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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是美猴王转世,什么事也瞒不了我。从你的车一进大门我就知道你来了。”尚爷的谈吐极具幽默感。

  美颐走到尚爷身边,搬了一把太师椅坐下说:“您是老顽童周伯通,我今儿来看看您。”

  尚爷睁开眼睛,托了一下金丝边眼镜说:“你这个丫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又有什么事了。”

  这老爷子已经成人精了,在他面前耍心眼儿,就等于关公面前耍大刀,还是从实招来吧。她一五一十地把近况说给尚爷,简单明了,言简意赅。

  尚爷听完以后,沉默了片刻,说:“你爷爷和我是老战友,你去佛堂烧烧香。”从枪林弹雨中过来的老人是最念旧最重感情的。

  佛堂位于客厅的东北角,只有每天早晨尚爷自己过来上香的时候才打开。经常有些做生意的老板,逢年过节拜访尚爷,特意要求在他家的佛堂烧炷香,祈求来年生意兴隆。

  尚爷主动让美颐去佛堂,一定有他的理由。佛堂门口右边的木架上放着一面铜盆,里面是清水。将手放进清水里洗净,这是烧香前的讲究,礼佛的时候应该净心净身。

  美颐焚香跪在蒲团上,向半米高的玉质观音三叩首。观音双目垂然,嘴形微启,手持莲花状,似要讲经说法,普度众生。不知不觉美颐已是热泪盈眶,她用手拭去了眼角的泪痕,心里舒了一口气。

  走出佛堂,尚爷还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玻璃杯,杯里的茶叶行扁平直,色翠略黄,茶汤碧绿黄莹。美颐拿起杯子一闻,果然甘甜醇和,香气清高。

  “好茶!绝对是上好的西湖龙井。”美颐不由赞美道。

  尚爷接过茶杯饮了一口说:“算没有白培养你,还能认得好茶。这可是每年清明节前茶区采的‘雨前龙井’。”老爷子从躺椅上站起来在客厅中踱步说:“你的事我知道了,你这孩子算有灵气能点悟通。做事之前要先学做人,凡事宁可别人欠你的情,也不要你欠别人的情。欠别人的情债是最难还的。”

  “我没有欠别人的情啊?”美颐不解。

  尚爷站在悬挂在客厅西墙上的绿度母画像下,沉思了久久说:“要以慈悲心对别人,但绝对不是受别人欺负。要心胸开阔,但不是当傻子。在社会的课堂上要随时辩证地处理问题。”

  美颐陪尚爷喝茶下棋。尚爷说象棋即兵法,兵法即人心,人心是最难摸透的。

  晚饭之前,保姆告诉尚爷,有位贵客到了,尚爷起身迎接。一个洪亮浑厚的声音传来:“尚老啊,好久不见。您老气色还是这么好。”

  向大门口一望,一位身形高大魁伟的中年男子走进了两步,四方脸膛炯炯发光的双眸让人印象深刻。打量男子的气度及面相,美颐断定他八成是个在官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普通小官不可能跟尚爷走得这么近,也没有他此刻的这份精气神。

  尚爷端坐正座,客人居左,美颐居右。经过尚爷的介绍美颐得知,这位容光焕发的男子是某大省的省委书记兼副省长魏华。难怪此人看起来如此气度不凡,身居要职而且还有步步高升的走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魏省长要告辞了,美颐随在魏省长的身后,他高大宽厚的背影像一面墙,密不透风地遮住了她的视线。走到大门口,一辆挂着“北”字开头的奥迪轿车已经开好车灯,在门外恭候多时了。看见省长出门,司机马上拉开了车的右后门。

  “魏省长,您也忙碌了一天,回到酒店好好休息,欢迎您多来北京。”美颐满口场面上的话。

  “好,小谭,你下次到我们那边玩,提前跟尚爷打个招呼就行,我负责安排。”魏省长不忘紧紧和美颐握手道别。

  “您太客气了……”美颐一脸的堆笑全是假的,她心想:要是没了尚爷这层关系,您大省长认得我是谁啊。应酬的话她从不往心里去,上升星座水瓶时刻提醒她,保持冷静的头脑和理智的判断。

  归宿。开车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这个词。女人最终是要找个归宿,可谁也断不准命运将怎样安排。英文里说家庭是family,房子是house。而中国人对家的概念应该是房子里面住着家人,才能称为家庭。

  车停在家楼下,家里还黑着灯,爸爸现在还没下班回家。拉开车门的一刹那,她想:归宿就是以后要有一盏在寒夜为我亮着的灯。

  第二天是正月十五,皇历上写着“太阳日申时,半影月食。宜祭祀、祈福”。自古太阳月亮都有阴晴圆缺,每逢日食或月食,有灵性的人就会感觉相当强烈。美颐和妮娜今生能成为挚友,前世一定有渊源,她们约好一大早就到广济寺烧香。

  香灰飘落在她们的青丝上,她们心中默默重复着夙愿。

  烧完香,妮娜问美颐:“你说什么是丈夫?”

  随着出出进进的人流,美颐停顿片刻说:“女人找到一个能成家立业的男人,女人总要找个男人安身立命的。”

  张爱玲的遗作《小团圆》里讲过,楚娣跟绪哥哥厮混以后,绪哥哥到台湾做事,找了个女孩儿成家了。女主角九莉听完以后就是这么想的,男人很现实的,厮混是厮混,成家是成家。

  美颐经常用感性的口吻描绘一件事情,妮娜则不然,干脆利落地说:“丈夫就是一丈之夫!”

  四月的天气明媚舒展,美颐坐在北京国际会议中心的一间会议室里听清华大学商学院的钱教授讲授国际商务的课程。还有一年半的课程美颐就可以通过美国学校的认证拿到MBA学位,辛苦算没有白费。

  钱教授极为清瘦,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的,经常从宏观国际的战略角度出发,给同学们分析问题。教授的气质很像泊远,也许,美颐习惯了拿泊远跟别的男人作比较。

  班里的其他同学平均年龄都在三十五岁以上,她是最年轻的。有时老师提出要小组讨论时,同学们总是开玩笑说:“一会儿让那个空姐代表小组回答吧。”

  此刻,教授正在讲授全球资本市场,中国移动(香港)公司在海外成功融资上市的例子。

  “根据世界贸易组织的条款,中国不得不逐渐对外国电信运营商开放通信市场。而中国移动(香港)公司是1996年从其母公司中国移动通信公司剥离出来的,母公司拥有子公司75%的股权。对于中国移动(香港)公司来说,这项交易的金额高达328亿美元,关键是如何为这项交易融资呢?下面给大家十分钟小组讨论,各组派一个代表回答。”钱教授说完后,放下手里的麦克风,拧开一瓶依云矿泉水润了润喉咙。

  小组里的韩同学做进出口贸易,主要客户都在俄罗斯,三天两头就往莫斯科飞,他嘻嘻哈哈对其他同学说:“空姐见识应该最广了,小谭经常飞香港,一会儿咱组就派她去发言吧。”别的同学也表示赞同。她心里开始犯嘀咕了,分析这个案例以她目前的水平来说实在有些困难,至少现在还没找到切入点。

  “楚泊远”是她脑海中唯一能想到最有用的三个字。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听他说最近好像在忙着收购或者兼并香港某个集团,以他的学识和商业经验,问他准没错。

  “喂,现在说话方便吗?”上午是泊远开会的时间,所以她压低了声音讲话。

  “开会呢。”泊远用手捂着手机话筒悄声回答。

  美颐识相地挂断电话,发了条短信给泊远:“中国移动(香港)公司是如何成功资本运作在海外上市的?教授让我回答这个问题,怎么办?”

  几分钟后,泊远回短信:“现在去查看你的邮箱,别担心,你没问题的。”

  看到泊远这条短信以后,她觉得心里无限温暖,这个男人陪着她成长已经四年了,很多时候是种无声胜有声的默契。泊远已经把海外成功上市的一个小方案发了过来。

  美颐代表小组第三个走上讲台发言,她轻轻地将几缕碎发拢到耳后,又瞥了眼泊远发的邮件,接过钱教授递过来的麦克风,气定神凝地娓娓道来:“各位同学,我们都知道,对于中国移动(香港)公司来说,香港较小的资本市场很难吸纳一项数百亿美元的发行。所以,在咨询了美国高盛和美林等几家承销商后,中国移动(香港)选择了进行国际股票和债务发行。另外,中国移动(香港)还同意将2%的股权出售给欧洲最大的移动运营商——英国的沃达丰,出售股权价值25亿美元。”

  身边的钱教授以赞许的目光凝视着美颐,她说到此处停了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自信,毕竟她心里没有实底。

  “接着说,很好啊。”钱教授和蔼地说。

  “中国移动(香港)选择出售价值66亿美元的美国存托凭证五年期进一步融资6亿美元。剩下的部分由母公司中国移动通信发行新股来获得,这样,中国移动通信仍然持有其75%的股权。这是一项非常成功的海外上市的资本运作,中国移动(香港)既遵循了世界贸易组织的条款,向海外运营商开放了市场,同时其母公司仍然是最大的股东,在内地拥有56%的市场份额,为内地人口总额的48%提供移动电话服务。”美颐有超强的记忆力,用心记住的东西,一定过目不忘,她把泊远发过来的邮件内容丝毫不差地背诵了一遍。

  钱教授很满意,夸奖美颐有商业天赋。她想:怪不得呢,你夸的可是位华尔街才子。

  下课的时候,天空飘下的柳絮落在她穿的那条安娜苏真丝裙子上,柠檬黄、珊瑚红跳跃的菱形分布在裙子的下摆,腰间以波希米亚风格的印花作装饰,底色为紫蓝。脚下的那双圆头平底鞋是在罗马西班牙广场一家私人开的定制成衣的小店里淘的。

  风里带着亲切的暖意,她拂去粘在身上的柳絮,望着不远处嫩绿的柳树新芽,心情舒展了很多。春节以后没多久就是“两会”,来北京的各地领导不断,来北京拜访各级领导的人更是不断。飞机上一拨一拨的贵宾犹如走马灯似的不停轮换,好在见惯了,也习以为常了。

  在这些拥有权势和地位的男人面前,美颐清楚地看到了男权社会的虚伪和残酷,女人就好似在温馨面纱下被遮盖的生命。尚爷曾经对她说过,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女强人,包括武则天在内,所有出尽风头的女人都是踩在男人的肩膀上才高人一等的。

  她跟妮娜分享尚爷的这句话时,刚巧方桐也在,方桐最拜金了,她毫不犹豫地说:“没错啊,这年头儿家里靠不住只能靠男人,幸运的话靠一个男人就行了,实在不行只有靠一帮男人了。”

  美颐骨子里是个小女人,压根儿就没想当女强人,只想要一份安逸稳定的生活,不知道天意会不会遂人愿了。

  妮娜约她一起去国际俱乐部附近的大班做足底,美颐到的时候妮娜已经在一个小包间里等她了。两个人开始都点了女技师,后来妮娜说不行,得要两个男技师,最好能来两个山东小伙子。美颐笑妮娜要吸小伙子阳气了,妮娜爽快道:“采阳补阴比吃燕吐沫和鱼粉丝好多了。”

  男技师手上的力气大,当按到足底的涌泉穴时,美颐突然由小腹泛起一阵涟漪,说不出酸麻胀痛的感觉全来了。

  “你轻点儿按。”她靠在沙发上说。

  “啊?这样的力度你害怕疼?足底的穴位最敏感了,八成按到你的三阴经,刺激到你了。”妮娜笑着说。

  “谁知道呢?反正挺难受的。”

  “美颐,我了解你的情况,知道你身边没男人,外人没准儿认为你得有好几个男朋友呢。你也先凑合找一个伴儿,我现在不就这么凑合着呢。”

  美颐看了看妮娜说:“你还是不了解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想到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里,每天晚上老爷要去哪房姨太太那里过夜,就会提前安排佣人给姨太太按脚。四太太最年轻刚过门,每次按脚的时候都醉醉欲仙的。

  这会儿美颐的手机响了,她朝妮娜使了个眼色,随后用免提接通电话。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略带外地口音约莫二十出头年轻男子的声音:“喂,你干吗呢?”

  “我和同事在国际俱乐部附近。”

  “啊?我也在附近呢,你们同事漂亮吗?晚上约出来一起到国品吃饭。”

  “当然漂亮了,没准儿人家晚上有事不能去。”美颐说着和妮娜相视一笑。

  “哦,那就你来吧,六点半国品包房见。”

  “我也许去不了。”美颐也没有完全答应。

  挂断电话妮娜就问:“这小男孩儿是谁啊?一听说话就不靠谱儿,还在外面混呢。”

  美颐把事情经过大概讲了一遍,这男孩儿叫小宁,两周前在高中同学聚会上认识的。才二十四岁,父亲是山西煤老板,家里在北京买了好几处高级楼盘及别墅,仅在朝阳公园附近的公园大道就买了其中某个单元的一整层。他要了美颐的电话后,当天晚上就发信息逗贫,美颐说要去补牙,没时间见面。小宁就说要带美颐去最好的口腔诊所,再往下就没下文了。

  今天,小宁冷不丁又冒出来了。妮娜听完说:“没戏,这小哥们儿在玩呢。山西的煤老板、浙江的富豪在北京买楼都恨不得一整层,他们有专门的炒房团,房价哄抬上去了,老百姓还是一间屋子半间炕的。”

  美颐无奈摇头说:“这不就是富二代泡妞的伎俩吗?”

  话音刚落,方桐推门进来了。普拉达黑色低胸蕾丝裙和爱马仕铂金手包尽显奢华,只是胯部有些宽。

  “你们说什么小帅哥呢?我都听见了,美颐你去约约他,没准儿能扎点儿东西出来呢!反正他家里有的是钱,不用替男人省钱。”方桐是典型的拜金主义。

  “这事我来不了,你要能去管人家要出东西,你就去赴约会。”美颐对方桐说的话很反感。

  “你修身养性要当尼姑啊,真不知道你没有性生活怎么过。”方桐也反唇相讥。

  美颐轻蔑地看着方桐说:“我成不了尼姑,倒是你自己那点儿精华都给了男人了吧。”

  妮娜调侃地说:“方桐,你把手放低点儿,我怕你那颗三克拉的大钻戒闪着我。”

  方桐摸着右手中指上那颗大钻戒,沉醉地说:“最近这位小胖子给我砸得有点儿狠,结婚还没谱儿,暂时先归他管一阵。”

  方桐换男朋友的频率,美颐和妮娜早已见怪不怪了,她今天说要和一个男人结婚,下个月问她的时候已经换新男朋友了。但有一点是必须的——男人都要有钱,还要给她花钱。

  从大班出来,方桐单独跟男人去约会了,妮娜对美颐说:“我陪你去国品吃饭吧,要不你老一个人待着也没劲,就当去散心了。”

  在进国品202包房前,美颐拉住妮娜说:“我有种预感,小宁应该找了个老男人跟咱们吃饭。”

  “我也这么想的,小伙子单纯请姑娘吃饭不会来这种餐厅。”

  果然不出所料,小宁和一个矮胖黑的中年男人早已恭候多时了。妮娜使了个眼色,美颐明白她的意思是:既来之,则安之。

  小宁介绍说:“这位是我大哥,王总。”

  她们在飞机上见过的精英人士无数,这位老兄一看就是煤老板类型。她们也只是略微说些客气话,免得冷场。王总点了一桌子家常菜全是白粥、小馒头、上汤时蔬、炒鸡蛋,当最贵的一道大菜清蒸石斑鱼上桌时,王总说:“国品就是我家的食堂,这里的老板是我朋友,一年最少要在这里消费五百万。”

  美颐喝的一口粥差点儿没呛着,妮娜不动声色。

  小宁的嘴角上挂着得意的浅笑,他对美颐说:“反正你也单身,我大哥正好也没对象,要不你跟我大哥得了。”

  “劳你费心,真的不必了。”美颐冷冷地回答。

  饭局有点儿不欢而散的意思,王总还想请两位空姐去嘉里中心喝红酒,她们决然推辞了。

  回去的路上,妮娜跟美颐说:“你没觉得小宁在给王总发姑娘呢吗?他想做个顺水人情把咱俩给发出去。不行,不能让外地小男孩儿认为北京女孩儿好欺负。把小宁电话给我。”她边说边拿过美颐的手机。

  妮娜拨通了小宁的电话:“喂,小宁,我是刚才一起吃饭的妮娜,有点儿事想跟你说。”

  “好的,你说吧。”