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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也对,男人比女人现实多了,尤其是现在有钱的男人,他们可不需要找个会洗衣服做饭的女人,那些活儿有保姆干呢。他们要的是个全方位的女人。”美颐带着对现实批判的口吻说。

  方桐则直接用嘲讽的语气说:“男人现在可不愿意替女人背一半,他们不愿意找个一穷二白指着自己脱贫的女人,所以说,与其指着男人给钱不如自己有钱。”

  昏暗的灯光下,方桐手里那支香烟已经燃尽了一半,袅袅的烟雾笼罩在方桐的瓜子脸上。美颐听完顿了顿,很久没抽过烟了,她也拿了一支烟放在嘴边。

  方桐看着她笑了笑,将打火机扔给了她。

  美颐想起,一本书里曾经这样描写香烟与爱情:“深深的,将你的名字吸进肺里,记在心里。”

  终于她开口问方桐:“决定了吗?真的要去美国?”

  方桐垂下眼睑,她卸了浓妆的脸略显黯黄,流露出少有的安静:“是啊,我也佩服我自己,三十岁了再从零开始,可是,你知道我不愿意重复自己。我不想像咱们单位其他在社会上混的女人一样,完全指着找个有钱男人来改变自己,会成瓶颈的。那年我跟杜姐飞美国,她多要强的一个女人啊,回程的时候才跟我们说这是她最后一班飞行了。到了北京一开机门,值班经理在廊桥上捧了一束鲜花等着杜姐,杜姐接过鲜花和大家合了张影就走了。我看了觉得特辛酸,她飞了三十年,还是检查员,最后就这么凄凉的被一束鲜花结束了自己的飞行生涯。从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我的舞台我做主,绝对不能让别人结束。”

  她说完将烟碾灭,原本还在燃烧的烟丝顿时灰飞烟灭了。就像在往复的轮回中,生命之重因为只有一次,生命之轻因而脆弱易逝。

  方桐起身打开卧室的窗户,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四环路。夜深了,仍然有呼啸着过往的车辆驶过,车子前方的远光灯都开得明亮,照彻着前方的道路。

  “梦里千条路,醒来路一条。希望这条路平坦宽广,向着白云蓝天的远方。”

  她突然变回了以往那个张扬自信的方桐,提高了嗓门说:“《欲望都市》里面瑟曼莎过得太爽了,我要的是那样的生活。”

  美颐带着执着的腔调说:“可是有一集瑟曼莎病了,她在曼哈顿空荡荡的公寓里给每个男朋友打电话,结果对方不是关机就是今晚另有约会。后来她伤心地哭着说:‘没有一个人关心我。’难道你想这样?”

  方桐转向梳妆台,照了照镜子,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那怎么了,没男人关心就不能活了?等我病好了,一出门满世界都是我的男人。”

  “你上辈子是慈禧。对了,你到美国学什么啊?”美颐笑问。

  “你真够老土的,当然是去加州州立大学的商学院了,出来我就是投资界女强人了。”说着,方桐倾着身子用手指按下了DVD的播放键,电影《欲望都市》的主题曲《Labels Or Love》响起,卧室里响彻着欧美流行的跳跃和动感的旋律。方桐不由自主地跟着音乐的节拍跳了起来,她越跳越投入,仿佛置身于舞池当中。

  看着方桐陶醉沉沦的样子,美颐忍不住说:“方姐,大半夜的,您能把音乐小点儿声吗?”

  方桐关掉音乐扫兴地说:“你这人真没劲,干什么都不尽兴,白活了。”她跳得出了汗,索性将浴袍脱了,换上了一件黑色蕾丝吊带短裙。在黑色蕾丝的包裹下,方桐丰满的双峰若隐若现,呼之欲出。

  美颐打趣道:“你这样还真符合咱中国人传统的含蓄美,犹抱琵琶半遮面。”

  方桐顺势将自己占了一面墙的大穿衣柜拉开,左边一面挂满了一线品牌的套装和大衣,右边也全部都是大牌的T恤衫、牛仔裤、皮带和各种配饰。她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墨绿色的长摆连衣裙,胸口处分布着手工缝制上去的五颜六色的人工宝石。

  方桐说:“这条普拉达的裙子我买得最亏了,胖子从香港花两万八给我买回来,就上身穿过一次。”

  “其实胖子人挺实在的,有钱而且还能对你花大钱,你干吗跟人家分啊?”美颐坐在地毯上望着她说。

  方桐听后脸上有些不悦,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天生觉得男人对我好是应该的,有时我想想是爱男人多呢,还是爱自己多?后来我发现自己很自私,还是爱自己多。”说完,她把那条两万多的裙子不经心地扬在了床上。

  “不过,到美国留学也好,可以真正融入西方社会,了解西方文化。咱们以前飞的地方是多,但都是走马观花,从本质上根本提高不了自己。”方桐理性地说。

  美颐沉思了片刻,以一种平时少有的哲理口吻娓娓道来:“其实东西方的文化确实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但我们中国古人留下的文化精华是无比瑰丽和博大的,往往西方文学家们用很多文字和各种方式表达的思想,中国古代文人用只言片语就诠释得淋漓尽致。有一首诗歌《世界上最远的距离》用了总共十个以‘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为开头的段落来详述。李之仪的《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则更简单达意。”

  “你整天光说不练,多交几个男朋友什么都懂了。”方桐道。

  “你正经点儿,我跟你聊文化呢。还有啊,莎士比亚描写爱情是“叹息吹出的雾气,是最谨慎的疯子,是难以下咽的苦胆,是甜甜的蜜饯”。这些百转千折的滋味却被李清照淡淡的一句‘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比下去了。你想啊,爱情于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感受,怎么可能描写得完呢?可每个在爱里的人都会有自己的心头所想。”美颐继续着她的东方文学话题。

  方桐不屑地说:“这是你的想法,不代表现在大家的想法,大家都忙着挣钱呢,谁有工夫琢磨李清照是怎么说的。”

  静寂的夜晚,两人的谈话被一阵急促而紊乱的敲门声打断。美颐瞪圆了眼睛惊讶地问:“半夜三更的谁呀?”

  方桐反而稳如泰山镇定地说:“先不用理,等等就不敲了。”

  即刻,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均匀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方桐的眼神不由得往门口瞄。果然,几分钟后“嘭嘭”的敲门声逐渐平息了。

  美颐舒了一口气说:“哎哟,吓死人了。”

  突然,听得门外一个青年男子大声喊道:“媳妇,你给我开门。”

  方桐“噌”一下从床上蹦起来了,只踩上了一只拖鞋跑到门口,美颐也跟了过来。

  男子的喊声时断时续地从门外传来:“开……门呢,你不见我了?”仔细一听就能辨别出这是酒醉后的话。在酒精的作用下,男子说话的时候舌头已经感觉发短了,吐字是含糊不清的。

  方桐顺着门上的透视镜一看,只见苏林脸红脖子粗地站在门外,看来是喝了不少酒,他的站姿是东倒西歪的。

  俗话说得好:“不破不立。”方桐在关键时刻就是比其他女人有魄力。这种时候,要是换了一般女人早就躲在屋里不敢出声了。谁知,她用力向下转动手柄,“哐啷”一声把门打开了。

  苏林原本斜倚在门上,本来就喝得五迷三道的,门突然一开,他的身体立刻失去了重心,还不等反应过来就直接栽进了屋里,整个人摔在了大理石的地板上。

  方桐的速度倒也是快,她用脚将苏林的腿往里一踢,快速地把门关上了。

  美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苏林这下摔得可不轻,“哎哟哎哟”疼了半天也起不来。方桐蹲在地上,拍着他的脸问:“疼不疼啊?”

  苏林仿佛清醒了一点儿,埋怨道:“你这败家娘儿们,把我摔得这么狠。”

  方桐立刻变了脸色,泼辣地说:“你大半夜喊什么喊?丢死人了。”

  “我他妈的不是想你吗?”苏林这会儿也坐起来了。

  “咱们不是分了吗?”方桐似乎对苏林的痴情感到很无奈。

  “当着你姐们儿,你给我留点儿面儿。”苏林坐在地上有点儿大男子主义地说。

  美颐知趣道:“没事,你们聊,我回家了。”

  方桐站在门厅看看苏林悲催的样子,又望了望美颐,说道:“那行,你慢点儿。”

  美颐在门口和方桐对视了一眼,看着方桐的倦容,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方桐扭动着细腰来到苏林面前。这会儿,苏林已经半靠在沙发上,头耷拉着,满腹委屈地望着她。方桐最看不得男人这副窝囊样儿了,她理直气壮地双手叉腰说道:“你来我家大吵大闹干吗?吃饱了撑的。”

  苏林一只手揉着胳膊肘,皱眉看着方桐,他说:“宝贝,咱俩也谈了这么长时间了,不能说分就分吧?好歹,你也要给我个充分的理由啊。”

  方桐扬眉冷笑:“理由?你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问我理由?我都要跟你谈婚论嫁了,后半辈子都要托付给你了,结婚连个新房都没有,这成吗?我妈我姥姥我舅也不同意啊!难不成你想当个上门女婿?”

  苏林脸和脖子都涨红了,男人的这点儿尊严被方桐踩在脚下肆意践踏,他嚷道:“买呀,我没说不买。带你去看房那天你姑奶奶脾气犯了,我招谁惹谁了?”

  不等他说完,方桐一只拖鞋“嗖”一下飞了过去,她泼辣地嚷道:“废话,那是给我买房吗?你偏要写成自己名字,现在《婚姻法》都不保护女方了,我跟你结婚图什么?过两年离了我一分钱也得不着。”

  “三百万的房子我都给你了,你要不跟我结,我怎么办?”苏林将最后的心理防线透露给了方桐。

  方桐听完愣了愣,安静了,微微出神,旋即倒在了苏林的怀里。她把脸贴在苏林的胸口上,柔柔地说:“老公,我以后想每天都能听着你的心跳入睡。”

  苏林抚摸着方桐的头发,嘴巴张了许久,没有说出话来。窗外,四环路旁的柳树枝繁叶茂,被路灯映出的剪影宛如少女的纤腰倒映在路面上。也许,街边的路灯能明白苏林的心情。

  方桐少女时的心愿是以后能住上敞亮的四合院,影壁柱廊花厅都要有的那种。上小学时,一个男同学爷爷是大官,男生带着方桐去他爷爷家玩。她至今还记得男同学爷爷家的院子就在北长街上,离中南海的东门很近。她穿上小姨从美国买回来的粉色小纱裙,跟那个男生玩结婚的游戏。小朋友们在两边高高支起手,又低低落下去,对着她和男生喊:“一网不捞鱼,二网不捞鱼,三网捞个小尾巴尾巴鱼。”哄笑着把他俩挤在中间。男同学用他爷爷的小轿车送方桐回家,她真心想嫁给男同学,嫁了他以后就能住进那座像王府一样气派的四合院了。

  筒子河里的水还在涓涓流淌,皇城根的落日洒在紫禁城厚厚的墙垛上,云如霁月。春花秋月,夏蝉冬雪,颐和园里的大戏台,八达岭长城脚下被点染的层层红叶。何时才能重现梁思成先生在《中国建筑史》中提到的那个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的六朝古都呢?

  美颐有个表姐夫,人们都叫他“老强”。老强年轻时是警察,后来辞职下海做了买卖。生意没做多大,场面上的朋友倒是认识一帮,加上老强以前也算是个穿官衣的人,黑白道上的哥们儿都混个脸儿熟,道上真正的大哥够不着,帮里的三哥五弟有事的时候拉出来露露脸儿还真镇得住。

  老强有个小兄弟叫贾友嘉,刚到而立之年,略胖的体态,满脸红润泛光,平时西装革履的,无名指上常年戴着一个跟扳指儿一样的大钻戒,经营着一家文化公司同时也开了一个玉器店。

  小贾的文化公司有时候给文工团某个青年女高音办个独唱音乐会,要不就是策划京剧院某个程派青衣唱出《锁麟囊》。这都是领导们喜好的路子,每逢有演出,什么前任部长、退下来的省委书记、某某的小舅子和秘书,全都到齐了。

  台上的女演员唱得带劲演得精彩,台下的男人们看得津津有味,如梦如幻。演出一结束,小贾就会趁机会跟客人们拉关系,一来二去聊着聊着,自然就请客人们去玉器店喝茶。喝着茶、赏着玉、谈着事,再搞演出、再请领导、再喝茶、赏玉、谈事……

  小贾忙得不亦乐乎,整天跑跑颠颠的,满嘴说的都是大领导大生意。他似乎特别享受于其中,最近又多了两个特别的身份——宗教界人士和欧洲罗查斯家族慈善基金会驻京高级委员。

  有了这两个特殊的身份,小贾出门行事派头真是大了不少,山西的矿老板给他配上了奔驰,温州的零售业董事长送了他V2手机。他头发梳得乌黑光溜,皮带扣上也是镶满了钻的大“H”。

  美颐有时会给一家时尚杂志投稿,最近找不到好的素材,表姐夫老强就跟小贾说:“有活动多叫着点儿美颐,她也有一帮小姐们儿。”小贾欣然答应。没过几天,他就邀请美颐去参加罗查斯八世在京的招待酒会,他还特别嘱咐美颐带上几个空姐一起来。

  美颐着实犯了难,妮娜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平时就爱在家宅着。若希根本对上流社会和有钱男人不感兴趣,她喜欢高、白、帅的小伙子。想来想去只有方桐了,正巧也赶上方桐从美国放暑假回来,美颐把这活动一说,她立马就答应了。

  晚上七点,招待酒会在丽姿酒店的宴会厅正式开始。美颐穿了一件香槟色的束腰雪纺裙,直发光洁柔顺地披在肩上,她站在酒店门口像小女孩儿一般焦急不安地等着方桐。

  时间早就过了,小贾刚才催了她一次,酒会开始再进去有些不礼貌。美颐踮起脚尖往远处看,前方暮色霭霭,从路口呼啸着开过来一辆黑色的大奔驰,那转弯拐得——恨不得能把路边的树给刮倒了。

  唉,方姐终于来了。美颐长舒一口气想。

  方桐开车的架势有点儿浑不吝,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酒店门口的花坛旁边。刚一下车,保安就走过来说:“小姐,这里不能停车。”

  “我参加活动已经晚了,不停这儿,要不你给我找地方。”方桐摘掉架在脸上的大墨镜说。

  “请您去地库。”保安还试图让方桐挪车,她已经踩着十厘米的高跟儿鞋挺胸仰头地走进了酒店。

  当她们两人以迟到了的嘉宾身份出现在会场时,美颐才发觉方桐今天实在是太耀眼了。黑色锦缎旗袍下摆呈鱼尾状垂到脚面,映衬出方桐凹凸丰满的身材,大露背的设计非常性感,染成金色的长发高高绾起,异域风格的绿松石耳坠和手链张扬却不浮夸。

  看着方桐满脸都是金光闪闪的,美颐悄声问:“你脸上涂的什么啊?怎么闪闪发亮的。”

  “你真out,娇兰的流金散粉。”方桐得意又似乎不屑地回答。她的媚眼一瞟,正好和在前面讲话的环球集团吴主席四目相对。可能是方桐太艳光四射了,吴主席讲话的几分钟里眼睛一直盯着方桐,她也眨着眼睛暗送秋波。

  吴主席有着典型中年成功人士的外形,讲起话来也慢条斯理,富有哲理。他讲话的主题是“愿力”:“佛教中没有远近亲疏之分,也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一念之间天堂一念之间地狱。同样一件事换个角度想,山还是那个山,水还是那个水,境界已完全不同……”

  吴主席讲完话后,来宾都礼貌性地报以掌声。他手里端着杯鸡尾酒文质彬彬地走到美颐和方桐面前,却又端着领导的架子放不下,站了一会儿不开口。还是小贾八面玲珑,他赶快介绍道:“美颐,小方,这是吴主席。吴主席是大东亚商贸理事会的理事长兼亚非拉经济组织委员兼世界佛教基金会执行会长……”小贾后面还说了一大串的头衔,就跟背书一样流利。

  美颐听得直犯晕,心想:哎哟,这可真是国际上的大人物啊。

  方桐倒是款款地跟吴主席攀谈上了,她搔首弄姿地叫了一声:“吴主席——”后面的尾音拖得又长又软,好像咬了一口西柚味的果汁软糖——酸到了牙根还把上下牙粘在了一起。

  吴主席立刻向前倾了倾身,眉眼中透着欢喜地回答:“你今天这条裙子很漂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