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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妮娜终于知道美颐曾经说的“触电”的感觉了,她无法拒绝泰勒的吻,根本也没想拒绝。在那一瞬间,她明白了什么叫天旋地转。她是懂得步步为营的一个女人,不相信这种浪漫的激情也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然而,此刻就真的发生了。

  他们没有按计划共进晚餐,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到了泰勒的公寓。

  冷率率一阵风吹得落叶旋地而起,明镜般的月亮没有定色,电报大楼的钟声敲断夜归人的步履。夜荧荧,冷冥冥,女人的梨花春影渴望在寒夜中得到温暖。

  妮娜已经和泰勒交往一个月了。确切地说,这一个月来他们见了几次面,每次见面都是晚上,共度的时间不是去泰勒家的路上就是在床上。她感觉和泰勒的关系不像正常恋爱关系的男女朋友,更像是床伴。她是个理智的女人,不想让自己无法自拔。

  欢愉后他们背靠背躺着,妮娜扯了下被角,心底仍然有欲罢不能的冲动。泰勒不爱抚她,自己抽烟玩手机。她翻身抱住他,呢喃道:“泰勒——”

  他一时心不在焉,又过了一会儿,手指悄悄顺着她光滑的颈部摩挲下去,一到那神秘的幽谷,她忍不住呻吟。他坏笑:“还想哦。”

  泰勒靠在沙发上看一档无聊的娱乐节目,今天是周五,他上上周的周末说自己去承德见客户了。妮娜上网查了查当地的天气预报后,打电话问他承德冷吗,他随口答道:“不冷,挺暖和的。”她知道他在说谎,因为承德气温比北京还低几度。

  上周末泰勒说自己要去深圳开两天会和打高尔夫,妮娜在周日下午和他通话时明明听见“砰”一声关车门的声音,随后他说了一句:“师傅,暖气开大点儿。”她问:“你要干吗去啊?”泰勒哆哆嗦嗦地回答:“那个,我打车正要去深圳的球场打球。”

  她没流露任何不满,但清楚泰勒在北京。那天北京大风降温,深圳却是艳阳高照的,根本不需要开暖风。

  女人太聪明了反而会累,妮娜就是太聪明了,眼里一丁点儿沙子也揉不得。

  妮娜是想让泰勒在乎自己的,可是现在控制不住局面,欲擒故纵在他身上已经不管用了,怎么才能让他回心转意呢?她脑子飞快地转着,似乎没有更好的方法,要么离开,要么继续。

  “泰勒,我觉得你特别让我满意,真的,哪儿都好。”妮娜像只小羔羊,绵绵地说着。泰勒没说话,妮娜分明看见他的嘴角得意地向上扬了一下。

  她开始运筹帷幄了。她现在不能确定泰勒是否能回来,一半是人力,一半就看天意了。

  在想让一个男人回头之前,她要做的是无条件离开他,在无条件离开他之前,她要做的是无条件爱慕他,男人都喜欢被女人赞美。如果有一天泰勒真的回来了,妮娜也只是要他回来,只是为了自己心理满足。

  白色的灯罩下摆着几本书,妮娜见泰勒无心和自己说话,便顺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股神巴菲特》来看,翻了几页后却看见书里夹着一张纸,对折着。打开来一看,是一张四柱命盘。

  如果换成别的八○后女孩儿也许看不懂,可是到了妮娜这儿,看个粗解还是没问题的。命盘上写着泰勒的中文全名:陈泰勒,辛酉、己亥、甲午、壬申……

  “靠!他不是说自己是七八年的吗?‘辛酉’明明是八一年属鸡的啊!”妮娜受不了轻视自己智商的男人。

  就像是在玩一场游戏,自己开始把游戏的规则定好了,认为对手会按照既定的模式出招儿,可是套路和招数都对不上。下围棋下到最后了,才发现对手别说达不到专业九段了,充其量不过是个业余二三段的选手。

  妮娜感觉喉咙被堵住了,必须喝点儿水才能顺下去。她起身走到厨房,台子上各种瓶瓶罐罐摆放得整齐规矩,一点儿也没有单身汉家里的零乱感。东西虽然利落,但是锅碗瓢勺却崭新,看来泰勒是从来不在家开伙的。

  一瓶蜂蜜柚子茶罗列在一排瓶子中,上面贴了张黄色的小便贴:饭后喝,对胃好。旁边是一瓶山楂罐头,便贴上写着:开胃的,助消化。

  妮娜数了数,这娟秀的字体一共写了八张条子贴在八个瓶子上,全都是关于养胃、理气、安神的,一看就是一个在乎泰勒同时也想得到他认可的女孩儿做的事。

  “其实他身边一直不缺女人。”妮娜从来不自欺欺人。

  泰勒说要去朝阳门的麦乐迪给哥们儿过生日,妮娜主动说开车送他一趟,泰勒应允了。

  下礼拜就立冬了,北京每年一到深秋的时候就开始刮风,全是西北风。干燥寒冷的空气卷着尘土,在大街上说话喝了两口风,回家漱口都觉得满嘴沙子。

  妮娜开着她那辆老款的本田雅阁车,泰勒坐在旁边。车窗外的西北风“呜呜”作响,卷起来的沙砾拍打在挡风玻璃上发出轻微“噼啪”的声音。车里的音响放着林忆莲的一首老歌《失踪》。泰勒一路上电话不断,一会儿约夜里开个电话会议,一会儿哥们儿又催他快点儿来,在湖南老家的姥姥还问了他几句,根本顾不上跟妮娜说句话。

  妮娜百无聊赖,泰勒一直在打电话。她把音量调得很低,跟着调子蚊子般浅吟哼唱:

  他说他找不到能爱的人,

  所以宁愿居无定所地过一生。

  从这个安静的镇到下一个热闹的城,

  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绿灯。

  “不好意思啊,电话实在太多了。”他有点儿抱歉。

  妮娜淡淡一笑:“没事儿,多大点儿事儿啊。你最近肠胃不好吗?”

  “嗯,对,其实最近压力特大。”泰勒疲惫地靠在座椅上说。

  “怎么没听你提呢?”

  “嗨,我跟你说了你也帮不上忙,反而还让你烦,是吧?”

  “你说,我听听。”

  “现在美国经济危机影响全球了,尤其是对几大投行影响最大,公司全球性裁员。前些天爆出纳斯达克主席麦道夫诈骗案华尔街都惊了,他骗的人有政要、大明星,一共六百多亿美元。六百多亿啊,什么概念啊,还是美刀。就算北京房价贵,能挣一个亿哥们儿就满足了。”他越说越兴奋,说到六百亿的时候眼睛里直放光。

  “我觉得这也是美国投资界搞了过多的金融衍生品导致的,最后投资者都不清楚自己的钱投哪儿了。”妮娜镇定地说。

  “啊?你还知道金融衍生品?”泰勒十分惊讶。

  “没有没有,瞎说呢。对了,你们家厨房里的蜂蜜柚子茶是在家乐福买的吧?”

  “啊?哎,那个呀,我姥姥给我买的,我也不清楚。”泰勒挠着头皮。

  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耍猴儿,她心里倒有了一丝快感:还跟我这编呢,你姥姥在湖南,上哪儿给你买去啊。

  车子在麦乐迪停车场外的路口停下了。“我不开进去了啊。”妮娜说。

  “得,谢了,再打电话吧。”泰勒没有丝毫眷恋。

  泰勒迎着风一路小跑进了大门,妮娜不觉咬了咬槽牙:“孙子,你骗我还挺带劲儿的。投行形势不好,你早晚得被裁员。”

  男人比女人还爱自欺欺人,他们觉得跟自己吵架的女人不懂事,要不得。其实错了,那种永远跟男人和颜悦色的女人才更可怕,这种女人不让感情流露,把利益得失放在第一位。

  在小区里停好车,妮娜觉得若有所失,心里空荡荡的。一个月前自己跟美颐说的那句“我想当他女朋友”犹在耳畔,可是自己已经不能坚持了。她不会去做一桩快要赔本的买卖,理智在她这里绝对能战胜情感。

  妮娜慢悠悠地上着楼梯,眼睛一直垂着,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漫无目的地在包里找钥匙……

  妮娜跟美颐、若希约好休息的时候去雍和宫烧香,方桐听说了也要来。若希不待见地说:“方姐天天采阳补阴的,穿一身大牌来烧香,别玷污佛教了。”

  “也是,方桐光爱马仕就好几个呢。”美颐走在最右边。

  “这都几点了,过了中午烧香可不好啊。方姐来了让她自己烧,咱先进去。”若希是个心直口快的急脾气。

  三人站在雍和宫大门对面国子监牌楼下面等方桐,左等右等,却不见方桐那辆黑色的奔驰S—350。

  “真没谱儿,她昨晚上又喝高了吧。”妮娜也开始有些不耐烦。

  对面有家门脸很小的起名居,中间隔着那条路的直径就几米。妮娜盯着起名居的玻璃窗户看,里面头戴黑色九梁巾的老道一个劲儿朝自己招手。那间小屋里如同藏着什么秘密吸引着她,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了,美颐和若希也跟了进来。

  屋子里的多宝格上面摆得乱七八糟,穿着道袍的老道士问她们是问事还是算命。美颐听宝师父说过,道教分正一和全真两派,看这位道士的九梁巾应该是正一派的,可是道士应该在道观里头,怎么上雍和宫旁边算命来呢?再看老道驼背弯腰的,身上的道袍也净是油点子,美颐小声跟妮娜说:“我觉得不靠谱儿,顶多就一个江湖术士。”

  “咦,算不准不要钱。”老道笑呵呵地说。

  “那您看看呗。”若希说。

  老道眯着眼打量若希:“你跟她们俩不一样,你上辈子是大家大户的小姐,祖上积德行善,你这辈子也不缺钱花,但是你花钱太大手大脚。”若希一愣,自己确实花钱没个谱儿,属于月月光,有时候还得靠老妈周济一下,家里不是大富大贵,也算殷实。

  妮娜问:“我们俩怎么着呢?”

  “你们俩前几世不是人。”

  “啊?”三人面面相觑。

  美颐先问:“那我们是什么啊?”

  老道严肃地说:“你是从上面下来的。”转头又看看妮娜,说:“你是狐仙变的,一百天内你会碰见一个非常有钱的男人。”

  若希觉得像天方夜谭,她笑问:“非常有钱是怎么个有钱法?解释解释行吗?”

  “富甲一方,大富大贵。”老道说。

  “您的意思是遇见李嘉诚吗?”妮娜打趣,心中不以为然。

  美颐也诧异地问:“您说我是上面来的,上面是哪儿?”

  老道士说:“怎么?你们不知道芙蓉仙子被贬下凡间的故事?”

  美颐摇头道:“真没听过。《红楼梦》和《西游记》里都没讲过,单田芳的评书里也没听过这段。”

  老道哈哈大笑:“《西游记》里的妖怪都是有的,史书里也有没记录下来的故事。”

  若希眨眼,说:“那您给我们讲讲呗。”

  老道像在说评书的样子,道:“相传有朵芙蓉花吸取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修炼成了芙蓉仙子,司掌王母的御花园。一日玉芙蓉听说九霄美狐为了保护芙蓉花圃受了重伤,便偷了瓶瑶池甘露下凡去看望九霄美狐。在飞来峰下,巧遇龙王三太子,一见倾心。她与三太子私奔下凡,被玉帝严惩。幸得观音大士求情,三太子才免遭红尘劫难,但要沉睡在东海龙宫中,直到玉芙蓉在凡间修成正果,方能唤醒三太子的魂魄。”

  三个人呆呆地听着。若希瞪圆了眼睛问道:“那然后呢?”

  老道捻捻青须说:“飞来峰下一湖碧水就是玉芙蓉下凡前流下的眼泪。天机不可再过多泄漏也。”

  “飞来峰下不是西湖吗?”美颐灵魂游走。

  方桐终于来了,她们跟老道士道别。

  雍和宫是清朝康熙年间四皇子的王府,雍正即位以后设为行宫,直到乾隆时改为藏传喇嘛庙。

  走在这一座座金顶红墙的大殿旁,美颐时不常会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初冬的天空干燥而湛蓝,云彩很稀薄,只几丝挂在天上,一阵风吹来便散了。

  妮娜从****殿出来有点儿阵阵心悸,莫名其妙出了身虚汗。娑婆世界男男女女,因缘而生,因缘而灭。莫说今生苦,都因前世定。

  距离有时候产生的不是美,而是不堪一击的爱情。

  妮娜不是个心怀泡沫梦想的女人,她不相信爱情是用坚持不懈的努力换来的。她的口头禅是:发现形势不妙,转身就跑。分分钟就能放弃一个对自己不好的男人。

  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她放弃了对汪岳森和泰勒的幻想,选择了一个温暖又可靠的男人——自己的高中同学,飞行大队的副驾驶刘大力。

  她和刘大力一年前在飞机上偶遇,那会儿妮娜没把大力放在心上,大力倒是对她挺痴情的。

  妮娜疑心病重,任何事都要经过自己的一番分析。在飞机上第一次重遇那天,结束飞行以后,乘务员和飞行员都坐着机组车回单位。大力在飞行员公寓门口下车后给她发了条短信:老同学,886。

  看完短信一抬头就是飞行员公寓十层高的大楼。她愤慨:“妈的,刚见面就让我去开房。”

  后来,若希嘲笑妮娜说:“你没事吧,这是网络语言,‘886’就是‘拜拜了’。人家跟你再见呢。”

  听完若希的话,她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美滋滋的感觉,原来现在还真有像大力这么单纯的小伙子。

  妮娜在大力面前的优越感特强,毕竟是大力一直追的她。她一开始就跟大力说:“我告诉你啊,你要是对我不好,我转身就走了。”

  大力一听她要走,急得脑门儿冒汗:“姑奶奶,你可不能走,来,老公给你讲个郭德纲的段子。有一次,于谦准备去拜见他未来丈母娘和老丈人,在楼下碰见一个卖盗版光盘的老头儿。老头儿说:‘小伙子,我这儿有特牛的盘,来一张吧。’后来于谦就买了一张,然后你猜怎么着了?”

  妮娜把腿跷在大力身上,懒懒地问:“怎么着了?”

  “于谦一进他女朋友家说了一句:‘那卖盘的怎么是你爸呀!’”大力憨憨地使劲挤出来点儿幽默感。

  妮娜憋了一会儿,搂着大力在飞行员公寓那张不宽敞的床上笑成了一团。

  女人要的幸福有时很简单,有时候也很复杂,要看这个女人懂不懂得知足。不是很贪心的时候,就容易看到身边男人的优点,只有欣赏到了,才会觉得自己的男人贴心。如果横向纵向不停地比较,慢慢就成了吹毛求疵。挑剔的女人离幸福很近最后却走得很远。

  以妮娜的聪明和智慧,她不甘心找刘大力这么个飞行员过一辈子。她不能跟大力谈财经新闻,只能听郭德纲的相声。父母倒是很赞成她和大力的恋爱,老妈说,知根知底的高中同学,工作也稳定。

  和大力在一块儿日子过得挺踏实的。每天大力都定点问她今天飞哪?几点落地?每天一落地大力的电话准时打进来,要是赶上大力明天飞早班或者她晚航班,两人就在飞行员公寓订间房。妮娜经常拎着大包小包的衣服和化妆品出没在公寓中,她的东西平时就放在后备厢里备用。

  一天休息,妮娜在家跟美颐煲电话粥:“我觉得现在大力管我太紧了,一落地就是他电话,连过站的时候还得发两条信息。你说不回吧,大力又是个小心眼儿;回吧,有时忙起来真挺烦的。他从明儿开始飞一星期的模拟机,得住单位。他跟我说已经订好房间了,让我陪他过去住一星期。”

  “这不是挺好的嘛,你以前不是老抱怨说没男人对你嘘寒问暖的,现在有人关心你了,你还嫌烦。”美颐知道妮娜骨子里就想再挣蹦挣蹦。

  “唉!生活如此无趣啊!每天除了飞就是住飞行员公寓。我不爱大包小包来回折腾,我们俩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美颐你说,大力能是我老公吗?”

  妮娜的疑问让美颐不知如何回答,她突然想起那天去雍和宫的事儿,说:“那算命的老道不是说一百天内你能遇见一个超级有钱的男人吗?”

  “这都两个多月了,除了大力我谁也没遇见。”妮娜无奈地说。

  人生往往在时过境迁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天意。当妮娜接到派遣科的电话告知她因为临时改机型,明天临时加班飞洛杉矶的时候,命运已经慢慢为她关上了一扇窗,至于新打开的那道门,通向的是一条充满未知的道路。

  刘大力得知妮娜临时要飞美国不能陪自己了,二十七岁的小伙子竟然委屈地趴在飞行员公寓的床上哭了。妮娜一头雾水,问:“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我就飞四天,以前也不是没飞过,你哭什么呢?”

  大力哭得像个找不着书包的小男孩儿,说:“你跟着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天天在公寓里凑合,我觉得委屈你了。我跟我妈说了,这几天不飞正好能带你回我们家吃个饭。这下也吃不成了,要不等你回来咱们在机场附近租间房吧,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