校的一些宣传类视频。

  有人突然指着大屏幕叫了一声:“你们快看!”

  大家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一齐抬头张望。早间新闻被切断,换成了监控的画面,一个穿白色圆领T恤和蓝色牛仔裤的女生走入大家的视线,她慢慢走到粥铺前,一边跟老板娘说话,一边从裤袋中掏出钱。

  画面定格在老板娘接过二十块钱的那一刻,持续六十秒后,屏幕才暗了下去。

  真相大白。

  粥铺的老板娘转过脸,假装忙活起来,没再说半个字。

  惜光呆呆地望着已经变黑了的大屏幕,有些恍然。她也没心情再让老板娘找钱,提在手里的粥快要凉了。看了眼散去的人群,顾延树和谢诺已经走到茂盛的香樟树下。

  那双背影,有着说不出的般配。

  回过头,惜光发现还有个认识的人,正歪歪斜斜地站在花坛边上看着自己,是昨晚才撞见过的谢非年。他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胸口剧烈起伏,似乎刚刚运动过,衣服后面粘了张小黄纸,是监控室的工作人员专门用来写告示用的。

  惜光明白刚刚是他救的急,替自己解了围,跑过去,很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谢非年明眸皓齿地笑了笑,没有否认,只说:“你这次看见我,怎么不跑了?”

  惜光不好意思地笑。

  另一边的香樟小道上,谢诺踩着棕黑色的香樟子,有些抱怨地嘟囔着:“延树,你刚去哪儿了?我一转过头,你竟然不见了。”

  “……上厕所。”

  谢诺笑靥如花:“我还以为你是心疼人,不忍心看下去。”

  顾延树的表情冰冷。

  谢诺察觉自己失言,话锋一转,笑着扯到别的事情上:“我记得二哥今天也来了学校,还以为在路上能碰见他,说不定又去哪儿玩了,说好今天要陪我去医院复查手臂的……”

  她话里暗示的意思很明显,只是顾延树似乎心不在焉,并未会意,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温遇云端着碗鱼粉靠在食堂顶楼的天台上,悠闲地喝了口新鲜的鱼汤,拿过宋渝生白大褂里的手帕,擦了擦嘴。

  她将之前楼底下上演的一幕,尽收眼底。

  “刚刚从人群里突然走开,往监控室方向跑的人,除了谢非年,还有延树。阿生,你猜到底是谁做的?”

  宋渝生笑:“这次的赌注是什么?”

  “输了的人去7号渡口的门口唱《纤夫的爱》。”温遇云立即拍板,“我押谢非年。”

  弯弯的桃花眼中如许清澈,宋渝生纵容地看着她:“那好,我押延树。”

  “只是那个老板娘以后的生意估计不好做了,今天这么多学生看见,随便一传,她的名声就臭了。”温遇云说,“当然她也有可能是真的忘记自己收了钱,调监控出来的人,把画面放大也就算了,还故意把最后那一刻定格了一分钟,摆明了要让人难堪,这样做是不是过分了一点儿?”

  就是因为这种霸道嚣张,又丝毫不给人留余地的行事作风,温遇云才猜是谢非年做的。

  宋渝生摇摇头。

  “大众传播学上有一种理论,叫作‘沉默的螺旋’。煽动群众,取得舆论优势,压制比自己弱小的声音,最终达到目的。粥铺老板娘率先把自己置于弱者的地位,博人同情,把所有矛头指向惜光。实际上,她明明每天做三个小时的生意,其他时间在麻将馆里搓麻将,但说得自己比谁都可怜。”

  “她的罪,在于煽动周围的人,让支持她的声音越来越多,把惜光放在一个小人的位置上,受人指责,连解释都会被认为是狡辩。”

  “每个人都有底线,她恰巧触犯了延树的底线而已。”

  所以,他猜是顾延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