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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一般情况下没什么特殊的事,无非是问问机长和副驾驶喝不喝水,什么时候用餐,送点儿小点心或水果。在狭小的驾驶舱里执行任务,并不潇洒轻松,而是很枯燥与危险的。机组与乘务组每次共同执行任务就是一个整体,毕竟有飞行安全的重任在身。

  今天的带队机长就喜欢喝龙井茶,距离上次加水也快一个小时了,若希索性主动烧好开水备用。

  一般中国香港和中国台湾移民喜欢管澳大利亚的Sydney叫“雪梨”,大陆人往往说“悉尼”。若希对这位坐在2D的女士有印象,便用职业化的语气回答:“预计还有三个半小时左右,您再休息一会儿,我们马上要开早餐了,用完早餐就快到了。”说完,若希嘴角上扬,露出一排皓齿。

  “哇,还要这么久,我腰都要痛死了。你们空姐的皮肤都好好,牙齿也好白。”香港女士双手托在后腰处说道。飞机坐久了也是件痛苦的事。

  “我们单位都是美女,您过奖了。”若希含笑说。

  说完只见美颐从休息室的方向走过来,她眼神惺忪地问若希:“跟客人那儿侃什么呢?”

  “要不评你是态度冷淡乘务员呢,除了工作以外也可以和客人聊点儿别的,闲扯你不会啊?”若希又恢复了原本的大大咧咧。

  “沟通从废话开始。”美颐坏笑着对若希说。

  落地广播之后,乘务员开始对客舱进行安全检查,头等舱的乘务员还要把挂在衣帽间里的衣服逐一还到客人手中。忙碌了一阵之后,终于可以落座了。

  飞机的发动机不断轰鸣,机窗外的云层渐渐变得稀薄,每次落地前飞机都要穿云而出,美颐看了一眼机窗外,五颜六色的房顶分布在海岸线上,从高空望下去一块块斑驳。

  橘色的屋顶,淡蓝色的海水,悉尼大学教堂尖尖的塔尖传出钟声。以前驻地旁边那家卖叉烧的铺子里有位潮州老太太,她干瘪的面庞上总是戴着一副银边眼镜,看到机组来买叉烧,她就说:“又到雪梨来了。”

  花园一般的雪梨,名不虚传。

  飞机是大年二十九的下午从北京起飞的,经上海浦东到达悉尼。到悉尼的时间正好是大年三十的早上八点。今年又不在家,除夕夜那顿饺子又吃不上了。

  公司安排机组搬离了以前住的小镇,住进了市中心繁华地带的酒店,大韩航空和汉莎航空的机组都在这个酒店入住。办入住的时候,美颐站在大堂,已经觉得太阳穴在疼了,说真的,任何人经过反复的长时间飞行,身体都会处于亚健康的状态。

  乘务长分好房间后招呼大家去吃早饭,酒店的自助早餐还没结束,若希拿着房卡走过来问美颐:“吃点儿去吧,要不醒了会饿的。”

  美颐此时的脸色已经铁青了,她摇头道:“我得赶紧上楼睡了,坚持不住了,你留一张房卡,回来自己开门,睡醒了咱俩去鲜鱼市场吃海鲜。”

  “成。”若希留了一张房卡便去餐厅了。

  西式自助早餐琳琅满目,经过一夜的飞行,若希只想喝点儿粥再来点儿六必居的小咸菜。她管服务生要了杯热牛奶,烤了两片面包又搛了些培根。她用刀子把黄油一遍遍涂在面包上,好像又觉得不够劲,索性再涂一层巧克力酱,咬了一口,她自己直皱眉头。

  此时的悉尼阳光明媚,房间窗帘却拉得密不透风,没有丝毫的间隙。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只留着卫生间一盏灯照亮。美颐已经睡了,呼吸均匀,上下起伏。若希蹑手蹑脚地将行李放好,匆匆冲过澡躺下了。这一躺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极度疲惫,柔软的床垫似乎一直往下陷,将她带入一个黑洞,任凭怎样挣扎也醒不了。

  澳洲这片16世纪被欧洲人发现的南方大陆,与南北美洲遥遥相对,年平均气温在25.8摄氏度,除内陆地区外,其他大部分地区属于海洋性气候,非常适宜居住。当太阳在海岸线上西沉以后,夜色开始漫步在悉尼的上空,人群依然川流不息,路边的酒吧和咖啡馆在不知不觉中热闹起来。

  若希和美颐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悉尼时间的晚上了。今天是除夕夜,办事处组织机组人员聚餐,其他人都去了,除了她俩。若希是真的睡过头了,美颐则是故意不想去。两人商量去吃海鲜,一转念那个市场下午六点前就关门了,肯定来不及了。

  美颐随意穿了白色T恤和铅笔裤,在脑后束起马尾辫,一张清淡的脸,像个刚来悉尼留学的学生。她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正在粘假睫毛的若希说:“从酒店出去往下走两条街就是唐人街,或者去海边餐厅。”

  若希刚吹完头发,波浪大卷散在肩上,戴了美瞳的眼珠像两颗熟透了的葡萄,迷人地转动着。

  若希说:“大姐,今儿三十,人家唐人街的中国人也得过节啊,不如明儿一早去唐人街,没准儿还能看见舞狮。咱就直接海边餐厅吧,大过年的咱俩也奢一回。”

  “行,就去那儿。”

  两人到酒店前台换澳元的时候,一位金发男服务生赞叹道:“Beautiful,Are you Japanese?”他上下打量着身材高挑打扮入时的若希。

  若希一米七二的身高加上白皙的皮肤本来就打眼,穿了一条波希米亚风格的落地长裙,配上一条从新德里市场里淘回来的印度纱丽,时尚又与众不同。

  若希的假睫毛有节奏感地扇动着,她笑着摇头说:“Thanks,I’m Chinese。”服务生的目光中露出些许惊讶。

  走在悉尼的大街上,美颐和若希丝毫没有隔阂的感觉,很快就将自己融入到这座大都市里。

  她们选了一家看夜景最好的餐厅。美颐提议坐在外面,若希打趣道:“您这儿又吹着小海风找灵感吧。”

  两个人在一张看海景的小圆桌坐下,对岸就是市中心高楼大厦。星星两两的夜景,宁彻的夜空被层层月光点染,星星如璀璨的钻石般镶嵌在一张深蓝色的天鹅绒上,海风轻柔地吹过,是甜甜的草莓冰淇淋味道。

  美颐望了望星空,感慨地说:“悉尼的星星这么亮,月亮也特别低。”

  “你别冒傻气了行吗,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这块地界没污染,所以你觉得星星亮,咱北京的天儿都是灰蒙蒙的,肯定看不清楚。”若希坐在对面说。

  因为坐在露天,每张桌子上都点着蜡烛,稍微一有海风吹来,火苗就会不停地摇摆,摇曳的烛光映着她们的脸庞。如果有人问世间什么最好,答案莫过于“青春”二字。

  “点瓶酒吧,澳洲红酒很好,咱俩也不用点特别贵的。”点完餐后,若希拿着酒水单对美颐说。

  “一瓶我可陪你喝不了,这儿的酒吧都能按杯点,不如咱俩先点两杯。”美颐说。

  若希专注地看了会儿酒单,用手指指一种产于2004年的澳洲红酒,服务生会意地点头微笑。

  餐酒都上齐了,两个人边聊边吃,不时还碰下杯。一杯酒很快就喝完了,若希美滋滋的,似乎还不过瘾,她略带庆幸地说:“其实过年不在北京也挺好,省得天天飞当天航班,要是给安排飞个四段,什么呼和浩特接鄂尔多斯,非把人恶心死。你说他们排班的,不是给你来大早班就是大晚班,凌晨十二点落地都算早的。”

  “妮娜今天好像就飞包头,一会儿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美颐突然发现若希的眼睛老往另一个方向瞟,有点儿暗送秋波的意思。

  从美颐身后走过来一位白净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头儿不高,打扮入时,发型也是很潮的那种,长相跟香港霍家大少是一个类型。

  男孩儿用粤语问若希:“小姐,可不可以请你饮一杯?”粤语中从不说喝,都说饮。

  若希欢喜又矜持地回答:“可以,如果你方便的话。”

  香港男孩儿介绍自己叫Alan,他很绅士地为若希点了瓶白葡萄酒,很快便推杯换盏起来。

  盈盈的烛光中,若希脸色微红,她似醉非醉的样子像只小野猫。Alan很入迷地望着她说:“哇,真的很奇怪,我刚刚第一眼就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真庸俗,很多人都这么泡妞。美颐在一边不屑地想。

  若希含笑不语,Alan继续说:“你们是从北京来的?嗯,你们北方女孩子的身材就是正点,腿都好长的。”

  真无聊,还能说点儿别的吗?美颐鄙视。

  若希似乎很受用这些话,毕竟女孩子都是喜欢男人赞美的。她饮了口酒,懒洋洋地说:“其实还好啦,香港女孩子比较懂得打扮。”

  “像你身材这么好,穿什么都好看的。”Alan说。海风吹来,夜晚的风有些凉了,若希“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Alan递过来一张纸巾,紧张又关心地问:“还好吗?没事吧?要不要披件衣服?”

  扯淡,这儿哪有衣服披啊?美颐暗想。

  美颐终于忍不住Alan假惺惺的样子了,有点儿挤对地问:“你们不过年啊?今天除夕你还出来,你不和家人一起过年吗?”

  Alan用典型ABC男孩儿的语气说:“我爸爸妈妈都在香港,我没有回去,和朋友一起过节蛮好的。怎么样,你们今天有什么搞?”

  “搞?”这么暧昧的词儿都用上了,他想一夜情?美颐想着,顺便给妮娜发了条短信:“若希悉尼有艳遇,你什么情况?”

  若希有点儿喝高了,但是感觉刚刚好,她的眼睛迷离地半睁半闭,含着满面的春色看着撩人的夜色。烛火跳动着有节奏感的音符,若希的心也在波荡起伏,往日恋爱的种种涌上心头。她分明记得当初是谁伤了谁,而那些男人的面孔却一团模糊,她越是想记得就越是朦胧,原来醉生梦死不过是男男女女之间开的一个玩笑。

  若希浅笑,眼神直直地望着桌上的蜡烛,笑着笑着眼泪出来了,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泪流到嘴角是咸咸的,她还一个劲儿在笑,美颐和Alan都吃惊地望着她。

  美颐认识若希这么多年,每次都是自己受伤了哭着向若希和妮娜诉苦,却不料若希今天会哭成个泪人儿。

  Alan把手放在若希的大腿上,问道:“还好吧?”

  美颐起身搀着若希的胳膊说:“她有点儿不舒服,我们先回酒店了。”

  Alan一头雾水,问:“用不用送你们?”

  美颐放了几十澳元在桌上,麻烦Alan结账。然后挽着欲笑还哭、神情迷离的若希回了酒店。

  北京二月份的夜晚气温低到零下十几度,飞机载着仅有的十多名客人飞回北京。飞机一落地,客人们都急切地打开手机,还不到十二点,所有人都急切地盼着回家吃上一顿年夜饭。妮娜站在门口送客,凛冽的寒风在外面呼啸,哈气遇上冷空气瞬间蒸发,就像有些人和事——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后一位客人对妮娜说:“你们当空姐的真辛苦,也该下班回家了吧。”

  妮娜僵硬地笑笑。是啊,该回家了,去年的今天,大力还跟我一块儿看春晚,现在他成了别人的老公。她想。

  看完美颐从悉尼发来的短信,她眼眶一酸,在寒冷的冬夜走向停车场。每次飞行回来,只想赶快逃离飞行队这座围城,多一分钟也不想停留。如果有一天,人的心是冰凉的,再美的春天也不会感到温暖。

  阳光透过厚实的窗帘照到若希的脸上,已经是悉尼上午十点钟了,她还在熟睡。南半球的天空是清澈湛蓝的,仿佛太平洋的深蓝海底倒挂在空中。

  若希嘟着嘴睡觉,美颐想起了她平时那倔强而又逞强的样子,每个女人无非都是想找个归宿,找个能真正懂自己的男人。大概是阳光有些刺眼,眼皮酸胀,若希似乎很不愿就这样醒来,干脆用被子将头蒙住。美颐轻轻掀起被角,嘴对着若希的耳朵大声喊了一句:“起床了。”

  昨晚喝得有点儿多,若希醒来头昏昏沉沉的。“你叫我干吗,让我再睡会儿。”她不情愿地揉揉惺忪的睡眼,嗓子发哑地说道。

  她拗不过美颐,还是被拖着去了唐人街。大年初一的唐人街店铺陆陆续续开门了,门口都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舞狮的队伍摇摇摆摆从远处过来,热闹的锣鼓打着“咚咚锵”的鼓点,华人们脸上荡漾着平静温馨的笑容,鬼佬的手机放在裤袋里,耳朵里塞上耳机,依旧懒散悠闲地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